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饭第十七天
占卜师那边可能没有想到宁姝会直接要求退钱，隔了许久都没有发来新的信息。
就当宁姝已经认为对方跑路时，那边终于小心翼翼回复了几个字：
[小乖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宁姝：[哪里都不满意，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我要退钱！]
占卜师：[小乖，你先不要着急，可以跟我说说具体是哪里不准确吗？可以改……]
这下子是轮到宁姝难以置信。
这种玄学类占卜环节还可以临时改变答案的吗？宁姝不懂，宁姝摇头。
兴许是后知后觉自己的回复过于扯淡，屏幕后的占卜师默默撤回了一条信息，但仍旧不死心，又重新编辑了一段：
[宝宝，不好意思刚刚的结果是小助理不小心发错了，现在才是你的答案。]
占卜师：[哦对了小乖，对方是你什么人来着？没什么别的意思哈，就随便问问。（微笑.JPG）]
宁姝：……
她这下是真的气笑了，胡乱将嘴角的泡沫擦干净，跟秋秋草草挂了电话后就开始全力输出：
[需不需要我把他的生辰八字星座生肖？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提供一下对方的身份证正反面和户口本哦。]
占卜师：[小乖，对方身份证我们可以自己开呢，您只需要简述一下你们的关系和经历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分无语的缘故，宁姝脑子里没来由的回想起自己曾今在某书上刷过的一条帖子——
《浅谈一下玄学类人才们常用的骗人术语》
其中点赞量最高的是一套同理心套近乎话术，其模板大致是：
宝宝我懂你，其实你是一个表面看上去非常坚强，实则内心很脆弱，不太容易让人了解你真实想法的脆弱小孩，平日都带着面具伪装自己（哭哭.JPG）……
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术。
于是宁姝试探性的打了一串过去：
[老师真的不好意思，是我刚刚有些冲动，实际上对方是我从闺蜜那里抢来的男朋友，但是最近我发现他出轨了我的亲弟弟，并且两人即将私奔，我一怒之下选择和他分手。
可现在我发现我心里还是十分放不下他，每当午夜梦回，我总是能看见他背着我闺蜜对我送花时的温柔模样，我实在是太难过了，所以刚刚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占卜师这下没有再让宁姝等待，对方正在输入中的信息栏几乎一消失，立刻就有了答复：
[宝宝我懂你，其实你是一个表面看上去非常坚强，实则内心很脆弱，不太容易让人了解你真实想法的脆弱小孩，平日都带着面具伪装自己（哭哭.JP……]
和某书里一模一样的话术，甚至连因为跨平台而转换成文字形式的表情包都没删干净。
但可能因为宁姝编的故事实在是太炸裂，就连占卜师老师都觉得枉为人伦，于是劝说道：
[不过小乖，你听我一句劝，那人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还准备谋取你的财产，牌面实在特别糟糕！！！可能需要我们家199的破太岁符对冲一下。另外推一下本店的灵摆寻人服务，只要九块九，四十八小时包出身份证（太阳.JPG）]
宁姝也不惯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宝宝，我男朋友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你通过占卜得出那个答案的人，又是谁？]
占卜师不语，占卜师只是一昧地打字后删除。
见对面残血，宁姝发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所以，退钱。]
……
一场战役以宁姝获胜告终，19.9这笔巨额财产终究原路返回宁小姐的钱包。
宁姝心满意足的查看了一下微信余额，顺带着还不忘教育大龙一番：
轻易相信网络上这些虚假的“占卜师”，容易被人标记，等以后老了被卖保健品。
后秋秋那边又给她发了几条道歉的消息，宁姝再三表示没有关系后，她才终于罢休。
一番插曲结束，宁姝这边终于闲下来。
她戳开一声不吭的招聘软件，确定是真的没有任何一家岗位发来面试信息后，这才重重叹了口气。
完了，这下真的像她刚毕业那阵儿一样，失业惨了。
宁姝三年前毕业于工艺美术院校，称不上顶尖美院，但资源却又比普通院校里的美术类专业好。
本以为是除了顶尖美院外，美术生的最优选。却不曾想，顶尖美院的资源以及对艺术的眼界度远高于其他高校的美术专业学生。而普通综合类大学的美术生，对美术执念较低，到最后通常选择考公考编或是转行，也终归是有个出路。
到最后来反而是宁姝这种既想要凭借美术吃饭，但却没有足够资本深入行业内部的大学生失业的最狠。
