天气开始变得燥热,路灯光柔柔地照在方早的身上,就这件事的结果来说,陈惟舟是比较满意的,教导主任保住了脸面,以后大概率是不会再找方早的麻烦了。

    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影子与影子之间空了一片位置,陈惟舟转动着身体,墙上的影子开始慢慢向方早靠近,越来越近,最后重叠在了一起。

    某种难以言语的暧昧滋养着陈惟舟,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方早有些疑问抬起头问他。

    “咳”陈惟舟害怕心事被发现,轻咳了两声,“没什么,去小公园走走?”

    当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后,方早也是难得的舒心,对于陈惟舟的提议,她欣然接受。

    于是墙上的影子开始一前一后地往小公园走,影子渐渐被拉长、拉长,消失,然后再次出现……

    “我是真佩服你,说拿第一名就拿了第一名。”陈惟舟坐在秋千上摇晃着。

    方早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寥寥几颗,不太明亮,是哪来的底气呢?

    “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去年冬天就开始准备这个比赛,看了好多数,做了好多题。”回想起那些日子仿佛还在昨天,“跟教导主任打过赌后,我夜里都不敢睡觉,生怕考不了第一名。”

    “可是那你也很厉害啊。”

    “谢谢”方早接受陈惟舟的夸奖,她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厉害的,认真勤奋是一件事,天赋又是另外一件事,她上初中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在数学上面的天赋,可以说是天赋了,至今为止,她就没有遇到过那种让自己头疼的数学题过,她对自己是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的,所以她才敢跟教导主任说那样的话。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陈惟舟有些纠结。

    “什么事?”

    “语文考试作弊的事……”

    “哦,那个啊”方早停顿了一会,用力蹬着地面,双手攥紧秋千,猛地荡了出去,然后是满怀的风,“是我写的,给唐章章的小抄,还没送出去就被抓住了。”

    陈惟舟听后皱起了眉头,他被唐章章威胁的那种屈辱还在心头,“你怎么能给她写小抄呢?”

    “200”

    “什么?”

    “一门两百的小抄。”

    “就写了古诗词?两百?”

    “对啊。”

    “那种题目,稍微背一下就能拿到分数,她真是又蠢又懒。”

    方早听到陈惟舟对唐章章的批评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十分认同你的观点,所以你说这两百值不值?”

    陈惟舟停了下来,低头道:“不值”

    方早继续荡着,瞪大眼前看着漆黑的天,然后坠落,微妙的失重感,她喜欢。

    “怎么不值?”

    “我可以帮你……”

    陈惟舟的话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方早的手软软的、热热的,除了靠近时她带来的温度,还有好闻的香气,或许是某个品牌洗发水的味道。

    “安静,别说话。”

    陈惟舟点点头,像个小傻子一样呆呆的。

    方早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可以帮她,可是她不想,所以她打断了陈惟舟要说的话。

    “好舒服的夜晚啊!”方早感叹。

    陈惟舟抿着嘴唇,红着脸,又点了点头,的确是好舒服的夜晚。

    陈惟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陈华罕见的出现在了客厅里。

    厨房的炉子上,还有母亲热的饭菜,梁玉有些局促地站在厨房门口。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陈华见到儿子这个点回来,颇为不满,“你们晚自习几点放学?”

    陈惟舟佯装淡定,将鞋脱掉,走到沙发前摘下书包,“哦,晚自习早就下课了,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有几题没弄明白,跟同学讨论了一会,一不留神就回来晚了。”

    陈华将烟灰弹落,一脸严肃地盯着陈惟舟:“跟品德好、成绩好的人一起学习,离那些品德底下的学生远点。”

    “唉”陈惟舟垂下眼,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饭。

    “还有那个姓方的,叫方什么来着?”

    陈惟舟夹着菜,没有理会父亲。

    “蒸的鸡蛋,撒了点醋,很好吃的。”梁玉故意将话题扯到饭菜上。

    “我教育孩子呢,你插什么嘴?”陈华的话没有回应,在这个家里,他不允许有任何人敢挑战自己的权威。

    梁玉一脸谦和平淡,拉了个椅子禁声坐下。

    陈惟舟虽然紧张到心脏砰砰乱跳,表面还是淡然,他用勺子挖了一口蒸蛋,“哦,你说的是方早啊,我跟她又不同班,哪里有什么交集?不过听说她这次省里比赛考了第一名,我们校长可高兴了。”

    陈华一脸的寒霜,不悦道:“成绩再好,劣种就是劣种。”

    “爸,你怎么这么说人啊?我们校长都点名表扬……”

    陈华听到儿子敢反驳自己,顺手将茶几上的杯子掷到了地上:“她妈什么货色,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婊子养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陈惟舟愤恨父亲的这种评价人的方式,刚想要出言辩驳,母亲的手却搭在了他的腿上,陈惟舟瞧向母亲,梁玉冲他摇摇头。

    罢了,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

    “那个什么比赛?你怎么没参加?”

