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人不少,三个老的,两个年轻的,全是男的。

    明明是圆桌,五个人坐在一处,田十一单人独座,左右空荡得能再各添两把椅。

    不知为何,田十一有一种自己正被审问的错觉。

    老忠率先打破沉默:“千夫长?”

    田十一讪笑:“外面那么多双眼睛,我总不能把真身份的令牌亮出来吧。”

    圆桌下,童天盛疯狂戳季向南的腿,眼神传话:就说她身份不简单!

    季向南:……明明有人听闻田十一是江南富商田家的少东家时,斩钉截铁说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钱人。

    裴老直入主题:“眼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打算怎么收场?”

    田十一未答反问:“这两位什么情况?”她可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陌生人的习惯,即使这两个陌生人曾是共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其中一个还帮过她。

    老忠:“他们是京都派来支援的帮手,暂时编入玄武卫。”

    田十一质疑:“玄武卫的门槛那么低了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

    童天盛努力反驳:“十一,话不能这么说,虽然在苏州的任务,我和品之没帮到多少,但那是因为玄武卫恰遭重创,联络受阻才令行动缓慢。扬州的情况比苏州好点,我保证我们绝对会成为你最好的帮手,尤其是品之……”

    “够了。”田十一打断童天盛的滔滔不绝,“我来谈正事,不是听你说废话。”

    童天盛一噎,忽然记起和南宫羌“同流合污”时她给他的忠告:与十一说话一定要谨言慎行,不然就会被一句话毒死。

    席上南风馆的驳言可以当做维护佟月如,刚刚那两句绝对是田十一惯性出箭,直击他弱小的心灵。

    言归正传,话题回到裴老的提问上。

    田十一:“我不管你们先前如何筹谋,上面同意我接管此地一切事由就得按我的计划走。”

    裴老欲言又止,田十一一眼看出,截他开口,“我知道您的担心,这些年的精心布局和努力蛰伏因我而毁于一旦,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你们想挖到根底,对方的根却越扎越深。僵持不是唯一的办法,辛云楼为非作歹那么多年,早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清冷碎亮的眼眸渐渐染上恨意,无论面上心里,她都恨不得将辛云楼除之后快,立刻连根拔起。

    谢重安:“可辛云楼高手众多,潜伏内线早前传来消息,辛云楼极有可能豢养私兵,以扬州微薄的兵力很难抗衡。”

    裴老:“我们暗地查了很久,扬州界内没有私兵踪迹。”

    扬州沦为辛云楼大本营,若私兵没有养在扬州,极大可能是在扬州周边的州府中。

    田十一:“江南多平原,平原多城镇,能圈地养兵的地方并不多。”

    “苏扬杭三州府城镇村落遍布,加上所有河道几乎都建闸设官道,先不说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供私兵训练活动,人多眼杂,风险太高。”

    一个年轻男声插入对话,田十一深陷思绪,没关注是谁说话,自然接下后段,“所以选址只能在地处西南、地形多盆地的柘、晋两州。作为公主封地,柘、晋两州未设知府、知州等高品阶官员,州内诸事都是定期送入京都。公主久居深宫,封地事宜由宫中女官打理,距离遥远又有层层间隔,只要连年进京的折子无太大错,没有人会留意那里……”

    辛云楼这位置选的可真好啊。

    直接往枪口上撞。

    田十一大手一挥,“那点私兵不用管了。”亏她原计划就近借调军机营的兵力,现在看来不用特意跑一趟了。

    谢重安不解,上一秒蹙眉凝重的人怎么忽然态度转变那么快,“辛云楼这些年通过刺杀佣金和弘名商会敛财,豢养的私兵数量绝对不是一星半点,田姑娘为何觉得他们不成威胁?”

    田十一:“谢大人莫不是忘了,柘晋有青龙卫。”

    五卫之一的青龙卫不似玄武卫和朱雀卫被一个个据点打散,它是一支精兵,千人可抵万军。

    “既然辛云楼的私兵翻不出天去,想必二位大人在城内已经部署妥当,只等我送来的这阵东风了。”

    火由她点燃,谢重安和裴老负责往里面加油添柴,越烧越旺,须让辛云楼那位从不露面的楼主知道无论江湖还是江南都不是他的一言堂,敢把算盘打到她田十一跟前,伤她要护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剩下时间里,谢重安需要在弘名商会和辛云楼的重重监视中担任废物知府的角色,裴老与老忠召集城中所有人连下数道命令,铺了三年的网终于慢慢合拢。

    走路耗体力,思考也耗体力,从食肆出来,田十一怀里抱了满满当当的食袋,身后跟了两个跟屁虫。

    “我说两位,京都派你们来帮忙不是当吉祥物和跟屁虫的。”

    田十一边走边嚼,这间食肆的厨子手艺虽比不上济明楼,也算中上,味道尚可,留两把烤串回去给阿羌尝尝。

    童天盛和季向南追上田十一,一左一右伴在她两侧。

    依照二人的发言顺序,必然是童天盛先说。但田十一吃完五串肉、走完两条街都没听见他开口。

    三人迈过她住处的门槛,田十一真以为这两人要一跟到底时,季向南终于开口:“青龙卫是陛下赐给永安公主的私卫,除了公主无人能调动青龙卫,田姑娘如何笃定能驱使他们对付辛云楼的私兵?”

    季向南看似和谢重安一样等田十一答疑解惑,实际双眼牢牢盯住她的侧颜,不容错过一个细节。

    虽然那个荒谬的猜测被深埋心底,可他不肯放过一点线索,如果……万一是呢?

    田十一右眉一挑,泰然从衣兜里翻出另一枚令牌,展于二人眼前。

    “重新认识一下吧。”

    令牌正中是龙飞凤舞的一笔画。

    季向南闭眼都能复刻出来的一笔画。

    田十一。

    令牌右下是童天盛熟悉的五卫特有字体,内容很陌生,只认出一个卫字。

    “黄龙卫,田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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