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更大了,在开门的前一刻凌羽裳收起身上的屏障,任由冰冷的水滴浇了满身。

    看门的小厮开门后就站到一旁,丝毫不影响两泼人会面。原本在后院的花沁雪现在却站在中间,她依旧光彩照人,衣摆细碎的宝石和地上整块的石头相应发光。看着二十出头,眉眼间的镇定却让她整个人看着自带威严,一看就是画本中手握大权的女英雄。

    与她并肩站立的是个玄衣素裳的白面书生,金纹一路顺着衣领勾勒而下,最后收进腰封。与一旁的花沁雪相较他这一身实在是太过于朴素,甚至还带着山间少年的稚气与洒脱。

    芳菲一直往里面看,凌羽裳闭口不语。

    花沁雪上前一步,脸上熟练地勾起一抹笑,向他们介绍:“在下花家现任家主花沁雪,这位是家夫,卿离。”

    白面书生在众人的视线里也勾起同样微笑,让人看着丝毫不觉得亲切,反而觉得可笑又怪异,薄唇轻启,声音好像林间清流:“赵公子在里面等候已久,各位先进来吧。”

    刚过大门,走在前面的交涉的谢筠便听见凌羽裳和芳菲同时开口:“气息又重了。”

    “雨天天冷,各位先去洗洗换衣裳,我让下人熬了姜茶。”花沁雪招来几个小丫鬟一一吩咐下去。

    谢筠先一步道谢,四人跟着丫鬟一路沿着长廊往里面走。外面铺天盖地的黑暗一下被隔绝在花宅外,光滑的栏杆上反射出暗红色光,长廊一路把前后院连起,几人走了一路片雨不沾身。

    拐过一处假山围起的湖泊,丫鬟带着他们在内院停下。只见一座正殿在前侧葱郁的树木下拔地而起,白阶青瓦,飞檐坐兽,雄伟壮阔的白墙在树木的遮盖下看不到边,富贵精致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又透出丝丝不落尘世的仙气。

    主殿大门紧闭,雨声拍打着墙壁蜿蜒而下,周边再无半点声音。

    谢筠抬头打量眼前这座主殿,心里徒然生出一丝诡异感。

    百姓多用木头建房,黄家用红墙黄瓦,这白阶青瓦怎么看都不像人间能有的,倒像按照是天上仙人的喜好建成的。

    这座宫殿与别处格格不入,但因为四周草木茂盛,硬生生阔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强势霸道。

    丫鬟拿起廊前挂好的纸伞撑开,带着人台上台阶,抬手推开殿门,一阵清风拂过周身,带起殿内香炉燃起的香烟,盘旋升空,好像天边玄云四起。

    洁白的白玉石砖一路铺满整个地面,尽头是一堵天青色的墙,这时候墙上的木门打开。

    谢筠跟在后面慢走,左右扫视一圈,心里总觉得违和,但又说不出来。

    他住过世家的府邸,山水花园一应俱全,八进八出的院子他跑过无数次;也去过表面富丽的皇宫,四四方方的墙望去只有头顶方寸天空;但这主殿看着威严逼人,里面却异常空旷,四根顶天的玉柱冲散空旷,硬生生的压人而来。青色的高墙上还裱着十几张画像,一路陈列开来。

    这些画像看着年头不一,最开头的话已经泛起黄边,谢筠的目光落在第三张画像上,眉心突然一跳。

    那画上是一个红衣勾金线的少年,如玉的面孔上扬起一抹笑,肆意自在。腰侧的长剑被镶金宝鞘尽收其中,飞扬的发丝好像真有清风拂过,栩栩如生,任谁来了都要说一声大家之手。但画卷一边却突兀被撕了下去,毛边糙糙,仿佛是被抚摸无数次。

    谢筠心里疑惑万分,盯着看了几眼,画上的长剑恣意张扬,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

    凌羽裳做到他前面,手中的长剑霸道又安然的挂在身侧,镶金的剑鞘在白玉砖上闪出一道锋利的弧线。

    她手中的金钧与画上的一模一样!不,或者说那就是同一把剑。

    这等材质的仙剑天上并不多有,更别提是在山下的凡间,百年出一把已经是上天开眼,现在金钧又出现在画中红衣少年的手里,可这金钧是凌羽裳从邪祟手中夺来。

    谢筠走进几步,看见画卷落款缀着一个簪花小楷:陈默。

    蓦然他的心头一震,山上那邪祟虽然藏在雾里,但数次打斗下他也曾看见一闪而过的红衣,赫然便是画中少年的模样!

