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问你,今日是你当值吗?”

    宋明目光躲闪,犹豫半晌才回了一个“是”。

    “是吗?”陵渊走到他近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本王再问你一遍,今日究竟谁当值!”

    众人见他这副样子,想着必定是查出了什么,一时目光都聚焦在宋明身上。

    “回王爷,是张副使临时有事,臣替的他……”

    “可他却不是这么说的。”威压之下,宋明悄悄往后撤了半步,陵渊眼尖,一把将人扯了回来。

    “我再问你,皇城司执掌宫禁、周庐宿卫,万宁县衙并不属于皇城司的职责范围,你去那儿做什么?”

    “臣接到消息,说有人在万宁县衙闹事……”

    “在县衙闹事,干你何事?谁传的消息,又有谁见着了?”

    “臣……臣不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宋明低下头,根本不敢看他。

    “抬起头来!”陵渊一声呵斥,他不由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抬起了头,额上豆大的汗珠转眼落了下来。

    “是你的妻兄,威远侯常殷,是也不是!”

    褚云兮的眉越皱越深,一个平阳侯牵出来个瑞亲王还不够,如今又来了个威远侯。

    “不是……不是……”宋明瞳孔放大,一个劲儿地否认:“没有人指使,臣只是顺路过去,见有人闹事,这才出手相助。”

    陵渊却不听他辩解:“昨日你散衙后,先是去了威远侯府接了你的妻子,将她送回府后,又去了张副使的府上,你说你今日替他当值,你替他什么,他今日大喇喇地躺在府里什么事都没有,哪里用得着你替他?”

    一番话说得宋明哑口无言。

    “太后,依本王看,没必要再问了。”陵渊话音刚毕,宋明猛地抬头,声音凄怆:“太后,臣真的是有难言之隐!”

    褚云兮盯着他,语气平静:“身为朝廷命官,什么难言之隐让你草菅人命?”

    “臣……臣……”宋明几次欲言又止,内心的矛盾在他脸上肆意攀爬。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瞄了眼一旁的柱子,趁众人不备,狠狠往上撞。

    褚云兮“噌”地起身:“拦下他!”陵渊眼疾手快,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宋明在地上滚了几滚,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仓梧,将人带下去!”陵渊拧着眉看他在地上蠕动,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敢作敢当方为大丈夫,支支吾吾、寻死觅活实在是丢人。

    褚祯明冷眼瞧着这一切,原本还想问出些什么,但从听见威远侯的名字起,便紧紧地闭上了嘴。

    陵渊环视一圈,出了这样大的事,除他和褚云兮之外,其余几人竟毫无反应,心下已然明白了几分。

    “太后,此事可否交由臣全权处置?”事情到这一步,已经不是简单的人命案了,这些老狐狸缄默不言,唯恐避之不及,除了他,没有人愿意办,也没有人能办!

    褚云兮望了他一眼,眼中晦明难辨:“如此,便有劳魏王。”这话一落地,其余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魏王留下,本宫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几位大人先退下吧。”

    “是。”褚祯明临走时,还特意看了二人一眼。

    陵渊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万宁县衙外,情形如何?”众人一走,褚云兮便迫不及待地问。

    陵渊望向她,将她脸上的焦急悉数收于眼底,直到她耐不住性子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才开口:

    “为首的是你府上的琴师。”

    “什么?”他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话,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上前一步:“今日领着教坊司的乐师们到万宁县衙外静坐的,是你府上的琴师,陆垣。”

    听到陆垣两个字,她脸上疑窦丛生,如果她没有记错,那日在光明寺,她并没有吐露他的名字。

    “他在那儿很正常。”褚云兮淡淡地说。

    看到她的反应,陵渊眼眸微闪:“太后与他,是什么关系?”

    褚云兮冷冷地盯着他,辨出他眼中的探究、审视,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她就是怕传出闲话,这些年来对陆垣谨守男女之防,没想到千防万防,如今却被人当面问到了脸上!

    “你不惧牵连揽下此事,本宫高看你一眼,但这是本宫的私事,魏王,你逾矩了。”

    “我已将他放了。”

    她眉梢微挑,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魏王这是想卖给本宫个人情?”

    “他若是有罪,你尽管按大周律例来量刑!”

