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传到我耳中,我还未过多思量,太后便病倒了,我只忙去太后宫里待疾。

    我早已经放下了与她的恩恩怨怨,此时我不恨她,也不爱她,也就没有必要帮她。她有她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她好时,我不去巴结,她坏时,我不去落井下石,不迎合、不攀附、不将就,不如就像他们所说:君子之交,淡泊如水吧。

    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一意的照料着太后。

    我与太后之间,我承认一开始依附多于真心,只是躲不过那句话,日久生情。陪伴太后几年,倒多出几分真情实意来。

    太后为人很清明,她知道怎么在规则里,寻找最大的自由。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不过这也难免,人非圣贤真人,怎么能没有一点私欲。而她的私欲,便是她朱氏一门的富贵荣耀。而她又是矛盾的,她是紫奥城里的太后,她是朱氏一门富贵显赫的保障,可唯独不是她自己。

    我盛了汤药,亲手捧于太后面前,一匙一匙喂太后吃药。

    她吃了半盏,直摇头:“这汤药,苦得不行,不吃了。”

    我笑:“太后娘娘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吃药还要人哄,良药苦口利于病,太后吃完了,臣妾去给您做果子去。”

    她摇头决计再不吃一口:“不吃果子,也不吃这药了,真得难以下咽。”

    我笑:“那可坏了,臣妾还想了事故,想要给太后娘娘配药呢,这下太后倒用不到了。”

    太后笑着指我:“这妮子愈发大胆了,都来辖制哀家了,便又勾起了哀家的兴致,竹息快拉了出去,给她一顿好板子,打得她啊,像终南山的猴屁股。”说完大家不禁都笑。

    一边捧着热水的竹息道:“哎呀,奴婢可不敢,太后娘娘那里舍得责罚贵嫔娘娘,就说那一日,南省新贡的荔枝,奴婢一时忘了给贵嫔娘娘娘送,太后娘娘还怨奴婢懒怠。”

    众人听了又笑,太后看着我道:“把药给哀家拿来,哀家吃了,你讲不出好的事故来,哀家再罚你。”

    我笑着把汤药递给太后,太后只就着杯盏一口气吃了下去。

    竹息连忙递热水来漱口,我扎了一块山楂糕给太后吃,她点头吃了,半晌才好过来。

    我扶太后躺下,才坐在床榻边搜肠刮肚想故事。我口道:“今个儿,咱们就讲一个唐朝“有脚阳春”的故事。”

    这是一个贤臣趣事儿,不长不短,一炷香时间便讲完了。再看太后时,却发现她早已睡熟。我与竹息,相视一笑,轻手轻脚走出寝殿。

    站在廊下对竹息道:“姑姑,我看太医院近些时候开的药似乎太过重了,太后娘娘不太适应,不如请太医们按药方来做些丸药,表面覆以糖衣,倒也好入口些。”

    竹息笑笑:“娘娘的主意倒好,奴婢得问一问太医院的院正才是。”

    我点头:“这很是。”

    又耽误了些时候,做了些糕点,才出了颐宁宫。临近年节,又逢妃嫔晋封,送金银器物到底无趣,便带着人要去花房,看看有没有金盏银台水仙花,或是侧金盏花用做贺礼。

    走到半路,却见宝娟急急而来,她耳语道:“娘娘,棠梨宫被封宫了。”

    我丝毫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来的那样的快,开口问:“怎么了吗?”

    她道:“今日莞贵嫔,不,是甄婕妤,要进行封莞妃的册封礼,也不知为何,只听小厦子说触怒长颜,不仅降了位分还封了棠梨宫。”

    “奥,竟这么严重。”

    她点头,又道:“这次小厦子的嘴特别严,但隐约听说是尚衣局出的的错,惹怒了皇上,牵连到了甄婕妤。”

    我知道这是皇后的设的局,只作无意,点头道:“往畅安宫去一趟吧。”

    等我进到畅安宫存菊堂时,沈眉庄已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旁敬妃劝慰:“惠贵嫔别急,皇上一向最宠爱甄婕妤的,只怕是一时闹别扭,过去了也就好了。”

    我应道:“是啊,敬妃娘娘说得没错,现下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反倒不好。”

    沈眉庄道:“什么好不好的,得去了才知道。这个当口,我还在乎我自己,独善其身吗?我得去,嬛儿她那性子,让她如此失脸面,我怕....”

    是啊,堂堂妃嫔,只着中衣被轰出昭阳殿,是何等的折辱!

