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很自私,爹救不了所有的人,最后……只能让青黛带着你逃出去……”

    “江渔火……从前……对不起……你要……活着……你比谁都……更应该……活下去……”

    “江渔火,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

    江流云、青黛、乌虎……一张张熟悉的脸又出现在小江眼前。

    小江拼命想往前走,靠近他们,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动弹不得,只能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在她面前死去。

    “不!不要!!”她吼得撕心裂肺,但没有人听她的,黑甲士兵还是一次次用刀砍下黎越寨人的头颅。

    战场被血和火吞没。

    下一刻画面忽然变成了一口鲜红的血池,池子里的血不断往外涌,她站离池边很远的地方,但血水还是漫延到她脚边,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救命……救救我们!”

    “救我……我不想死……”

    小江倏然抬头,看到血池里举起无数只手,许多面色惨白的头颅在翻涌的血水中沉浮,那些被丢进池子里的人在向她求救,但很快又被一阵浪一样的血潮迅速淹没,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黑色的软体虫子从血潮中翻涌出来,将好不容易出头的人又拖入池底。

    “小江……救我……救救我……”

    血池里,她看见金枝的脸。她的脸在一片血红中苍白无比,金枝向她伸出手。

    小江急忙去够她的手,但不断翻涌浮动的血浪让她总也够不到。

    直到一只巨大的黑虫带着那只手沉了下去……

    小江焦急地在血水里拼命地捞,但无论她怎么捞都抓不住任何东西,都是徒劳。

    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

    ——金枝死了。

    像青黛,像黎越寨人那样,又一次死在自己面前。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谁也保护不了……

    她是个没用的人,弱小地就像一只蝼蚁,只能任人践踏。

    ……

    可是不甘心啊!

    她曾经也是能够站出来保护大家的人,她也曾经强大过的。可是都被剥除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变成更加没用的人。

    巨大的落差让小江感到一阵强烈的愤怒和怨恨。

    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伴随着她长大,赋予过她自由。现在,要她如何安心去当一个废物!

    “是啊,就是这样。这世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你弱小,你身边的人就脆弱,你强大,你想保护的人就安全,你足够强大,那些你恨的人就会成为你的食物,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啊孩子。”

    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呢喃,极具诱惑。

    “活在这世上,就是要不断追逐更强的力量。不想成为别人的食物,就要先杀掉对手,无穷无尽地杀,杀到所有人听到你的名字就害怕。”

    “你是谁?”小江问。

    空空荡荡的地宫内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血池还在汹涌澎湃。下一瞬,血水化作滔天巨浪向她扑来。

    这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低低地笑起来,继续道,“难道你还在等待被施舍吗?等着一个人从天而降救你于水火?哈哈哈……你曾经也这样期待过吧,可那个人最终不是也没来吗?所以啊……人终究是要靠自己杀出一片天地的。”

    “来吧,来和我做个交易吧。”

    血池里掀起的巨浪将小江淹没,她沉在腥臭的液体里,感到窒息。

    “你能给我什么?”小江问。

    “呵呵呵……真有趣,你是第一个问我能给你什么,而不是问我想要什么的人?真是个自私的孩子啊……我能给你想要的力量,让你再次变得强大。不,是更加强大!让你能手刃你恨的每一个人。嗯……让我来听听藏在你心里的名字。啊,还真有不少呢?”

    “闭嘴!”

    “一个一个割破他们的喉咙,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的眼神,品尝他们的痛苦……原来你喜欢这样杀人啊,很残酷呢。怎么样,是不是想想就很痛快?”

    “别说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小江咆哮着,想将那道声音从脑海里赶出去。

    那道温柔的声音更近了,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我想要的很少。只要你把这具躯壳献给我……”

    一瞬间,小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像羽毛一样轻拂过她的脸庞。

    那道声音开始喃喃自语,“多么美丽的一具躯壳啊,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过羽族了……造物真是偏心,你说是不是?”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你的身体?哈哈哈……还真是稚嫩啊,还不知道美丽就是武器。它能让人心动摇,让高傲者低头,让上位者下贱。若不是这具躯壳,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

    “舍不得吗?可是这具身体对你已经没用了。你心里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你想要的,是力量。没有了灵脉,这具身体再怎么修炼也是徒劳啊……”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具新的身体。”

    那道声音极尽蛊惑,低低地在她脑海里萦绕不散。

    “……好,我答应你。”她听见自己心里说。

    下一刻,漫天的血水退去,小江重新落回到地面上。

    “好了,该醒来了。”

    这道命令一发出,小江立刻睁开了眼睛。

    刺骨的寒冷几乎瞬间侵袭而来,她坐起来,环顾四周,已经不是在血池地宫,她在一片户外的林子里。夜色浓重,只能看见稀疏的树影。

    手下不知道摸到一块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她低头一看,是一条已经冻僵的人腿。

    小江立刻跳起来,后退几步。

    这才看见方才她躺着的地方,横七竖八堆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尸体。

    稍微体面一点的裹上了草席,更多的是像她一样被随手往尸堆上一扔,露天席地,就这么等着成为野狗或是别的什么动物的食物。

    竟是一片乱葬岗。

    是以为她死了吗?所以被像垃圾一样扔到了这儿。

    那金枝呢?