宁姝刚毕业那阵儿也算得上心高气傲，她美术功底和天赋还算不错，大学时也算是斩获多项大奖和奖学金的佼佼者。
凭借着“老娘天下第一”的心理，最开始简历只投大厂，直到全部石沉大海，才逐渐放低标准。
结果这一放低，就直接低到了老家。
不算宽敞的卧室，那两片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碎花窗帘随风飘起，阳光逮着这点空隙从窗外探进，又被窗棂切割成无数片碎影投在室内，像泛起了点点星光。
屋外日光正盛，宁姝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她向来不是一个愿意坐以待毙的人。既然线上找不到心仪的工作，那就直接现线下考察，老天爷总归不会饿死她这样一个可怜无辜的小女孩。
……
上午的云镇有集市，聚集在此处的多为小镇居民或是自驾游起床吃早餐游客。
而跟团旅游的游客在上午一般会去云镇文化体验馆参观，多在下午选择自由活动。
宁姝要了一份煎饼果子，边走边吃。
在画摊还没有被明叙知端掉时，她通常待在摆摊的地方一待就是一天，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云镇这般的闲适的烟火气了。
想到这，宁姝不由打了个激灵。
她可能真的被明叙知搞成成ptsd了，甚至于一旦想起他的名字，就忍不住朝四周打量，总觉得这人会从某个角落钻出来，带一帮城管指控她违章摆摊。
不过自从昨天宁姝放过狠话后，这人就好像消失了般，也没有再给她发消息。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再为这些事情烦心。
街上不少店铺都开着门，看上去生意红火，可却鲜少有贴找人信息的店面。
偶有几家，也是需要厨师这种与宁姝不适配的专业岗位。
一时间几圈逛下来，宁姝一无所获，还白搭上八块钱的煎饼果子。
呵呵，老天爷我再也不会对你笑了，谁让你根本没有拿我当孙女？
她这边正对苍天鸣不公，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极轻的，似是试探的女声：
“哎，小姝！是你吗？”
刚张着嘴巴，准备咬下一大口煎饼果子的宁姝动作一顿，短暂放弃了享用美味而是略显疑惑地回头。
就见一个头发稍显花白的中年女人，她臂弯里还挎着菜篮，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瞧瞧这丫头，一转眼长这么大，岚姑都快认不出你了！”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宁姝欣喜道：“岚姑！”
宁姝自小在云镇里出生，小镇就这点地方，民风淳朴，街坊邻居都相互熟络，她小时候没少蹭别人家疯玩。
再加上后来她被搬去城里的一家人撇下，更是受了不少邻里的照顾，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不为过。
其中岚姑待她是极好，说是当自家闺女养也不为过。只不过宁姝刚念高中的时，岚姑因为身体原因被亲戚接到大城市养病，走得匆忙，连联系方式也不曾留下，二人就断了消息。
岚姑从菜篮子里摸出了一盒酸奶递过去，努努嘴：
“就记得你丫头小时候最爱喝荔枝味酸奶，每次一来我家就问我讨着喝。这不，我都养成习惯了，每次无论去哪儿都备一袋。”
女人眉眼间都带着温和的慈爱气息，就如同晾在夏日午后的被单，沾染着阳光与皂角的香味，一整个将人包裹在其中。
“哎，你这孩子，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掉眼泪了？”
岚姑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一遍给宁姝抹眼泪，一边心疼道：“瞧瞧这孩子，受什么委屈了？跟岚姑说，我替你收拾他们去！”
失业压力与前几日大大小小的事情聚合在一起，扭曲着自心脏内暗潮涌动多日，终于在接触到长辈关心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如同万丈高楼在顷刻间分崩离析，宁姝哭得惨兮兮，亦如第一次被大厂拒绝那样无助。
只不过第一次宁姝拉是边哭边骂公司没品，而这一次宁姝是边哭边骂自己没品，喜欢什么不好，非喜欢画那破画。
岚姑搂着她哄了好久，才终于算是把宁姝安抚好。
两人坐在河边柳树下的长凳上闲聊。
岚姑身体一直不算好，前几年一场大病险些没撑过去，好在大城市里医疗设备先进才算勉强保住。而后便是一段漫长的修养。
直到最近，岚姑自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又不喜欢大城市的氛围，这才干脆一个人搬了回来。
