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回消息：关你什么事。
果不其然，她说什么都不重要，王潮生见她不是直接拒绝交流结束对话，立刻牛皮糖一样黏上来：我是真心在劝你。白鲸游戏很难的，找不到好的引路人，根本就完不成任务。实在不行，你就放弃吧。
这话很空泛纠结，但不难理解。
到底王潮生也只有十七岁，几句话就能透露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三句话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告诫她游戏很难，需要好的上线；第二部分是直接叫她放弃。
破案了，他既想发展周礼完成任务，又知道诱导别人自杀不好，自己虽深陷其中，但想劝周礼放弃。
周礼腾地一声站起来。再次插上屏幕电源，把会话反播了过去。
王潮生：“你想通了？”
周礼直接绕过这个话题：“不是，我只想问问你说的兼职。”
王潮生有点失望，但这件事也确实是他要说的：“哦，兼职在C区，是一家靠海民宿，我们休假时间段要办灯光节，缺临时工，220法币一天，包食宿，一共十天。就是工作强度大点，我们坐轻轨公车四小时就能到。你来的话，我拉你进群。”
他有点神奇地问：“怎么，以前每次你都不来的，这次居然有兴趣了？”
周礼意味深长地反看过去，几句交谈间，她已经想好自己的人设，语焉不详：“我的目标和你一样啊。”
王潮生如遭雷击：“什么？”
“别误会，”周礼说，“我和你一样，都是想赚钱还贷。”
话听在王潮生耳里，哪有什么误会不误会。如果周礼什么都不知道，哪里会说说“别误会”三个字。
那边周礼又挂掉通讯，给他发消息：“行，我参与。”
王潮生还想说什么，周礼那边头像缺突然灰下去。
她下线了。
周礼依旧去深夜食堂吃饭，这次随机到飞船模样的装潢，餐饮免费。船上不少人对她侧目而视，但看她只是吃饭，便不怎么打扰，只是时间一到，周礼消失在原地，这才引发小范围的惊惶。
老规矩，健身、洗澡、君子诀。快六点时她精神百倍地站起身，继续一天的练习。
昨晚过后，主线任务进度条动了，5%。大概是她被内选为节目练习生的缘故。
九点钟，通知下发，练习室里辅助机器人胸前亮起一块墨色电子板，周礼凑过去看。
放假通知
根据公司安排，我司练习生将于3月15日至4月1日放假，共计17天。
假期期间，指导老师将同步放假，无人监督练习。练习生可自行选择回家或留宿公司，需要家属手写签署出道合同的练习生请在17天内完成签署并返回。如有练习需求，请自觉安排，保持状态。
留宿公司者需遵守宿舍管理规定。
所有练习生进行活动时请注意人身安全，避免前往高危区域。
如遇紧急情况，请联系公司安全保险部门（司内号码：QWEPP135）。
4月2日上午十一点开始，恢复正常练习。
特此通知，请各位练习生合理安排假期。
天星娱乐
AH271年3月14日星期五
周礼这才知道，普通练习生每年只有两次长假，分别是3月中旬和9月中旬。这个时间段，无论是学生还是打工人都很忙，练习生不用出去过人挤人的生活，平时每天都至少要练习8小时，长此以往，他们很少愿意走出大楼，反正几十层楼，什么娱乐活动都包含。
所以，遇到长假时，有练习生会到处旅行散心，也有回家和家人短期团聚的，大部分像她这样贷款上班的则会选择打工攒钱，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成功出道。
门被推开，管理人员看见脖子挂条毛巾，服装稍松，扶膝看公告的周礼，喊她：“果然在……周礼，来一下。”
周礼慢吞吞站起来，分开有点粘的刘海，走出去看。
门外站着一个身量高挑的漂亮女生，马尾辫，半框眼镜，牛仔布外套。她向周礼伸出一只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周礼手在毛巾上抓两下，按现下时代的招呼方式握过去：“你好。”
管理人员介绍：“这是许沉舟，联邦A大三学位硕士。这是周礼，我们昨天练习生评测第一名。还有一个叫沈仪，那是第三名。你们都是节目练习生预备组的，以后互帮互助。”
许沉舟微笑着：“崔伯伯，麻烦您了。后面让周礼带我看看吧，反正也只在这练习半个月嘛。”
管理员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那让周礼先带你看看？我先走了。”
许沉舟和他道别。