    他双拳紧握,胸膛急速起伏,显然正在压抑着怒火。

    “罢了,说回这次的事。”

    见她上一刻还在冷嘲热讽,下一刻立马抽离说起了公事,他的喉咙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储云兮显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一次那些乐师采取了最温和的方式,可把吴平儿等人的事处理好,只是第一步。”

    她说完半天没有回应,回头看他黑着一张脸杵在那里,忍不住嘀咕:“少在那儿吹胡子瞪眼的。”

    殿里只有他二人,这话自然一字不落地落在陵渊耳朵里,他不由拧起了眉:“你骂我,还不许我生气?”

    褚云兮瞬间被噎住了:“本宫说过,不要整日里‘你’啊‘你’的……”

    “褚云兮,少在本王面前摆太后的架子。”

    她睨了他一眼:“现在在议事,魏王如果不能平心静气,就去外面冷静冷静。”

    他刚才就想拔腿走了,但是她这么一说,他还真就一步都不能动。于是陵渊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把一肚子气咽了回去。

    “眼下想平安解决此事,要就事论事,不要把事态扩大。”

    她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在理,就点了点头。

    他这才稍稍宽慰些,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好在还算听劝。

    仓梧在门口候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等到陵渊出来,见他面色如常,不免有些诧异,刚才明明听见里面有动静……

    “怎么了?”陵渊瞟了他一眼。

    “太后又给王爷灌什么迷魂汤了?”

    陵渊轻轻踹了他一脚:“在宫里不要乱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报!西北捷报!”

    陵渊伸长了脖子,遥遥望见一名士兵举着卷轴飞奔而来,经过他身边时,单膝跪下:“王爷,西北捷报,朔方军大胜!”

    他单手将那人扶了起来:“去给太后报喜吧。”

    “这么好的机会,王爷不亲自去见太后?”仓梧有些意外:“毕竟您暗中出了不少力。”

    “不了”,陵渊回过头,望了正德殿一眼:“这是朔方军的将士用命拼来的,我不能抢了他们的风头。”

    “王爷,大喜,大喜啊!”刚回到府里,便见李曜手里摇着一份捷报小跑着过来。

    陵渊含着笑接过,李曜见状,小声问仓梧:“王爷已经知道了?”

    “捷报传到宫里,我们出宫的时候刚好撞上。”

    “臧木崖嘴硬归嘴硬,倒是个办事的。”陵渊合上捷报,交还给李曜:“若是我也在西北就好了。”

    听出他话里的遗憾,李曜宽慰道:“这次若没有王爷襄助,赤狄与于戎联合起来形成夹击之势,朔方军定会深陷泥淖,花大把的时间与其周旋。”

    他摇着头笑笑:“咱们都是从军中出来的,应当知道边关将士的不易,请先生帮我拟一道折子,明日我要进宫去为将士们请功!”

    “是,老夫这就去。”

    李曜走得匆忙,甚至都没有带上门,仓梧过去关门时,陵渊顺势瞥了外面一眼,一轮圆月正悬着树梢后面。

    “眼下西北,应该已经下雪了吧。”

    “是”,仓梧应道:“西北的雪来得早,怕是已经有半尺厚了。”

    “今年的冬衣不知送到军中了没有。”

    “送到了,霍将军前些时候来了信的。”

    “是吗?”经他提醒陵渊才回忆起来,几天前确实拆过一封信,他面上有些尴尬:“这些日子忙,竟把这事给忘了。”

    “王爷,您想回西北吗?”仓梧忽然问。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回去:“你呢,你想回去吗?”

    “其实在京城也挺好的。”

    “嗯?”

    “不用杀人。”

    陵渊挑了下眉毛,继续听他往下说。

    “不仅不用杀人,还能救人,王爷不就在为那些姑娘们讨回公道?”

    他沉吟了片刻:“可是老师说我做这事欠考虑。”

    “李先生是谋臣,自然要站在王爷的立场权衡利弊,计算得失,可王爷的本性,却不是看重得失的人。”

    “其实,太后也不是。”

    陵渊顿时来了兴趣:“何以见得?”

    “这哪里轮得着属下说,王爷心里跟明镜似的。”

    面对仓梧的揶揄,他头一次没有发作,认真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仓梧扶额苦笑:“王爷果然是被太后灌了迷魂汤了。”

    “王爷,外面有人求见。”两人正说着话,管家来报。

    “什么人?”

    “他说他叫陆垣。”

    仓梧品着这两个字,总觉得有点熟悉,猛地想起来今日在县衙门口遇上的琴师好像就叫这个名字,他记得,当时王爷还上去攀谈了几句,似乎是旧相识。

    可当他转头看向陵渊时,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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