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原本已经准备好收拾收拾东西送客,却被梁惜这句话硬生生控制住。

    她扬起的唇角还没有落下,只是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梁惜也不和她拐弯抹角:“那天在综合楼三楼,你和她们发生了争执。先是被扯到了洗手间,而后不久矛盾激化,她们想对你动手,你想跑时反被推下楼。”

    女生语气肯定:“我给你做证,你只需要指认出她们几个人,把她们对你所做的事情描述的越严重越好,把事情闹大后学校就不得不管!”

    女孩很聪明地没有点明话语中的“她们”是什么意思,只是抬起尚显青涩的脸庞,对上宁姝的视线:

    “现在三楼的监控坏了,纵使你直接去指认,没有绝对的线索警察也拿她们没办法,而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梁惜的意思很清楚,宁姝受伤这件事情要是想结案,少不了她这个目击证人。

    面前的姑娘身上校服整齐,马尾用浅粉色的小花皮筋利落的束在脑后,虽然白色的上衣上沾了些许碳粉灰,但不难看出有仔细整理过仪容仪表。

    在十几岁的少年时代,迫于学校的管理,女孩子们大多无法将爱美的心大方展示,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打扮的干净利落,在身上的某一处别上一朵小小的花朵装饰,也算是姑娘们特有的小心机。

    纵使梁惜刻意壮足气势与自己“谈条件”,却还是难掩浑身上下的学生气息。

    宁姝有片刻失神,仿佛透过了面前人儿的身影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只是当时的经历确实谈不上美好,现在回想还是很糟心。

    思绪回笼,宁姝淡定地将围巾搭在肩上,没有摊开底牌,依旧保持着周旋的态度:

    “梁同学,不管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我想都应该听警方那边给出的结果,你虽然可以直接给我做证,但我并不需要。”

    笑了笑,宁姝起身:“小姑娘,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是好好学习,我知道你很在乎自己的朋友,但是随意相信我这样一个毫不认识的社会人士并不是最优解。”

    摁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她继续道:“时间不早了,你也不要再纠结这件事情了,早些回家。”

    “可是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心艺她受欺负吗?即便我有能力去帮助她,却只能碍于那些神经兮兮的约束装死吗!”

    可能是宁姝态度过分疏离,以至于到了近乎不近人情的地步,面前的姑娘终于有些绷不住,原先伪装的成熟模样分崩离析。

    她语气激动,拍着桌子就要起身,但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泻了力,眼圈一红:

    “如果换做是你,你可以做到吗?”

    宁姝彼时刚刚将手机塞到口袋里,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倒也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又陷入了无止境的凝固中。

    在心底叹了口气,宁姝看着眼前不断抽噎着的梁惜,认命地抽了几张纸过去:“别哭了,天气这么冷,哭完脸会很干涩的。”

    “可是我一想到心心被伤的那么重,都已经被欺负成这样,我却没有办法为她讨公道,我真的很没用……”

    这个年纪的孩子重友谊宁姝是知道的,可是她依旧没有松口:“我想你需要静下来好好思考,这件事情即便你为我指证,也没办法达成你的目的。

    就比方说穆心艺班级的班主任,这件事情我们就算闹大了,对他也毫无影响,把学生贫困辅助单扔到垃圾堆这事儿,随便扯个借口就可以轻飘飘的带过去。

    哪怕主事的几个学生进去坐牢,这个老师受到最大的惩罚,也可能只是取消成为优秀教师的资格。”

    宁姝加重语气:“还是说,梁同学,你有什么别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位老师还有其他失职的地方?”

    “我……”

    梁惜嗫嚅片刻,摇了摇头。

    “所以,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艺考马上就要开始了?”

    纵使已经毕业多年,宁姝。还是忘不了,在下雪天背着巨大的画包奔赴考场的狼狈模样。

    用当时某一个画室的同学的话来说:画了一天画,回到家发现美术生出来工作月赚1500,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能是宁姝一番话说进了梁惜的心里,总之女孩哭了一阵反倒是缓和下来,擦了擦眼泪,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末了还不忘对着宁姝鞠了一躬:

    “给您添麻烦了。”

    是个懂礼貌的小女孩,宁姝点点头,在确认没有什么东西落下后,顺手摁上了灯,两人一同向着门外走去,正准备各回各家。

    夜色浓郁,原本亮起的路灯许是因为天色太晚,熄灭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盏孤零零的散发出昏暗的黄光,只能堪堪照亮灯下的一亩三分地。

    “等等,”梁惜扯了扯宁姝的衣角,压着嗓子小声道:“门口是不是有人?”