从头至尾都没有发表过自己意见的周礼心里叹气：她对天星娱乐的熟悉程度也只能算一般，刚准备带许沉舟随便走走，她便伸来一只手按住周礼肩膀，“不用，就半个月，商务楼有什么好看的，你带我熟悉熟悉练习室吧。”
练习室没什么特别，辅助仪器都好上手，声乐教室和舞蹈教室各自只有大型团课和小型班课场地区别，全走完一圈，连十五分钟都不到。
许沉舟边走边问：“你们训练强度大吗？”
“得看怎么定义。”周礼说。
“怎么讲？”
“我觉得强度不大，但每天近十个小时训练时间，肯定有人非常累。”
她点点头：“那你们人际关系相处得怎么样？”
周礼沉默了下。
许沉舟见她没有立刻回应，还追问了一遍：“不怎么样吗？”
“不是……”周礼反驳到一半，还是说了实话，“好吧，确实不怎么样。”
半封闭训练又不上思想品德课程，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气氛有些尴尬。
许沉舟不觉得挫败，练习室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她连行李都没带就来了：“我以前有自己做过一些声乐练习，基础跳舞过得去。等下我和你们一起练一下。不过最近天星娱乐是不是要放假，你和沈仪准备怎么过？”
周礼：“我出去打工，不知道沈仪的安排。”
说曹操，曹操到，周礼手腕上光脑绿光一闪。她点一下，网页自动弹开。王潮生把她拉进了一个打工群，里面有五六个人，群主头像是片海浪，ID“灯光节刨冰一号”。大概就是他们要打工的店家。群成员里，沈仪赫然在列。
周礼默默补充：“可能她也要去打工吧。”
“是吗？”许沉舟凑过来，“我能去吗？”
坐上轻轨公车，周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放假后练习生们大多离开宿舍，还在楼里住着的十不存一。周礼为了完成任务，要么看紧王潮生，要么赶紧去找下一个深陷白鲸游戏的“朋友”。
恰逢周末，她只能去打工。
为了便宜，他们坐的是凌晨班次，打骨折价。20法币就能享受软座，放在人流量高的白天要200法币。
她左手边沈仪，右手边许沉舟，三个人并排坐着。许沉舟神采奕奕：“从前只听过人家说‘你没见过凌晨四点的联邦A大’，现在我斜眼别人说，‘你没见过凌晨四点的A区边界’了。”
周礼和沈仪两个半文盲根本不知道什么“凌晨四点”的梗。周礼不在乎什么是凌晨四点，沈仪却有些好奇，她犹犹豫豫问：“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凌晨四点啊？”
许沉舟转头笑着看她：“是这样的，我在A大就读，中学时期，盛传一个传言。说考上A大的学生从凌晨四点开始学习，天不亮图书馆就人满为患。所以呢，想考上A大就得至少四点起床，上了大学后也要早期才能成功。没见过凌晨四点联邦A大的人，人生是不完整的。”
沈仪瞠目结舌：“真……真的吗？所以你凌晨四点起床？”
许沉舟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当然不是啦，我呢，从来没四点起床过。”
她的笑只单纯是笑，而非有些人含沙射影夹枪带棒式嗤笑，因此沈仪也被这情绪感染，活跃地说：“那你也考上A大了，你真的很厉害！”
许沉舟摊手：“没办法啊，A大图书馆和宿舍楼都有宵禁，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要落锁，图书馆乌漆嘛黑，宵禁时间根本没有人！”
沈仪完全愣住了：“所以是骗人？”
“对啊，”许沉舟说，“都是那些无良网络媒体自己编故事胡说的，他们没上过A大，可能都没上过大学，看了几篇虚假文章就开始编写故事，普通人呢，信以为真口口相传，结果传了几十年。”
许沉舟相当有亲和力，她不带攻击性，寥寥几句就和沈仪打成一片，周礼坐在中间，只觉得自己是非常碍事一个大灯泡。
除了她们仨，还有三个男生也在这班车上，以王潮生为首，全都面色复杂坐在前排。他们没回头看，但耳朵竖起，正在偷听许沉舟带来另一个世界的见闻。
她阳光漂亮有魅力，看起来完全不应该和另外五个为了钱像老鼠一样夜半奔走的穷人一起为了生计发愁。
沈仪和她熟络许多，也有这样的疑问，聊了半路，终于问出口：“沉舟姐，听说你是硕士，家里也什么都不缺，为什么非要和我们一起去打工啊？”
许沉舟竖起一根手指：“因为呢，我是来直面生活的。”
她说：“我也想知道生活最累，会累成什么样子。”