    小江又回到她原来被扔的地方,果然看到在她旁边的金枝。

    “醒醒,金枝。醒醒……”小江抱起她的头,一边拍金枝的脸,一边喊她的名字,但金枝毫无反应。

    她按上金枝的颈侧,脉搏还在跳动。

    小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活着。

    她将金枝扶起来,将她的两只手穿过自己的肩膀,整个人的重量倒在自己背上,准备背起金枝离开。

    但她又错估了自己的能力,金枝比她高大,她还没有站起来便往前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还要带上这个孩子吗?她恐怕不会愿意,一醒来就见到你换躯壳的场面吧……”

    梦里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真真切切的声音,不是她脑海里产生的,而是用耳朵听到的。

    原来不是梦吗?

    “是谁?谁在说话?”

    小江竖起耳朵,四处张望,只听见远处野兽们凄婉的嚎叫。

    黑暗中,她看见一道比夜色更黑的影子。

    “刚刚还答应和我做交易,这么快就忘了吗?”

    那道影子陡然来到她跟前,小江被吓了一跳。

    黑影烟雾一样地聚拢,汇聚成大致像人的轮廓,没有脸,没有手脚,与其说说是人形,不如说更像一张漂浮在空中的黑色斗篷,周身还在不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答应过了,可是不能反悔的哦。”

    *

    夜更深了。今夜没有月亮,天上的云厚厚一层,地上的黑暗更是浓重得化不开。

    两个人影扎进城郊的野山。一胖一瘦,一个姿态悠闲,一个脚步匆匆。

    “人呢?那么大两个人呢?”瘦的人不可置信,在一处高岗上翻来覆去地找,声音很年轻。

    “你自己放的,你找不到了?”胖的人也悠闲不起来了,走到瘦的身边跟着找起来。

    “我明明就扔在这儿的,不可能记错啊。”瘦的人挠挠头,似乎在努力回忆。

    “不会被豺狼叼走了吧?”

    这寒冬腊月的,山里也没什么吃的,倒是有可能。

    “不对,那豺狼也不会偏偏就叼这两个,其他人都没动。”

    “你说说你小子,怎么能把两个小姑娘扔在乱葬岗上。唉……”胖的人一杆竹笛,轻敲了敲瘦的脑袋

    “那伙人都盯着呢,做戏得做全套。这可是你教的啊,师父。”

    竹笛对着脑袋又是一下,这回力道重了些,“混蛋!动手的时候不多想想,甩锅倒是甩得快。”

    瘦的人按了按被敲的地方,倒也不生气,“我封了她们全身气息,按理说这伙人是绝对看不出来她们还活着的。没有解封,她们自己也醒不过来,不可能悄摸地走了呀?”

    瘦的人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点燃。

    火光照亮他的脸,正是骗小江去庄园喂蛊虫的那个年轻人。

    他的手在面前挥了挥。下一刻,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立刻变成一个剑眉星目、丰神俊逸的少年郎君。

    面容一换,少年的活泼好动的心形更加显露出来,他照着乱葬岗上的尸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一张脸一张脸看过去。再次绝望地发现,那两个小姑娘确实是不见了。

    “完了完了完了……该不会真的让狼给叼走吧,这下我可罪过大了。”少年嘴里不停,手上也不停,焦急地在地上翻来翻去。他想起那个一口咬在她手上的小姑娘,和她凶狠劲的眼神,要是就这么死了,还真有些可惜。

    “早知道还不如直接捅了那帮人的老巢,严刑逼供一把,总能把人交代出来。”

    张真阳冷哼一声,“你逼问出来了又如何,只要上游的人拒不承认,你又待如何?贸贸然端了人家的点,反而打草惊蛇。”

    少年人的面色也沉了下来。是啊,找了这么多日,其实那些蛊虫最终流向哪里,他们心里大致有数,只是没有直接证据,谁也动不了那个庞大的家族。

    “那便等五日后,到时候待人一到,人赃俱获。”

    少年话锋一转,“师父,我们去附近的兽穴里找找吧,说不定还来得及救下那两个小姑娘。”

    “未必。”张真阳察觉到什么,动了动鼻子,“这里的气息不太对劲,不像是野兽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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