    我和敬妃对视一眼,敬妃道:“听说甄婕妤是在凤仪宫触怒圣颜的,要不然,咱们先去求见皇后娘娘。终得知道了来龙去脉,才知道从哪里下手啊!”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皇后的凤仪宫走去。意料之中没见到皇后。剪秋只道:“皇后娘娘头风犯了,不可打扰。”

    沈眉庄泪流雨下,我与敬妃劝了半晌,方才止了泪。

    她愣愣的看着我,良久才道:“妹妹,你素来得太后娘娘宠爱,还望妹妹带我去拜见。”

    我迟疑半刻:“娘娘风寒才好,只怕不会插手此事。”

    她不管不顾,便要向我我行大礼,我只扶了她,她恳求:“还望妹妹带我去见,成不成,我都要去。”

    听她这话,我便没有推辞的地步了,只能又带着她往颐宁宫去。

    在颐宁宫外只再三恳求下,竹息才出来道:“惠贵嫔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殿里。”

    转头又对我道:“娘娘说了,让良贵嫔娘娘细细抄两部法华经,几日后要用,娘娘再三叮嘱了要仔细诚心。”

    我只行礼应了。看着竹息领着沈眉庄往殿里走去了。

    也不知,太后与沈眉庄说了什么,她却不再毛毛躁躁到处求人救甄嬛了。

    我便又过起了看孩子,抄经,照顾太后的忙碌日子。时间过得也快,眼看着进入了腊月,风雪更寒,年关将近。

    这日,我在窗前抄经,常乐予湛在殿外空地里玩雪,两个玉团子在雪的辉映下,更显精雕玉雕。

    常乐在雪地里欢快的与矛湛你追我赶,转头看见我大声喊道:“母妃,快来玩雪啊,可好玩了。”

    我笑:“你和弟弟玩,母妃要做你皇祖母留的功课,写不完啊,你皇祖母要打我的手板的。”

    常乐道:“我知道了,就像弟弟每日都要写大字一样,是吧!”

    我笑笑,点头。

    予湛过了年,便四岁了,皇家规俱,三岁启蒙,五岁入尚书房学习。

    我觉得予湛太小,只怕过早学字,对骨头不好。但难破皇家规矩。予湛三岁一过,便有尚书房宗学,派学究来给予湛启蒙,虽每日只是一个时晨,我还是觉得有些过了。

    在教育这方面,皇室异常重视。而公主帝姬宗室女,则要等六岁后才入学,多学礼乐,庶务,也有经学子集,但不如皇子要求严格。

    我边抄着经书,边听宝娟讲今日发生的杂事。

    却听外间,仿佛是侧殿的方向,传来吵吵嚷嚷的嘈杂声。

    不需说,宝娟便领人去探看。丰盏茶功夫,她倒领了几人来。我定睛一看,领头的可不就是新晋的淳嫔,方淳意吗。

    淳嫔笑着行礼:“良贵嫔姐姐,我求了皇后娘娘,搬来长杨宫了,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我当下已经确定,这个看起来单纯天真的淳嫔,定然是皇后的人。要不然,皇后也不可能巴巴的,把她从棠梨宫捞出来,送进长杨宫。她既然是皇后的人,那她,此番进长杨宫的用意是什么呢?

    她笑着天真,却令我后背一寒。

    我面上笑对她道:“长杨官简陋,你不嫌弃就好。”

    她笑着攀上我的手腕:“长杨宫很好,还有小帝姬和小皇子。姐姐,你不知道,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我总是领着小外甥和小侄一块玩儿,他们可愿意和我玩了。”

    我只笑着,并不应她的话。

    她看见常乐与予湛在殿外玩雪,也笑着奔向常乐和予湛。

    雪地里,她笑得天真烂漫,我却愈发紧张。转头朝身旁茜云使了个眼色,她便紧跟在常乐和予湛身后。

    我不再抄经了,站在廊下看着她们玩雪,对身旁的宝娟道:“从今日起,加强对长杨宫的管控,给本宫盯死了淳嫔的人,别让她靠近皇子和帝姬。”

    宝娟应了声,紧着安排人手去了。

    如今,华妃已死,甄嬛被困,敬妃守中,端妃病弱且失帝心,祺嫔与淳嫔是皇后的人,惠贵嫔一心只想救甄嬛,几次向皇上进谏被训斥,其余皆是不成气候的低位更衣与美人。

    她终于腾出手来,要对付我了吧!我心中不由得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正这样想着,只见常乐摔了一跤,青芜连忙抱起常乐:“穗儿你是怎么照看帝姬的,要是摔坏了,有你的好果子吃。”穗儿不言语,青芜又吩咐人扣穗儿的月例银子。

    穗儿是新进长杨宫,专门为了照看帝姬的宫娥,听要罚钱,只辩白几句。青芜道:“说你,你就听着,这地界里,有你要理的地方吗。”