车厢内一时陷入寂静。
果不其然，她说什么都不重要，王潮生见她不是直接拒绝交流结束对话，立刻牛皮糖一样黏上来：我是真心在劝你。白鲸游戏很难的，找不到好的引路人，根本就完不成任务。实在不行，你就放弃吧。
这话很空泛纠结，但不难理解。
到底王潮生也只有十七岁，几句话就能透露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三句话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告诫她游戏很难，需要好的上线；第二部分是直接叫她放弃。
破案了，他既想发展周礼完成任务，又知道诱导别人自杀不好，自己虽深陷其中，但想劝周礼放弃。
周礼腾地一声站起来。再次插上屏幕电源，把会话反播了过去。
王潮生：“你想通了？”
周礼直接绕过这个话题：“不是，我只想问问你说的兼职。”
王潮生有点失望，但这件事也确实是他要说的：“哦，兼职在C区，是一家靠海民宿，我们休假时间段要办灯光节，缺临时工，220法币一天，包食宿，一共十天。就是工作强度大点，我们坐轻轨公车四小时就能到。你来的话，我拉你进群。”
他有点神奇地问：“怎么，以前每次你都不来的，这次居然有兴趣了？”
周礼意味深长地反看过去，几句交谈间，她已经想好自己的人设，语焉不详：“我的目标和你一样啊。”
王潮生如遭雷击：“什么？”
“别误会，”周礼说，“我和你一样，都是想赚钱还贷。”
话听在王潮生耳里，哪有什么误会不误会。如果周礼什么都不知道，哪里会说说“别误会”三个字。
那边周礼又挂掉通讯，给他发消息：“行，我参与。”
王潮生还想说什么，周礼那边头像缺突然灰下去。
她下线了。
周礼依旧去深夜食堂吃饭，这次随机到飞船模样的装潢，餐饮免费。船上不少人对她侧目而视，但看她只是吃饭，便不怎么打扰，只是时间一到，周礼消失在原地，这才引发小范围的惊惶。
老规矩，健身、洗澡、君子诀。快六点时她精神百倍地站起身，继续一天的练习。
昨晚过后，主线任务进度条动了，5%。大概是她被内选为节目练习生的缘故。
九点钟，通知下发，练习室里辅助机器人胸前亮起一块墨色电子板，周礼凑过去看。
放假通知
根据公司安排，我司练习生将于3月15日至4月1日放假，共计17天。
假期期间，指导老师将同步放假，无人监督练习。练习生可自行选择回家或留宿公司，需要家属手写签署出道合同的练习生请在17天内完成签署并返回。如有练习需求，请自觉安排，保持状态。
留宿公司者需遵守宿舍管理规定。
所有练习生进行活动时请注意人身安全，避免前往高危区域。
如遇紧急情况，请联系公司安全保险部门（司内号码：QWEPP135）。
4月2日上午十一点开始，恢复正常练习。
特此通知，请各位练习生合理安排假期。
天星娱乐
AH271年3月14日星期五
周礼这才知道，普通练习生每年只有两次长假，分别是3月中旬和9月中旬。这个时间段，无论是学生还是打工人都很忙，练习生不用出去过人挤人的生活，平时每天都至少要练习8小时，长此以往，他们很少愿意走出大楼，反正几十层楼，什么娱乐活动都包含。
所以，遇到长假时，有练习生会到处旅行散心，也有回家和家人短期团聚的，大部分像她这样贷款上班的则会选择打工攒钱，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成功出道。
门被推开，管理人员看见脖子挂条毛巾，服装稍松，扶膝看公告的周礼，喊她：“果然在……周礼，来一下。”
周礼慢吞吞站起来，分开有点粘的刘海，走出去看。
门外站着一个身量高挑的漂亮女生，马尾辫，半框眼镜，牛仔布外套。她向周礼伸出一只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周礼手在毛巾上抓两下，按现下时代的招呼方式握过去：“你好。”
管理人员介绍：“这是许沉舟，联邦A大三学位硕士。这是周礼，我们昨天练习生评测第一名。还有一个叫沈仪，那是第三名。你们都是节目练习生预备组的，以后互帮互助。”
许沉舟微笑着：“崔伯伯，麻烦您了。后面让周礼带我看看吧，反正也只在这练习半个月嘛。”
管理员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那让周礼先带你看看？我先走了。”
许沉舟和他道别。
从头至尾都没有发表过自己意见的周礼心里叹气：她对天星娱乐的熟悉程度也只能算一般，刚准备带许沉舟随便走走，她便伸来一只手按住周礼肩膀，“不用，就半个月，商务楼有什么好看的，你带我熟悉熟悉练习室吧。”
