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摘掉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瞄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三十三,难怪肚子饿了,吃饭的时间到了,就在小夏犹豫到底是先吃饭还是在这儿守株待兔时,半空中飘来几个字。

    “警察同志,来找方碧云吗?”

    小夏哆嗦了一下,扭头环顾,视线落在方碧云家前面房屋的二楼,一个胖乎乎,光着上衣,汗水都直淌的男子站在二楼的窗户边。

    “她家这两天有点奇怪,没见人,但是院子里的房门都没上锁,方碧云这人吧,平时风评就不太好,整天打她闺女……”

    二楼的白胖子男话还没说完,小夏就感到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他将其称之为警察的第六感。

    此时的小夏也不顾什么程序不程序的问题了,他一个纵身翻上了方碧云家的矮脚墙,然后跳进院子里。

    “哟,厉害,练过的就是不一样。”白胖子一面感叹小夏的身手,一面好奇方碧云家到底有没有出事。

    那日的暴雨将葡萄打落,腐烂的果肉落在地上没有及时清扫,院子里飞的到处都是果蝇。

    一股葡萄的清香跟果实腐烂的酸臭融合在一起,味道甜腻恶心。

    “有人吗?”小夏捏着鼻子,赶着苍蝇往屋里走。

    窗纱门对于阻挡苍蝇没有产生任何作用,因为屋内也是苍蝇乱飞。

    “懂点儿卫生行不行啊?大夏天的,味儿那么大,太恶心了。”小夏抱怨着往屋里走着。

    陈惟舟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他来到方早学校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老师们都下班了,要等到两点的时候他才能见到方早的老师,才能联系到方早。

    走廊里空寂无人,宽阔却又幽暗,陈惟舟看着校园里的花草树木,这就是方早的学校,方早是他见过得最聪明又认真的女孩子,方早身上的那股韧劲一直吸引着陈惟舟,他一直在追赶着方早,希望有一天他能够有足够的实力站在方早的身边。

    老师一页一页地翻阅花名册,她将手指点在方早的名字上。

    “方早,我对她印象很深的,成绩格外优异,但是没来报道,或许我们学校并不是她心仪的学校。”

    “什么?”燥热的秋日,陈惟舟如同坠入深渊,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偷偷摸摸去窥视方早的志愿,本以为以后能跟她在一个城市上学,他想着能够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料到,她连来都没来。

    “不可能!她填的明明是这个志愿。”

    老师一脸惋惜,“我们也给她家里打过电话,可是都没有人接,她只留了一个电话号码,从其他方式我们也联系不到她。”

    “不会的,方早不可能放弃的,这是她心仪的学校,很多年前她就想着要逃离清浅了,她不会放弃的,除非……”

    陈惟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他拼命往车站跑去。

    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否则方早绝对不会放弃能逃离方碧云的这个机会的。

    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即使明天还有课,即使跟室友们约好了要一起聚餐,陈惟舟没有任何犹豫跑到了车站,他要回家,他要去见方早,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没有学费?

    方早没有,陈惟舟有,他可以借给方早,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他可以为了方早去做暑假工,把自己所有的零用钱都拿出来,给她,都给她,没有任何犹豫。

    “啊!”

    小夏尖叫着,他拼了命的往院子里跑,肠胃不停地翻滚着,早上吃的饭还没来记得及消化的全都吐了出来,小夏跪在葡萄树下,胃汁儿都快吐出来了,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虽然以前在学校里也预设过这种场景,但是真正见识到时,还是会把他吓到瑟瑟发抖。

    “警察同志,怎么了?需要我报警吗?”二楼窗户上的白胖子善意地给小夏提着建议。

    小夏白了他一眼,我谢谢你,我就是警察,你让我报警,是要他们把我给笑死吗?

    小夏吐了口吐沫,满嘴的酸味,扶着藤蔓,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冲楼上摆了摆手,示意白胖子不要多管闲事。

    他缓了两口气,拨通了师父的电话,“师父,不好了,方碧云死了。”

    半个小时后,原本二楼只有一个白胖子,现在是他们一家人都站在楼上往下看,方碧云家周围拉满了警戒带,屋里腐臭味让人难耐,因为温度的原因,不经意间能看到某些蠕动物,尸蝇乱飞,小夏脸上煞白,站在墙边,很显然他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走出来。

    “傻站着做什么?去跟市里打电话请求支援。”老张将白手套带上后嘱咐小夏,“呆头鹅一样,先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小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老张排查着现场,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锤头敲击,是一个很有力气的人做的,或者是对周遭环境很熟悉的人出的手,方碧云没有任何回击的余地,地上的血已经干透渗到水泥地里,迸溅到床台上跟书桌上的血滴也已干枯。从血迹上能看到方碧云扭曲的挣扎,但是凶手没有任何犹豫。

    这是何等歹毒的人?又或者说方碧云跟谁有着如此深厚的仇怨呢?