    茜云道:“都省事些吧,别扰了娘娘抄经。”

    此后,长杨宫规俱更胜从前,吃穿用具更加仔细。

    即便如此,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惹得常乐起了一身疹子,我以为是出花了,忙请太医,又赶紧让予湛去偏殿,两个孩子哭闹不止。太医来看过说不是出花。

    玄凌也派人来查,一时间长杨宫内鸡飞狗跳,最后从一只狮团绒球布老虎中,发现了荨麻叶细绒毛。

    这是尚衣局新缝制的布老虎,玄凌发了一顿火。罚没了一起子人,终也没找出下毒之人。尚宫局便拉出一个缝制的宫娥顶锅。

    我知道对她们来说,不过是无妄之灾。只以要为常乐祈福为由,罚了一月银子,打了几板子,便过去了。

    此后,长杨宫所有器具吃穿,皆要经太医验过方可进入,很是繁杂。四日后,常乐身上的疹子才慢慢消去。

    我这边日夜谨慎提防,小心翼翼,草木皆兵。棠梨宫传出消息,甄婕妤有身孕了。

    当下沈眉庄来到长杨官,笑着道:“这几个月,我为嬛儿担忧,只忧心她日子难捱,如今好了,她有了身孕,就算皇上再狠心也不得不顾忌皇嗣,对嬛儿多看顾一些。”

    我只笑着应和道:“姐姐说得很是。”

    她又道:“等嬛儿生下皇子,她做了母亲,为着孩子,她与陛下只怕也能缓和一些。你不知道她啊,虽是才貌无双,可是那性子孤傲不在我之下。昭阳殿那事也的确让她失了颜面。”

    我点头不语,皇后设局自是先了解了诸人脾性,兵者,诡道也,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她自然摸清了甄嬛的性子孤傲,又怎会甘心当他人替身,就算玄凌回心转意服软,甄嬛却也不愿再委身玄凌身边了。

    当下,皇后有心头大患,我这长杨官便可安全一些。只是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总得细细打算,把眼前钉给取了出去。只是眼下尚无头绪。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是梅英疏淡,冰澌溶泄。

    阳光暖暖的映照在整个紫奥城。我领着常乐与予湛往颐宁宫给太后请安,路过上林苑六角重檐亭,却见甄嬛坐在亭中,四周有侍卫把守。

    我远远望去,她穿一身淡雅宫装,发上只插几支玉钗,未施粉黛却更显她清丽可人。但她瘦了很多,所以更显其肚大。我路过朝她点点头。

    她也朝我点头,面孔里是痛苦的,满杯忧伤的。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她这样痛苦,而玄凌却在一个美人,右一个更衣怀抱着,哪管旧人哭。人都是自私的,男人犹甚。

    我与她别过,往颐宁宫去了。晚间便有消息传来,只说副都御史,及多位御史台大人上谏甄家私留谋逆者诗集,一门反叛朝庭,甄家老小被下了大狱。

    又牵连几家官宦,称其朋党,以结党营私之名收押。更有甚者,连夜焚烧家里的书信字画,只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沈眉庄终究碍于前朝事,不敢求情,又怕被甄嬛知晓,伤了胎气。她又叹:“幸好,现下棠梨宫上下森严,要不然怎么瞒得住啊!”

    我心里暗叹,皇后既然出手,必然会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甄嬛知道此事。只是当下,我又何必扫兴:“皇上定会看着甄姐姐身怀龙胎,对甄家网开一面的。”

    沈眉庄冷哼一声:“我算是看清了他,最是薄情的一个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亦如前世一般,甄嬛得知全家获罪,去仪元殿求情,不料却发现自己是纯元替身,她从之前的不解,到如今的伤心欲绝,终是不可挽回。

    盛夏来了又去,銮驾回朝已是月前,深秋时分甄家的旨意才下来,流放至川北修筑长城。甄嬛知晓,怨玄凌太过心狠,以莫须有之罪,下如此之重罚。悲痛欲绝之下,继而早产,诞下皇女,甄嬛亲为皇女取名绾绾,封号胧月,是为胧月帝姬。

    一如上世,她生下胧月三日,自请出宫修行,临行前求玄凌,让沈眉庄抚育胧月帝姬。以一首《决别书》与玄凌长相诀别。

    次日,甄嬛被废去封号位分,出棠梨宫,入京郊甘露寺修行。只有浣碧与槿汐随行。沈眉庄与我来送行,我只相劝几句,送些吃食衣物,留她们二人说话。

    回宫的路上,心里不由烦燥起来,皇后大患已去,只怕矛头便会对准我。唉,又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果不其然,几日后,便明火执仗的朝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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