练习室没什么特别，辅助仪器都好上手，声乐教室和舞蹈教室各自只有大型团课和小型班课场地区别，全走完一圈，连十五分钟都不到。
许沉舟边走边问：“你们训练强度大吗？”
“得看怎么定义。”周礼说。
“怎么讲？”
“我觉得强度不大，但每天近十个小时训练时间，肯定有人非常累。”
她点点头：“那你们人际关系相处得怎么样？”
周礼沉默了下。
许沉舟见她没有立刻回应，还追问了一遍：“不怎么样吗？”
“不是……”周礼反驳到一半，还是说了实话，“好吧，确实不怎么样。”
半封闭训练又不上思想品德课程，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气氛有些尴尬。
许沉舟不觉得挫败，练习室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她连行李都没带就来了：“我以前有自己做过一些声乐练习，基础跳舞过得去。等下我和你们一起练一下。不过最近天星娱乐是不是要放假，你和沈仪准备怎么过？”
周礼：“我出去打工，不知道沈仪的安排。”
说曹操，曹操到，周礼手腕上光脑绿光一闪。她点一下，网页自动弹开。王潮生把她拉进了一个打工群，里面有五六个人，群主头像是片海浪，ID“灯光节刨冰一号”。大概就是他们要打工的店家。群成员里，沈仪赫然在列。
周礼默默补充：“可能她也要去打工吧。”
“是吗？”许沉舟凑过来，“我能去吗？”
坐上轻轨公车，周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放假后练习生们大多离开宿舍，还在楼里住着的十不存一。周礼为了完成任务，要么看紧王潮生，要么赶紧去找下一个深陷白鲸游戏的“朋友”。
恰逢周末，她只能去打工。
为了便宜，他们坐的是凌晨班次，打骨折价。20法币就能享受软座，放在人流量高的白天要200法币。
她左手边沈仪，右手边许沉舟，三个人并排坐着。许沉舟神采奕奕：“从前只听过人家说‘你没见过凌晨四点的联邦A大’，现在我斜眼别人说，‘你没见过凌晨四点的A区边界’了。”
周礼和沈仪两个半文盲根本不知道什么“凌晨四点”的梗。周礼不在乎什么是凌晨四点，沈仪却有些好奇，她犹犹豫豫问：“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凌晨四点啊？”
许沉舟转头笑着看她：“是这样的，我在A大就读，中学时期，盛传一个传言。说考上A大的学生从凌晨四点开始学习，天不亮图书馆就人满为患。所以呢，想考上A大就得至少四点起床，上了大学后也要早期才能成功。没见过凌晨四点联邦A大的人，人生是不完整的。”
沈仪瞠目结舌：“真……真的吗？所以你凌晨四点起床？”
许沉舟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当然不是啦，我呢，从来没四点起床过。”
她的笑只单纯是笑，而非有些人含沙射影夹枪带棒式嗤笑，因此沈仪也被这情绪感染，活跃地说：“那你也考上A大了，你真的很厉害！”
许沉舟摊手：“没办法啊，A大图书馆和宿舍楼都有宵禁，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要落锁，图书馆乌漆嘛黑，宵禁时间根本没有人！”
沈仪完全愣住了：“所以是骗人？”
“对啊，”许沉舟说，“都是那些无良网络媒体自己编故事胡说的，他们没上过A大，可能都没上过大学，看了几篇虚假文章就开始编写故事，普通人呢，信以为真口口相传，结果传了几十年。”
许沉舟相当有亲和力，她不带攻击性，寥寥几句就和沈仪打成一片，周礼坐在中间，只觉得自己是非常碍事一个大灯泡。
除了她们仨，还有三个男生也在这班车上，以王潮生为首，全都面色复杂坐在前排。他们没回头看，但耳朵竖起，正在偷听许沉舟带来另一个世界的见闻。
她阳光漂亮有魅力，看起来完全不应该和另外五个为了钱像老鼠一样夜半奔走的穷人一起为了生计发愁。
沈仪和她熟络许多，也有这样的疑问，聊了半路，终于问出口：“沉舟姐，听说你是硕士，家里也什么都不缺，为什么非要和我们一起去打工啊？”
许沉舟竖起一根手指：“因为呢，我是来直面生活的。”
她说：“我也想知道生活最累，会累成什么样子。”
车厢内一时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