“回来那天我就在想，不知道曾经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还在不在，或者时隔这么长时间，我还能不能认出你，没想到岚姑我眼生还是好的，一眼就看到了你。”
她说着，从包里挑了个橘子：“你家里人身体最近还好吗？”
柑橘特有的清苦香味弥散在空气中，宁姝吸着酸奶，话语间有些含糊：“我爸可能刚去做坐牢，我妈带着她儿子改嫁了。”
对于自己那帮子奇葩父母与弟，宁姝向来嘴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岚姑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的渊源，也没有怪她：
“下次不要编你爸坐牢，这样你考不了公。”
她淡定将剥好的橘子片塞在宁姝的手心：
“要编就编你爸被骗去山里打工了，你妈一个人在家带儿子不容易，这样万一对方善心大发给你点钱呢，你就收下，也算你妈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看得出岚姑年轻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至少从其心思缜密的程度上来看，肯定不能让自己吃亏。
宁姝则是一脸受教了的表情，捏了片橘子塞进嘴里：“行，下次我还可以说的再惨一点，希望听懂的人可以多给我打一点钱。”
她话说到这里，又后知后觉：“不过姑，我们这样利用别人同情心占便宜穆心艺不太好吧？”
岚姑则是优雅地举起手帕将指尖残留的些许橘子汁擦干净：“他都心疼你呢极品一家了，能是什么好东西？”
也对。
能和她那狂躁的爹，神经的妈耀祖的弟共鸣的能是什么好人？
果然啊，人还得是活到一定年纪才能变得通透。宁姝看向岚姑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肃然地崇拜：
“那么姑，我我现在上哪里找才能找到共情我那欢乐一家亲的极品？我现在失业了，继续赚点窝囊废养我这个大窝囊。”
岚姑：“那可能有些困难，毕竟这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偏多，像你爹妈能凑齐一家也是不容易，”说着，她略带心疼地看向宁姝：“那一窝蛇鼠里能生出你这样的正常孩子，真是祖坟冒青烟。”
宁姝叹了口气，一边为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偏多表示祝贺，一边默默为自己点蜡。
宁姝啊宁姝，寒窗苦读12年，你最终走向了寒苦剩下一辈子的苦日子。
“不过听你刚刚说失业的问题，我倒是刚从镇上的步行街那边回来。看见有一个和画画有关小摊子在招人，但是似乎是临时工。”
宁姝来了精神：“临时工也没关系！”
她将东西收拾好，又轻轻抱了抱岚姑：“姑，改明儿我上你家蹭饭去，今天时间有点赶，事关我能否在云镇上立足的重要问题，我得先走了！”
岚姑自小就知道宁姝这般风风火火的性格，见她着急也没有多做挽救，只是淡淡替她扣上衣领处的扣子：
“你路上小心一点儿，什么都没有自己重要，能不能找得到工作无所谓，大不了岚姑养你。要不是知道你不会白白受我好，我才不告诉你有工作能干。”
说着，岚姑拍了拍宁姝脑袋：
“去吧，明天上我那去吃饭，我给你煮山药米粥。”
直至宁姝跑远，岚姑这才收回视线。
她摇了摇头，踏着叶片间漏下的碎光向西而行。
……
这边宁姝已经拿出了体育中考八百米冲刺赛的实力，要是让她初中体育老师看见，高低得游说她参加体育队，爆改一□□育生。
许是临近午饭口的时间，步行街行人散去了些许，只有小吃摊和奶茶店附近有几群散客，其余特产店等店铺则已经闲了下来。
宁姝顺着人行道绕了圈，终于在步行街深处看到了岚姑所说的招人摊位。
只见一群白花花的石膏小人整齐划一的摆放在几张小桌上，仿佛正集体招手，对着宁姝问好。
而小桌旁则是十分张扬的摆上了一块白板，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
DIY手绘石膏画！
她目光往下探去，终于在最底层看到了一串字迹相对较小的招聘信息——
诚招临时石膏画绘画助教，工资日结，面谈！
就当宁姝已经认为对方跑路时，那边终于小心翼翼回复了几个字：
[小乖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宁姝：[哪里都不满意，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我要退钱！]
占卜师：[小乖，你先不要着急，可以跟我说说具体是哪里不准确吗？可以改……]
这下子是轮到宁姝难以置信。
