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颠簸,谢飞琼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要是两个月前,在他俩刚相遇的时候,谢飞琼绝对能毫不犹豫把阿萨伽甩下去。

    说不定还要捅他一下,保证他会落在那群追兵手上,从而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但是……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是现在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下不了手。

    已经有荻人士兵接近了他们,谢飞琼已经没有了选择。

    她吸了口气,低声说:“我需要转过去。”

    阿萨伽茫然地皱眉,就发现怀中的女人突然转身,将右腿挪到了左边,整个人侧坐着。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收紧了胳膊,急问:“你要干什么?”

    这样很容易掉下来,他没说。

    谢飞琼被颠得七荤八素,本来就使不上力气,为了平衡身体只好左臂环住他的脖颈。

    阿萨伽蓦地闭了嘴,少女柔软而润白的脸庞近在咫尺,已经慢慢升起的太阳光照得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散着金光。

    只是少女现在唇色苍白、皮肤微凉,状态极差。

    谢飞琼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稍微松一点力道。

    少年人脖颈处血液汩汩的流动声太吵,透过脆弱而温热的皮肤游向她。

    是生命力的声音。

    从少年尚且不算宽阔的肩膀看到了后面逼近的追兵,她突然开口,声音有一点无奈和低哑:“但凡我现在有一点力气……”

    阿萨伽听不清,凑近了耳朵,她却又立刻换了个话题,眼睛看着后面的追兵:“辛青来找我,他说我师父可能跟你母亲有过关联,让我去圣地找找线索。”

    “师父还给我留了一封手书,不过我没来得及看完就被烧毁了。”

    她语速极快,听得阿萨伽心生不妙,忍不住打断:“你为什么说这个?”

    谢飞琼目光收回,右手拿出藏在衣服里的最后保命的暗器,转脸挑眉看他,语气轻佻:“你不是生气?现在我都告诉你了,你别生气了吧。”

    少女脸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全然没有把这番话放在心上,但是阿萨伽心里却异常烦躁。

    她的语气让他觉得怪异,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异,只能硬邦邦回应:“我没有生气,你不用再说了。”

    谢飞琼笑了笑,眼见着身后的几人追了上来,长刀已经能碰到阿萨伽的后背。

    她伸出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藏在手里的一把刀片狠狠扔了出去!

    这一招极富技巧,三角形的铁片呈圆弧状、天女散花般射向这群追兵!

    谢飞琼力气不足、视野模糊,这一击虽然漂亮,但并未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暂停了一会儿他们的步伐。

    但这已经够了。

    她轻声开口:“你会来救我的,对吧?”

    说完也不等阿萨伽反应,她右手藏着的最后的铁片用力一划,胯下骏马吃痛嘶吼一声。

    在阿萨伽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在骏马发疯狂奔的马蹄声中,谢飞琼松开了环在阿萨伽脖子处的胳膊。

    她被马甩了出去,疲软的身体来不及做任何防护措施,在落地一瞬间就昏了过去。

    阿萨伽目眦欲裂,发狂的马飞驰而奔,眨眼间他离那道身影就有很远的距离,远到他无论怎么伸手也抓不住。

    怀中空荡,温度被寒风吹散,仿佛从未存在。

    “噼啪——”

    火把燃烧发出细小的响声,握着它的主人根本没心情注意,脚下步履匆匆。

    “少主!”

    来人着急忙慌跑进帐,扑通一声跪下,汇报:“已经与那边取得联系!护送队没有三少主的身影!”

    那涡整个人隐在黑暗处,宽大的椅子上铺着一层厚实柔软的兽皮,他坐在上面、面色阴翳。

    “什么意思?让他跑了?!”那涡绿色的眼睛爬了满满的红血丝,疯狂又可怖。

    他挥手让报信的人抓紧滚蛋别碍眼。

    “你不是说这次保证能让他死吗?”他突出的眼睛狠狠瞪向角落里一个苍白鬼影,语气怨恨。

    那鬼影缓缓踱步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扇子,面带微笑。

    辛青语气淡淡:“放心,他绝对跑不了。”

    接着,话锋一转,他说:“比起没什么竞争力的小三,大哥,你还是担心担心首领吧。”

    那涡仿佛被刺痛,眼睛血红,面部肌肉扭曲,咬牙切齿:“你不是说你找了个人给他下毒了吗!他怎么还没死!”

    辛青语气平淡,好像根本没有当回事:“大哥,我们下的是慢性毒药,首领距离撒手人寰还有好长的时间呢。”

    “大哥可别等不及了。”

    他故意挑事,那涡更是因为接连的被打压和砍羽翼显得有些狂躁:“还不是因为你!明明牧六的事情说好了栽赃给荻族,你为什么又把仓库的事情翻了出来!”

    他怒火中烧:“若不是因为这个,父王才不会对我如此警惕,不仅收回了我大部分权力,甚至还将我禁足!”

    辛青却说:“我要是不交代出来,你以为父王就会放过你吗?”

    “蠢。”

    他辛辣的点评更是火上浇油,那涡气急攻心,猛地从他那兽皮椅上站了起来,扑上去就掐住辛青的脖子:“你说什么?!你还敢不敢再说一遍!”

