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灯火通明,五个人围桌而坐,芳菲捉着筷子眼疾手快地叉走盘子里面最后一块鱼肉。

    “这是最后一块了。”花三眼巴巴地看着芳菲正要往嘴里递的手,金黄的鱼肉在五人的视线下被重新放回盘中。赵景桓出手分成两半,不偏不倚地分给两人。

    “好了,吃饱了就要开始干活了!”花三擦完嘴,自己一个人走出去,“你们在客栈乖乖等我,我估计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

    不等他走出门,凌羽裳已经到了他面前,“我陪你一起去。”

    花三扭头看身后距离自己五步远的桌子瞪大眼睛,这是人的速度?

    凌羽裳不顾他的震惊,继续说:“晚上太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谢筠也赶紧站起身,凌羽裳不会无故插手别人的事,她今日这样着急一看就是又察觉到仙莲的消息。

    “我也去。”

    最后花三带着四人走出客栈大门。那张灰暗的草席被谢筠和赵景桓扯着走在最后面,赵景桓偷偷运出一丝法力,让草席凌空而起,距离肩头不过两指,刚好趁着夜色掩饰,无人察觉。

    埋人的地方不远,矮小的草丛也早就被花三收拾平整。明亮的月色从高大的树叶里泄下来几片亮光照在凸起的坟包上。

    花三麻利地解下身上的小铁锹,拼接好后,做势弯腰挖坑。岂料,看着坚硬如铁的土地像是撒掉的沙子,铁锹轻轻入地,用力一翻竟翻出一块小坑。

    凌羽裳转身看一圈周围,若隐若无的黑色在夜色下几乎不可察觉,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那股说不上来的气息。

    “这里只有在梦里死去的人吗?”

    花三吭哧吭哧挖坑,“对啊,我只把他们埋在这里了。”

    这个时候芳菲也开心加入,她只当这是在玩,替了小花三的班。

    凌羽裳暗暗点头,在夜色里矗立不动,红色的长袍好像是黑暗里能灼烧一切的烈焰。坚定地站在夜色里,为两人隔绝一切不可知的危险。

    等谢筠两人抬尸过来,埋人的土坑已经挖了一半。芳菲玩的正开心,很快便把坑挖好。花三指挥着放下去,刚要埋土芳菲一声喊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枝桃花来,颇有仪式地放在草席上。

    “好了,你们开始吧。”她笑嘻嘻地转头看赵景桓。

    赵景桓生疏地握住硌手的铁锹,适应了半天才用熟练。

    回去的时候已经深夜了,芳菲半挂在赵景桓身上,凌羽裳留在最后。她的眼睛不移一瞬地盯着那个土都没干的新坟上,不出所望又一缕黑气从地底冒起,在她眼前嚣张地晃几下,又立刻被风吹散,快的仿佛刚才的黑气只是她的幻觉。

    “你还要去那里吗?”走了一路的谢筠赶紧喝一口茶,“那些人都死在梦中且死状诡异,必定是那个吃人的邪祟。况且我们一路追着仙莲的气息来次,兴许就是这邪祟觊觎你冷泉的仙莲,趁着此刻上山的凡人多,故意吞食几个增强自身力量,这才能解释为何它能在仙山与你打成平手。”

    凌羽裳没有否认:“我察觉到那些土坟包上都有邪祟的气息,还混着一种其他的味道。”

    那味道很淡,淡到她都差点察觉不出。好像是从风里带来的气息,让人心神一震如沐春风。凌羽裳迟疑了,这两股气息反差太大,一个宛如天上菩萨不经意间歪手撒下了玉液;一个是地下索命阎罗故意释放的滔天恶意,不断引诱人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

    “那我们就再去看一眼。”谢筠起身提议。

    凌羽裳闻言便走,刚到门口,她猛地看谢筠,“你怎么如此心急?”

    仙莲可是仙物!不知道怎么就流落人间,还自己在方丈仙山开了花,这要是丢了保不齐那些老仙还要打发他下来再寻,他可不想再来一次!况且凤凰蛋已是未知,不如跟着去找仙莲,到时候也能功过相抵,自己继续在天上做个闲散神仙。

    他忙道:“我也怕邪祟再次害人。”

    凌羽裳淡淡一笑,不知道信没信,继续往前走。谢筠跟在后面吐出口气,瞬间松了。

    深夜的坟地多少透露出几丝阴气,凌羽站在空地中间,正好一片乌云而下遮住微弱是月光。她抬手示意,一抹红光从掌心迸出,下一秒迅速蔓延四周。灌木树枝无风自动,在红光里不可掩盖地冒出魑魅魍魉,“砰”的一声,土坟纷纷溅起一人高的尘土!