这种玄学类占卜环节还可以临时改变答案的吗？宁姝不懂，宁姝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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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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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卜师：[小乖，对方身份证我们可以自己开呢，您只需要简述一下你们的关系和经历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分无语的缘故，宁姝脑子里没来由的回想起自己曾今在某书上刷过的一条帖子——
《浅谈一下玄学类人才们常用的骗人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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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宁姝试探性的打了一串过去：
[老师真的不好意思，是我刚刚有些冲动，实际上对方是我从闺蜜那里抢来的男朋友，但是最近我发现他出轨了我的亲弟弟，并且两人即将私奔，我一怒之下选择和他分手。
可现在我发现我心里还是十分放不下他，每当午夜梦回，我总是能看见他背着我闺蜜对我送花时的温柔模样，我实在是太难过了，所以刚刚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占卜师这下没有再让宁姝等待，对方正在输入中的信息栏几乎一消失，立刻就有了答复：
[宝宝我懂你，其实你是一个表面看上去非常坚强，实则内心很脆弱，不太容易让人了解你真实想法的脆弱小孩，平日都带着面具伪装自己（哭哭.JP……]
和某书里一模一样的话术，甚至连因为跨平台而转换成文字形式的表情包都没删干净。
但可能因为宁姝编的故事实在是太炸裂，就连占卜师老师都觉得枉为人伦，于是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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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姝也不惯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宝宝，我男朋友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你通过占卜得出那个答案的人，又是谁？]
占卜师不语，占卜师只是一昧地打字后删除。
见对面残血，宁姝发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所以，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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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战役以宁姝获胜告终，19.9这笔巨额财产终究原路返回宁小姐的钱包。
宁姝心满意足的查看了一下微信余额，顺带着还不忘教育大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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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秋秋那边又给她发了几条道歉的消息，宁姝再三表示没有关系后，她才终于罢休。
一番插曲结束，宁姝这边终于闲下来。
她戳开一声不吭的招聘软件，确定是真的没有任何一家岗位发来面试信息后，这才重重叹了口气。
完了，这下真的像她刚毕业那阵儿一样，失业惨了。
宁姝三年前毕业于工艺美术院校，称不上顶尖美院，但资源却又比普通院校里的美术类专业好。
本以为是除了顶尖美院外，美术生的最优选。却不曾想，顶尖美院的资源以及对艺术的眼界度远高于其他高校的美术专业学生。而普通综合类大学的美术生，对美术执念较低，到最后通常选择考公考编或是转行，也终归是有个出路。
到最后来反而是宁姝这种既想要凭借美术吃饭，但却没有足够资本深入行业内部的大学生失业的最狠。