    顺着玻璃门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黑洞洞的门口依稀可以透过不知道哪里的反光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是之前老方那尊颇为喜爱的雕塑。

    梁惜试图自我安慰:“是不是刚刚那个差点没我把我吓死的石膏人啊,不过我说姐你也真是,这东西放在门口吓人不说,玩意推门时撞碎了怎么办……”

    宁姝打断她的话,干笑两声:“亲亲这边没有把东西放门口哦,一直都是放在旁边的角落里哒。”

    梁惜在黑暗中对宁姝投去复杂的目光,显然没想到在如此惊悚的情况下,她还有心思模仿客服讲话,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幽默细胞,她道:“没事的,现在看上去我们至少只是撞鬼了,不是遇到什么变态杀人狂。”

    宁姝:“可是,你怎么知道这雕塑不是杀人狂挪到门口的呢?”

    梁惜:……

    好了,不要再说了哈。

    也没有那么想知道门口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要不,把灯打开看看?”

    宁姝扯住梁惜的包带:“不行。”

    先不谈外面倘若真的是飘,一开灯东西不见了有多可怕,若外面是坏人,那她俩怕是要直接领盒饭。”

    凭着记忆,宁姝就着黑摸上前台,待到指尖传来一丝冰凉,她这才略微松口气,将扳手握在手里。

    这玩意儿还是先请老方为了修理货架专门购买的,没想到由于型号尺寸不符合,根本没有办法拧螺丝,于是索性放那落灰。

    没想到居然在眼下的场景起到了关键作用。

    宁姝用身子将梁惜挡在身后,偏过头嘱咐:“手机在我口袋里,你先报警,遇到什么不对劲往吧台后的小隔间躲过去。”

    “我俩一起躲啊,”梁惜焦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整这些你死我不死的俗套情节!”

    宁姝这会儿是真觉得这姑娘脑子缺点东西,气极反笑:“要是那地方能容纳两个人,你以为我不想躲吗?”

    这边两人就俗套情节激烈讨论了两句,又忽然发现眼下情况还是报警更重要,于是慌忙着准备打电话,不料门外的东西倒是耗尽了耐心,率先移动。

    “叮铃——”

    玻璃门上悬挂着的贝壳风铃发出脆响,紧接着便是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外面生涩的雾水气息,登时将屋内原先的暖意冲散的一干二净。

    宁姝听见了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

    这时候在搞什么躲猫猫的战术显然已经来不及,宁姝咬牙把梁惜往背后的小空间一推,试图争取更多的报警时间。

    与此同时,她一只手碰上了点灯的开关,另一只手则高高扬起蓄力,一口气瞄准门口的方向准备将扳手丢出去——

    “砰”一声。

    有东西碎了,清脆的声响盖过了电灯开关时微弱的响动。

    手在摁下的同时似乎被什么东西覆盖上,冰凉中又好似带着一丝温热。

    鼻尖涌入熟悉的木质香调,宁姝猛然扭头,就听原本躲起来的梁惜钻了出来,语气震惊:

    “明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生命安全的前提下也顾不得给老方省电,宁姝一巴掌几乎将所有电源拍开,此时屋里撒亮一片,刺得人看不清。

    宁姝捂着脸,酸涩的眼睛好不容缓和些许,她流着泪,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地从指头缝中看向眼前人。

    这下终于看清了,来人真是明叙知。

    宁姝有点破大防,简单直接地问候道:

    “明叙知你有病吗?大晚上站门口cos鬼吗?”

    这么大阵仗,显然就连明叙知也没有反应过来,但他很快发现了盲点:

    “梁惜,不是早就下课了吗,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在这干什么?”

    没什么比在校外见到老师这件事情更令人毛骨悚然的。

    如果有,那就是半夜不回家,顺便还差点把老师当成变态报警。

    梁惜整个人都麻了,脑袋和浆糊一样一片混乱,甚至失去了思考宁姝和明叙知两人是什么关系的能力。

    她机械地摇摇脑袋,视线忽然在某处顿住,目光里是白花花的一地碎片。

    方才视线一片黑,她根本看不清宁姝那边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进来了一个人,还是她的老师。

    看着一片狼藉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只是“嗷”一嗓子叫出声,指着面前的东西嚎道:

    “鬼,鬼……鬼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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