    挖出八具尸体,齐整整地躺在坑里,时间久的身上的草席已经开始腐烂,尸水慢慢腐蚀掉身上的衣衫,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难闻气味。

    “是猎人的打扮,身上的衣服是麻布,不是富贵人家,都是杨家村的人。”谢筠掩鼻查看。

    凌羽裳又一次抬手,那些尸体齐刷刷躺成一排,被花三打成死结的草席瞬间散开,露出尸体诡异的面容。

    八具尸体都是成年男子的样子,三具面带微笑,另外五具都神情狰狞。按照腐烂程度,凌羽裳蹲下身打量那张狰狞的脸:双瞳瞪大凸出,瞳孔猛缩,长大的嘴能塞下一个鸡蛋,缕缕黑气从他的五官不断冒出。

    她嫌弃起身,又去看第二具。这个也是如此,只不过在脖颈处多了几道指痕,青紫色的十道指痕把脖子捆了一圈。他是被自己掐死的。

    谢筠低沉出声:“这个邪祟心狠手辣,不会一击致命,反而折磨他们至死。”

    第一晚的梦袭卷凌羽裳脑海,邪祟张狂的笑声还带着嘲讽:死与心爱人之手才让人痛彻心扉。

    他把这些人当做猎物,他喜欢看人痛苦挣扎死去的样子。

    谢筠:“这也就对了,今天早上那个猎人就是被魇住了,才会叫嚷着用头撞门。”他又看那些和煦的笑脸犯难:“那这些人呢?难不成是邪祟看厌了挣扎想换换新口味?”

    凌羽裳摇头并不认同,“他们三个身上有其他气息。”不光是今夜刚埋进去的那具,还有前面两具也都冒出相同的气息。

    夜色中树枝张扬舞爪,凌羽裳似有所感走到空地的边缘。花三并没有清理这里,地上交错的藤蔓蔓延走到脚边,又陡然一转顺着大树攀岩而上。

    她看了一眼皱眉,头顶上的影子越逼越紧,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凝成长剑的形状,风再次袭来!

    “砰”!

    红光与白刃相撞,排山倒海的气流掀起脚下方寸土地,原本缠在腰间的长鞭迅速游走,以一副护主的姿态虚环在凌羽裳身前。

    半人高的长剑在空中嗡鸣,通体散发的冷光与月华逐渐相融。无人持剑,剑尖却再次对准地上的凌羽裳,紧接着狠厉的剑锋破开空气袭到了她的双眸。

    眼见着就要血染双眸,凌羽裳徒手一挥,当空挡住。

    无形妖力如直下瀑流翻江倒海,巨大的冲击下长剑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嗡鸣,剑身逐渐弓起。凌羽裳发出一声轻叹,歪头任由长剑刺过颈侧,砰的一声立在身后的灌木丛边。

    周边的树木被剑锋连根拔起,茂密的草木下赫然出现一个更小的坟包。长剑插入地下,刺耳的嗡鸣声瞬间变得柔和,像是在和主人撒娇的猫咪。

    谢筠刚在无形的压迫下稳住身体,接着便看见凌羽裳抓住长鞭,红光从手中迸发,不顾长剑的警告掀起坟包!

    “护主?”凌羽裳轻嗤出声:“我便让你再见他一面吧。”

    红色的长鞭由凶兽筋骨所化,任何兵器都不曾在它面前放肆,这次它好像嘶吼着朝不自量力地长剑奔去。岂料那长剑眨眼间分出五个虚影冲向凌羽裳周边,冷光像是淬了毒一样,以剑身为祭,在凌羽裳脚下升起一个半径为三丈的复杂法阵。

    谢筠当场被剑锋所指,冷冽的风把他面上长发掀起,他每退一步剑锋逼得更近,剑身嗡鸣撕碎落叶,周围的空气好像被瞬间冻结。他的脚步顿时停住,整个人被冻住般僵立在原地。

    他一点一点抬起手,动作无比僵硬,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衡。他的目光一时蒙尘、一时清明,突然双眼迅速冲出血丝,长剑在他手中锵锵出声!

    长剑冷光暴起,犹如出击狩猎的毒蛇,竟毫无犹豫地朝法阵里的凌羽裳刺去。

    他被魇住了!

    当一声震耳欲聋,正在与法阵拉扯的长鞭陡然腾空,白色的骨头拦住破空的长剑。长鞭怒然一翻,掀飞冲来的谢筠。

    乌云半隐的月色倾洒谢筠周身,手中长剑遇月光更加亮光。墨色的眼眸被白光晕染,紧接着眼前的场景就像是水中滴落的颜料逐渐蔓延化开,白光四下散开,远处的风席卷过地平线冲来——

    呼!

    满天桃花撕开白光,谢筠的瞳孔猛的放大。

    眼前已经不是荒山野岭的乱坟岗,而是一个漫天遍野、粉白相交的桃花林,抬眼可见树间穿梭的各色衣衫。

    这是他幼时的人间,桃花林。

    自中秋受伤,他终于再次跟着大人出来赏花的那天。

    谢筠喘息着抬头,明明知道已经过去,脉搏心口还是传来真实的疼痛。顺着人影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防备地冲进眼眶,再往上是一个锦衣粉面的少年。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都是邪祟弄出来蛊惑人心的邪术,他已经死了飞升了!

    知道最后真相的谢筠无声嘲讽一笑,他看见妇人伸手扶少年下来,亲切地递水查看。突然他的手动了,接着长剑再次进手,五指用力发白,掌心的疼痛连接着心脏共振。

    谢筠情绪不断变化的面容暴露在光下,人群簇拥的贵人在眼中逐渐模糊,像是蒙上浓雾。

    他听见一道男声在耳边回荡:“你狠他们吗?你不是想杀了他?”一字一句徐徐出口,像是引诱羔羊步入陷阱的恶鬼:“他们把你当任人宰割的羔羊,喝你的血上位。你知道你被挖出的心去哪儿了吗?”

    仿佛一阵惊雷震得灵魂回荡,谢筠知道自己的心脏最后的归处,但他还是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去哪儿了?”

    那声音开始张扬:“当然是混着你的鲜血,被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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