宁姝刚毕业那阵儿也算得上心高气傲，她美术功底和天赋还算不错，大学时也算是斩获多项大奖和奖学金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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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宽敞的卧室，那两片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碎花窗帘随风飘起，阳光逮着这点空隙从窗外探进，又被窗棂切割成无数片碎影投在室内，像泛起了点点星光。
屋外日光正盛，宁姝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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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的云镇有集市，聚集在此处的多为小镇居民或是自驾游起床吃早餐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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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姝要了一份煎饼果子，边走边吃。
在画摊还没有被明叙知端掉时，她通常待在摆摊的地方一待就是一天，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云镇这般的闲适的烟火气了。
想到这，宁姝不由打了个激灵。
她可能真的被明叙知搞成成ptsd了，甚至于一旦想起他的名字，就忍不住朝四周打量，总觉得这人会从某个角落钻出来，带一帮城管指控她违章摆摊。
不过自从昨天宁姝放过狠话后，这人就好像消失了般，也没有再给她发消息。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再为这些事情烦心。
街上不少店铺都开着门，看上去生意红火，可却鲜少有贴找人信息的店面。
偶有几家，也是需要厨师这种与宁姝不适配的专业岗位。
一时间几圈逛下来，宁姝一无所获，还白搭上八块钱的煎饼果子。
呵呵，老天爷我再也不会对你笑了，谁让你根本没有拿我当孙女？
她这边正对苍天鸣不公，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极轻的，似是试探的女声：
“哎，小姝！是你吗？”
刚张着嘴巴，准备咬下一大口煎饼果子的宁姝动作一顿，短暂放弃了享用美味而是略显疑惑地回头。
就见一个头发稍显花白的中年女人，她臂弯里还挎着菜篮，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瞧瞧这丫头，一转眼长这么大，岚姑都快认不出你了！”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宁姝欣喜道：“岚姑！”
宁姝自小在云镇里出生，小镇就这点地方，民风淳朴，街坊邻居都相互熟络，她小时候没少蹭别人家疯玩。
再加上后来她被搬去城里的一家人撇下，更是受了不少邻里的照顾，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不为过。
其中岚姑待她是极好，说是当自家闺女养也不为过。只不过宁姝刚念高中的时，岚姑因为身体原因被亲戚接到大城市养病，走得匆忙，连联系方式也不曾留下，二人就断了消息。
岚姑从菜篮子里摸出了一盒酸奶递过去，努努嘴：
“就记得你丫头小时候最爱喝荔枝味酸奶，每次一来我家就问我讨着喝。这不，我都养成习惯了，每次无论去哪儿都备一袋。”
女人眉眼间都带着温和的慈爱气息，就如同晾在夏日午后的被单，沾染着阳光与皂角的香味，一整个将人包裹在其中。
“哎，你这孩子，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掉眼泪了？”
岚姑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一遍给宁姝抹眼泪，一边心疼道：“瞧瞧这孩子，受什么委屈了？跟岚姑说，我替你收拾他们去！”
失业压力与前几日大大小小的事情聚合在一起，扭曲着自心脏内暗潮涌动多日，终于在接触到长辈关心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如同万丈高楼在顷刻间分崩离析，宁姝哭得惨兮兮，亦如第一次被大厂拒绝那样无助。
只不过第一次宁姝拉是边哭边骂公司没品，而这一次宁姝是边哭边骂自己没品，喜欢什么不好，非喜欢画那破画。
岚姑搂着她哄了好久，才终于算是把宁姝安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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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姑身体一直不算好，前几年一场大病险些没撑过去，好在大城市里医疗设备先进才算勉强保住。而后便是一段漫长的修养。
