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执音这些固执不转圜的话,苏时倾感到的更多是无奈。

    不染剑只是架着,终究是没伤她半分。

    毕竟伤人家的心,已经够狠的了。

    黑乌纱帽判官看局势已定,执音也已然声称“认输”,于是把握时间为三号台子做出了最后的宣告。

    “三号台桂冠——苏时倾!”

    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结果,可苏时倾心里偏偏郁堵,高兴不起来。

    心情的偏差致使自己收剑时,剑差点没能置入鞘口。多少带着慌张,好不容易成功收势,苏时倾赶紧与执音拉开距离。

    容情虽然不在三号台子之下,可容错却是一直在的。

    一直旁看执音和苏时倾之间斗智斗勇的过程,也不作声,只陷入悠长的思考。看苏时倾下台来了,紧跟过去重看他伤势。

    苏时倾歇都不歇一会儿,就赶着去对角更多人围聚的那一侧。

    在人潮中挤着,摩肩擦踵把伤口又蹭渗血了——自己不惦记,只叫容错看得忧心。

    已经被撇在很后面的执音,见苏时倾果然朝一号台子去,再不能保持淡定地安坐。抱琴站起身来,居高处眺看,难劝自己舍不得苏时倾的颤颤内心。

    她比苏时倾还要早地,看到了容情的动态。本不想多眼的,奈何景象不经思议地就这么闯入了自己的眼中。

    容情果然厉害,不愧为抱朴守剑宗素来的第一。短时间连连取胜,一举拿下了一号台子的桂冠。

    忽然间,执音有些后悔故意输给苏时倾了。

    她是不是应该搏一把?至少强求一场和情敌容情的同台较量,比较出个谁胜谁负的高下?

    可惜,有的机会错过便是错过,不再能寻回。

    这一朝不争竞,就没有下一次了。

    苏时倾的内心犹如他的脚步,一如既往坚定地,向着容情。

    可毕竟方才是头一回接受赤忱霸道的告白,心绪很实诚地被干扰了。虽不自知,却真真切切。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劝自己淡定:今后要是再见到碎乐坊的人,毋论她是执音、还是寻常娘子,还是保持距离吧……

    容错一直在观察着苏时倾。

    此刻容大将军对自家妹妹比试的关注,还远不及对苏时倾的关照。

    等到苏时倾终于察觉,察觉到自己在被凝望,才真正的不自在起来:“容大哥怎么一直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沾了什么?”抬手想擦擦脸。

    容错摇头,笑道:“你的脸上没沾什么特别的,不过,我却发现了你性子中新的特别。”

    苏时倾云里雾里:“我不懂。”

    得到了容错的答非所问:“你与执音娘子打的这一场,我虽全程旁观,但进不了她造化的幻境。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让她竟能当众对你表达倾心?”

    苏时倾支支吾吾、又着急解释,怕容错误解更深:“幻境罢了!幻境,都是假的。”

    “噢?是假的?”容错不点破,想从苏时倾的眸目中,看穿真实的内心。

    “是。是假的。”苏时倾自欺欺人,竭力的解释说得苍白。

    容错不拆台阶,延续着话题说着真心憧憬:“时倾,其实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会替你高兴的。”

    省略的字眼是什么?不说破,又怕表达的不甚清楚。于是,容错重新陈述了一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喜欢、选择了哪家良人,我都会替你高兴的。”

    “……”

    “因为我早已经,把你当作了一家人。”容错尽量避开苏时倾的伤口,轻拍后者的肩背。

    像是真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一般。

    苏时倾还在悉心领悟,容错没等他细想,替苏时倾避免刮蹭更多的伤处,率前开路。

    一天所听的好话,实在太多了些。让苏时倾恍惚错觉,自己又一次置入了难逃的幻境?

    人群或敬仰、或忌惮容错将军的威名,见他来了,自觉地避让。苏时倾自然得幸,剩余靠前的路,走得不再伤疼。

    容情看到了容错和苏时倾的临近,很雀跃,在台子上骄傲地挥手,邀功似的向他们炫耀:“我赢了!你赢了没?”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又逃又避又怨怼,不想参加武林大会来着?

    苏时倾本性内敛,没有大声回应,只幅度很明显得让容情能够看见自己点头。

    目光交汇,这一瞬时什么烦忧都烟消云散。

    武林大会四处场地的判官也同时聚头,在商议之后,某一位公示出最后进行决胜比拼的参赛者:“分台桂冠分别是容情谷牧城苏时倾,还有……”

    话音还未落呢,后头有人咋咋呼呼地冒尖儿。

    谷牧城那厮突然现身!