    “那个比赛啊,我本来数学成绩就算不上出彩,学校里筛选就没有我。”

    “婊子的女儿能去,你哪里比她差?”

    陈惟舟闭上眼,这顿饭他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收拾了碗筷后,他冲着父亲说:“我吃饱了,去写作业了。”

    “学习不要偷懒,你上次考试是年级第九是吧,这次能不能考年级第一?”

    陈惟舟听后心中更是不耐烦,年级第一是谁想考就能考的吗?他不像方早是那种顶级聪明又努力的人,年级第九已经是用尽全力才考来的名次,他不求更好,能够保住这个次就已经是万幸了,不要提年级第一了,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年级第一哪有那么简单?”

    “你就不能有点野心?跟你妈一个样子,没点上进心。”陈华说着说着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妻子身上,“地上的水杯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年级第一就那么难?”

    梁玉弯下腰收拾着刚刚被丈夫砸碎的杯子,讨好地笑着:“慢慢来,慢慢进步就是,年级第九已经很不错了。”

    陈华听后一脸铁青,“跟你一样废物。”说着摔门而出。

    陈惟舟听到摔门声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莫名其妙的父亲,说的就是陈华吧,他从来不参与对陈惟舟的教育,只会下达命令似的对他提出要求,陈惟舟身上所有好的闪光点就是遗传了父亲,所有不好的缺点都是因为母亲,自私又狂妄的父亲,失职又没有家庭责任感的丈夫。

    陈惟舟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是母亲端着热牛奶走了进来。

    “这都几点了,还看书?能休息好吗?”

    陈惟舟接过牛奶,喝了两口打了一个哈欠,“等会就睡。”

    “你爸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嗯”陈惟舟闷声应着。

    “方早考了第一名?还是省里的。”

    “是啊”说起这个陈惟舟又来了精神,开始喋喋不休地跟母亲从方早跟教导主任打赌到公布名次都讲了个遍。

    “这孩子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可不能小瞧了她。”

    “可不是嘛,要我,我可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那你可要更加努力才能追赶上她啊。”

    说到这儿,陈惟舟有些泄气:“一直都努力呢,不敢停歇半分,而且快要文理分班了……”

    “你们以后有机会在一个班吗?”

    “应该不会,我们班跟她们班已经是定下理科班了,选文科的会再组成班级,我选理科,她应该也是。”

    “不在一个班也没有关系。”

    “嗯”

    梁玉看了一眼闹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休息吧”

    “嗯”

    方早在省里比赛第一名的好成绩,学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沿街宣传,只怕太过夸张,校长让人做了横幅直接挂在了校门口,过往的行人尤其是家长,看到后都不禁羡慕。

    “真是别人家的孩子。”

    “真好,我家那个要是能有她一半厉害就好了。”

    “就是”一位家长点着自己儿子的脑袋,“让你多看会儿书跟要你命一样,你要是像人家方早一样,我也不会夜里气到失眠睡不着了。”

    “哎呀,都说了多少遍了,烦不烦。”

    “你还嫌烦,你也考个第一名啊。”

    “知道了,别说了,烦死了。”

    同样被对标的还有唐章章,唐曾坐在车里看着学校门口的条幅,很难让人忽略的扎眼的红。

    “方早是你们班的对吧。”

    “对”唐章章在父亲面前跟个小鸡仔似的,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大气不敢喘,生怕惹怒了父亲。

    “上次考试是不是也是她?”

    唐章章听到后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又提到上次考试的事情了,这件事绕来绕去,没完没了了。

    “是 ”

    唐曾笑出了声,不知道是在嘲笑教导主任还是在嘲笑唐章章,“这样的学生会做小抄?能拿省里第一名的人,屑于抄你们这群笨蛋的?”

    唐章章又被骂了,小声回道:“那是语文,这是数学。”

    “第一名就是第一名,语文和数学有区别吗?”唐曾厉声问道。

    唐章章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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