直到最近，岚姑自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又不喜欢大城市的氛围，这才干脆一个人搬了回来。
“回来那天我就在想，不知道曾经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还在不在，或者时隔这么长时间，我还能不能认出你，没想到岚姑我眼生还是好的，一眼就看到了你。”
她说着，从包里挑了个橘子：“你家里人身体最近还好吗？”
柑橘特有的清苦香味弥散在空气中，宁姝吸着酸奶，话语间有些含糊：“我爸可能刚去做坐牢，我妈带着她儿子改嫁了。”
对于自己那帮子奇葩父母与弟，宁姝向来嘴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岚姑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的渊源，也没有怪她：
“下次不要编你爸坐牢，这样你考不了公。”
她淡定将剥好的橘子片塞在宁姝的手心：
“要编就编你爸被骗去山里打工了，你妈一个人在家带儿子不容易，这样万一对方善心大发给你点钱呢，你就收下，也算你妈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看得出岚姑年轻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至少从其心思缜密的程度上来看，肯定不能让自己吃亏。
宁姝则是一脸受教了的表情，捏了片橘子塞进嘴里：“行，下次我还可以说的再惨一点，希望听懂的人可以多给我打一点钱。”
她话说到这里，又后知后觉：“不过姑，我们这样利用别人同情心占便宜穆心艺不太好吧？”
岚姑则是优雅地举起手帕将指尖残留的些许橘子汁擦干净：“他都心疼你呢极品一家了，能是什么好东西？”
也对。
能和她那狂躁的爹，神经的妈耀祖的弟共鸣的能是什么好人？
果然啊，人还得是活到一定年纪才能变得通透。宁姝看向岚姑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肃然地崇拜：
“那么姑，我我现在上哪里找才能找到共情我那欢乐一家亲的极品？我现在失业了，继续赚点窝囊废养我这个大窝囊。”
岚姑：“那可能有些困难，毕竟这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偏多，像你爹妈能凑齐一家也是不容易，”说着，她略带心疼地看向宁姝：“那一窝蛇鼠里能生出你这样的正常孩子，真是祖坟冒青烟。”
宁姝叹了口气，一边为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偏多表示祝贺，一边默默为自己点蜡。
宁姝啊宁姝，寒窗苦读12年，你最终走向了寒苦剩下一辈子的苦日子。
“不过听你刚刚说失业的问题，我倒是刚从镇上的步行街那边回来。看见有一个和画画有关小摊子在招人，但是似乎是临时工。”
宁姝来了精神：“临时工也没关系！”
她将东西收拾好，又轻轻抱了抱岚姑：“姑，改明儿我上你家蹭饭去，今天时间有点赶，事关我能否在云镇上立足的重要问题，我得先走了！”
岚姑自小就知道宁姝这般风风火火的性格，见她着急也没有多做挽救，只是淡淡替她扣上衣领处的扣子：
“你路上小心一点儿，什么都没有自己重要，能不能找得到工作无所谓，大不了岚姑养你。要不是知道你不会白白受我好，我才不告诉你有工作能干。”
说着，岚姑拍了拍宁姝脑袋：
“去吧，明天上我那去吃饭，我给你煮山药米粥。”
直至宁姝跑远，岚姑这才收回视线。
她摇了摇头，踏着叶片间漏下的碎光向西而行。
……
这边宁姝已经拿出了体育中考八百米冲刺赛的实力，要是让她初中体育老师看见，高低得游说她参加体育队，爆改一□□育生。
许是临近午饭口的时间，步行街行人散去了些许，只有小吃摊和奶茶店附近有几群散客，其余特产店等店铺则已经闲了下来。
宁姝顺着人行道绕了圈，终于在步行街深处看到了岚姑所说的招人摊位。
只见一群白花花的石膏小人整齐划一的摆放在几张小桌上，仿佛正集体招手，对着宁姝问好。
而小桌旁则是十分张扬的摆上了一块白板，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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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招临时石膏画绘画助教，工资日结，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