    他从人群最后来,放声扬言,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没有最后一位了,参与决胜比试的就三位!”

    凡在台下的人纷纷议论:

    “什么叫‘没有最后一位’?”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谷三分谷牧城,花了大价钱收买了四号台子原胜出的桂冠。”

    传闻一经揭露,轰动随即而生,议论得更密集起兴:

    “怎能用金钱收买?当武林大会的规制形同虚设嚒!”

    “谷三分,谷家人?还真是一身的铜臭味。”

    “钱呐,谁不喜欢?给我我也认输。”

    “说得你好像有机会与他们同台似的。”

    “就是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与武林大会魁首的奖励相比,孰重孰轻?有多大差距?”

    谷牧城笑得一如既往的灿烂,不被蜚语干扰,更或许他正打着自己的算盘、乐在其中。

    他那双多情眼,揪着容情不放,更热烈、更疯狂:“我花了五百金,买那位仁兄退出决胜比试。他心甘情愿、未有不服。当然,如果时倾兄弟也想不战而退,我亦可以将另外的五百金大度奉上。”

    最后一句话虽针对苏时倾,可眼光却不曾投注于他。

    苏时倾听到了其间掩藏得极为精妙的轻视。

    是错觉吗?

    “多、多少?”

    “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乌合之众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被金银财宝魅惑得倒转了墙头。

    苏时倾也甩脸色了,想与谷牧城争锋:“恐怕要让谷兄失望,我……”

    准备好了义正言辞,可惜却被有意无视。

    谷牧城佯装听不见,无视苏时倾之后,挥扬他那红得放肆的宽袖,未经请而上台。

    苏时倾的话没说完全,掌控不住主场,被狠狠撂在原地。

    忽然就觉得,谷牧城这人变陌生了。不再像过往印象里那般热情潇洒,多了几分难测心机。

    偏生这份难测心机,只能自己意会,无法向其他人叮咛告诫。

    判官们也被两个五百金惊骇得懵懵,见谷牧城当即登台、笑得别有用意,疾疾就鸣锣开启了谷牧城和容情的比试。

    容情来气道:“还没抽签,你就私自定了比试顺序?你能收买比试参赛者,总不能把判官也收买了!”

    “欸,情妹妹……”谷牧城不以为然,对自己的行作抱持自信,“容错将军就在台下公证呢!我劝退参赛者是实,可却没有塞金子给判官呐。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判官自个儿喊了‘开始’,怪不得我。”

    “你——”对方太能言善辩。

    “情妹妹,莫不是担心,我会输给你吧?”谷牧城总是笑着,像魅惑的狐狸。

    “你输,我为什么要担心?”容情心防不曾卸,却屡屡陷入谷牧城的阱。

    他翻过另一层角度,再问:“既然不担心我输,那就是担心我赢了!赢得漂亮,情妹妹没了后路!”

    究竟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撩拨人生气的?

    “放心!我早想好啦——无论孰胜孰负,你我的面子都能扬得光彩亮丽。若是我赢了,我十里红妆迎娶你!若是你赢了,我拱手千金作赘婿!”

    语不惊人死不休。

    人群之众一听是喜闻乐见的花边事,便趋同地将什么道德规矩都撇一旁了。各个乐呵呵,不嫌事大地起哄:

    “两人生得都这般好看,相配啊!相配!”

    “将军府二小姐配江湖潇洒绅客,这不妥妥的话本么!”

    “要我啊,就赶紧答应这门亲了。”

    邀嫁的浪潮似惊涛,一层高过一层,不见能停息的时候。

    容情的脸红了。

    苏时倾不能断定是她被气红的、还是被臊红的?

    她有些仓皇,频频看人群中一面又一面陌生的脸,张口在澄清着什么,可说出的声音却被湮没在看热闹的氛围中。

    苏时倾怎么能忍心?听这些无根据的话、听得浑身直发颤,看着谷牧城更无好感,想也上台去。

    现在还不是苏时倾上台的时候。

    属于容情的比试,她自然会拔剑动手!

    “无尘”向尘去,尽除愁思绪。

    招招犀利不放过谷牧城的每一处要害,容情是真的想要了结谷牧城的性命。

    之前没看出来,谷牧城竟也是个身怀绝技的人。容情的攻势每每临至,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看来情妹妹,是定了决心要我入赘呢……”

    众人又起哄,好端端的武林大会硬生生办成了比武招亲。

    容情的无尘剑进攻也不是、后撤也不是——

    这场关键的比试,究竟是打赢了好?还是打输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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