    方碧云的死跟她女儿方早的死是不是同一人为之呢?

    老张蹲在地上,他伸手将零星的纸片拼凑完整,那是方早的大学录入通知书,很有名气的学校,老张前几天下班时还看到高中门口贴着方早的名字,她原本是要开启一段新的人生的,却死在了黎明前。

    方碧云,人物关系太过复杂,要调查起来较为费劲,方早的社会关系较为单纯,从她身上下手应该会好突破一些。

    老张爬在地面上,往桌子跟墙角看去,撕碎了的录取通知书,他伸手捏了起来,放到袋子中。

    方早的床上也印上了不规则的血迹,但是从形状上来看应该不是溅上去的,老张望着床上的血迹皱眉,凶手这是什么意思呢?

    听到警车来的声音了,周围的邻居都跑过去凑热闹了。

    枣儿大爷窝在花坛边,眯着眼睛晒太阳,肚皮惬意地一起一伏。

    他们应该会很快查到花坛吧?

    晚上八点四十八,陈惟舟刚下汽车,“叮叮叮”

    手机传来铃声,是方早的电话。

    “喂,方早,你在哪呢?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有接。”暮色中,人群涌动,陈惟舟尽管疲惫,但是语气中满是雀跃,方早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

    月光下,大片大片的夹竹桃,粉色的花朵在黑夜中只是一团模糊。夹竹桃丛中枝叶抖动,发出窸窣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藏匿在其中。

    看守铁道闸口的老大爷在昏黄的路灯下往南望去,他看着摇晃的夹竹桃叶,拿着手电筒照了几秒,枝叶平静了下来,大爷眼神模糊,拍了拍脑袋,兴许是谁家的猫,或者是附近的野鸡钻进丛林中了。

    大爷熄灭了手电筒,转身向屋内走去,凌晨两点的时候有运煤的火车经过,那个时候把闸口放下就行,抛开那个时间,铁道闸口是正常通行的,不过因为是农村地区,夜里路上也没有什么车辆。

    大爷关上房门后,夹竹桃丛中又抖动了起来。

    一个男人,手中拿着包裹,从夹竹桃丛中走了出来,他越过铁路,一直往南走,想着离闸口越远越好。

    夜色黑暗,杂草丛生,看不见他的面容。

    “你说什么?”陈惟舟如大梦初醒般望着车站来往的人群,他眺望着遥远的黑夜,心底一片怅惘。

    “我们是清浅刑侦大队的,请问你跟方早是什么关系?”小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方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喂?在听吗?我们查到方早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

    “你在听吗?”

    陈惟舟抬头看了一眼小夏,然后将目光落在枣红色的办公桌上,桌子上还铺着泛黄的塑料桌布。

    “你是说方早失踪了?”

    “我们初步是这样判断,前几天吊桥下的死尸或许是方早,法医的报告没有出来,我们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认。”小夏翻了翻桌边的台历,局里的法医前天去省里学习去了,留下的一堆呆头呆脑的小助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可能,不是方早,不会是方早的……方早说过……”

    “方早说过什么?”

    方早说过什么?方早从来都没有给过他任何承诺,方早说过要离开清浅,永永远远地离开,可是不是跟陈惟舟一起离开,对于方早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什么都不愿意告诉自己,无论他如何追问,她总是躲躲闪闪,以前是,如今更是。

    “你们最后一通电话到底说了什么?”小夏打量着陈惟舟,暗暗揣测他跟方早的关系,城西洗浴中心的儿子,跟方碧云的女儿应该是什么关系呢?

    陈惟舟回忆着那通电话的内容,挺拔的肩膀因为触碰到回忆而垂拉了下来,“她说让我不要再打电话给她了,她不会接的。”

    “除了你,她还有哪些朋友?”

    陈惟舟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警察同志的话,又像是在回答警察同志的话,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是方早的朋友,方早一直独来独往,基本上没有任何朋友。

    “没有”

    “那她跟那些人有过节呢?”

    “过节?”陈惟舟脑海中浮现唐章章那甜腻的脸,狡猾又略带挑衅的眼神。

    “陈惟舟,你妈妈在这儿看病?好巧啊,她的主治医师是我妈妈呢?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外乱说你妈妈的病情的。”

    “没有”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答案,陈惟舟又重复了一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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