    辛青被掐的微微窒息,被他蠢得心烦,嘶哑道:“大哥要是再不松手……”

    他话没说完,那涡就恨恨放下了他,知道自己的把柄在他手上,只得口中威胁:“你最好说话给我注意点!”

    辛青没理他,薄薄的嘴唇吐出刀一样锋利的话语:“你以为首领是傻子?你与大长老嚣张如此嚣张,他看不见?我主动把仓库的事情捅了出来,他就没法拿此事再大做文章,你虽有看守不力之失却免于“通敌”和“造反”之罪,难道不好?”

    辛青话说得一针见血,那涡脸色煞白,显然也是知道祸事是被自己招来的,一时嗫嚅。

    他底气不足地反驳:“要不是,要不是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火灾,我怎么可能被发现?”

    “还有那个牧六,”那涡想起来还恨得牙痒痒,“不知道他怎么偏偏那天就在场,正好看见了我和荻人交易的场景。啐!真是晦气!”

    辛青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直白道:“人都死了,少说这些。”

    “父王这几日一直在筹备军马,莫不是真的要打?”他问。

    那涡很不屑地看他一眼,绿色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当然要打,荻族那边土地肥沃,据说底下还隐藏着一大块流砂晶田,父王势必拿下。”

    辛青啧了一声,又问:“之前派出去那么多探矿队,没有动静?”

    那涡又懒洋洋地坐了回去,回答:“没有,不然父王也不会这么急切地想要抢荻族的地盘。”

    “流砂晶不够用了?”辛青挑眉,有些意外。

    “啧,他你还不知道吗?之前发现的那么一大块流砂田快被掏空了。那涡支起头颅,“那老头疯了,把流砂晶当饭吃,还有那什么所谓的“圣水”,他给他的“奇种兵”真敢当水喝!”

    想起那备受追捧的、沉淀着黄色粉末的水,辛青眉头微微皱起,踱步从黑暗处走到明亮地。

    他说:“那圣水不是有副作用,还敢喝?”

    那涡耸了耸肩,嗤笑道:“副作用?干什么没有副作用?那流砂晶威力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点不舒服的小副作用算什么?”

    辛青没有说话,黑色的眼睛垂着,被浓密的睫毛挡着,看不清神色。而他天生一副悲悯相,此番倒真有如下凡渡人的神仙。

    可惜也只是皮囊像而已。

    艾尔塔已经进入寒冬,这里从不下雪,气候干冷。

    一直狂啸的风今天不知道怎么缓了下来,阿萨伽一直被吵得刺痛的耳膜终于得到了休息。

    他躲在一根巨大的沙柱后面,吹了声口哨,召来正在天空中盘旋的力玛。

    “在这?”他低声问肩膀上的猎鹰。

    猎鹰从喉咙中发出咕咕的声音,算是肯定。

    阿萨伽于是探头出去,小心观察远处荻人士兵驻扎的地方。

    这一次行动应该不是被荻族首领派出来的,否则一定不会只有这么几个人。

    大约七八个人聚在一起,围在篝火旁,叽里咕噜吵吵嚷嚷。

    “哎,那什么三少主咱没抓到,咋整啊?”一名士兵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语气烦躁。

    “何止!咱还死了那么多弟兄!”另一个人也语气愤怒,狠狠出拳砸到沙地上发泄怒火。

    “还有首领给咱们的奇种兵,这次也给折进去了!回去不得受罚?!”

    “行了行了!”一个领头人不耐地出声制止,“咱抓的那个女人看起来和他关系很好,等着吧!说不准就回来救人了!”

    阿萨伽默了默,猫着腰潜行。

    “话说,他俩是什么关系?”一个士兵往嘴里塞了块肉,口齿不清,“那个什么三少主,不说是鬼圣子吗?圣子也能拉对象?”

    “嘁,骊族那边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信仰,圣子?圣子算个屁!”一人显然非常不屑,脸色涨红。

    几个人哄笑起来,就骊族奇怪信仰发表了一番点评。

    总而言之,连他们的神半根小脚趾都比不上。

    阿萨伽无动于衷,绿眼睛在黑暗中像是发光,他扫视了不多的帐篷,试图找到谢飞琼被关押的地方。

    听这群士兵的意思,谢飞琼应该是勾他上钩的诱饵,应该不会轻易丧命。

    阿萨伽抿了抿唇,努力压抑住心里不安的感觉,集中注意力。

    一共十顶帐篷,里面都没有光,看不到是什么情况。

    阿萨伽放缓呼吸,藏在一大块沙石后面,等待这群人休息够了回去,能够帮他缩小一下范围。

    白日里等他好不容易控制住发疯的马,已经跑得看不见他们的踪迹了。

    幸而有力玛,阿萨伽勉强压下担忧,想去搬援兵。

    但是等他在路上发现了护送队的尸体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其实孤立无援。

    当他发现他们的时候,那队长还没死,身上带着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眼球突出:“是……是骊人!”

    他已经彻底意识到,从祭祀大典的火灾开始,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经展开。

    谁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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