    谢筠顺着画卷把往上看,飘飞的香云层层叠叠冲向屋顶,四角复杂的花纹同香云一起不断往上,似乎要把屋顶掀开。

    ——主殿内石砖、墙壁、窗棂、甚至于最隐蔽的门上,都刻着什么,定睛细看才发现花纹下是复杂难懂的引财符文,其数量之密,法力之深就算是半神来了都要被引着多看两眼。

    这不是普通的主殿,而是个引财的宝地!

    “我家家主说了,各位不急着出去,要好好洗驱驱寒。”丫鬟推开门又往里走,那里面才是住房。

    丫鬟把人分别带进去,站在门口又说:“各位想要什么便摇铃,自然有人听见进来伺候,我在外面侯着。”

    凌羽裳看一眼面前的香汤,上面飘着的花瓣在热气的蒸腾下香气扑鼻,她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挥手便把衣裳脱了个干净,安心躺下去。

    “阿姊?阿姊你能听见吗?”耳边响起芳菲试探的声音,这还是她学会的第一个妖术,千里传音,都用来同凌羽裳讲悄悄话了。

    凌羽裳整个人泡在水里,“能听见。”

    芳菲松一口,兴奋道:“这里又好多好吃的,阿姊你看到了吗?”

    凌羽裳睁开眼看一眼右手边的案上,一碟碟水果点心排列有序,她拿起一个李子,乌漆的皮上还挂着水珠。一旁的精致小碟里更是放着蜜桃、葡萄、西瓜,看样子都是刚摘下来的。

    “阿姊,你快尝尝,真的很好吃啊!”

    鼻间茶香阵阵,白色釉面的茶具光泽极亮,上面绘着的淡红牡丹,茶水清香,茶叶舒展。

    凌羽裳放下这些,小声问道:“你察觉出来仙莲的气息了吗?”

    芳菲赶紧咽下去:“从进去内院,气息便又重了!说来也奇怪,从我们下山起就好像一直临水而行,就连花家的宅子里都有一个活水湖泊。”

    凌羽裳想到凡间画本的隐喻,解释道:“遇水生财,花家是生意人兴许更看重这些。”

    芳菲含糊应两声,便又去啃案上的水果了。

    一墙之隔,谢筠站在香汤前左右看一圈,这里的一切实在太过于富贵,玉蝶小果,香汤茗茶,与谢家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路走来的路上,谢筠一直在暗暗惊道花家的宅子,占地虽然没有谢府大,但里面的陈设实在太过于精致富贵,一座座小院子隐在绿叶之中,处处透露出文人雅士的意趣。

    里面同主殿一样,白砖玉墙,四下用宝石点缀照亮,明亮的光辉照亮整个屋子,丝毫不见明火。

    谢筠解开衣带,在屏风上挂好,整个人都埋在香汤里,温热的水汽一下充盈全身脉络,湿冷的水汽瞬间被冲走。

    一下水声滴答,门突然响了。

    “谁?”谢筠从水下抬头,厉声道:“我没有叫你们进来。”

    谁知门竟然从里面关上,那人不顾他的厉声阻止径直走进来,屋内响起缓慢的脚步声。

    “……”

    “不唤便私自进入客人的房间,这就是花家的待客之道吗?”

    谢筠抓起袍子快速把自己裹了严实,刚一扭头便看见一道红光穿过香汤唰的闪过,疾风掀起面上湿发,快速朝下一沉,直冲他腰间而去。

    谢筠闪身后撤,那红光竟丝毫不让,转眼间便飞出几丈远。香汤就在一侧,他眉心突的一跳,狠厉红光瞬间袭来,长蛇般的锋芒凶狠无比,下一刻他躲闪不及——

    红光瞬间变为实质,谢筠眉心一松,任由长鞭缠上他的腰肢,拉他下水。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谢筠从水里出来,水流顺着脸侧一路向下,当着来人的面靠在台子边上。

    “你怎么来了?”

    谢筠刚问出口,便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抬起下巴,那是金钧的剑尖。

    凌羽裳宽袍广袖,腰上的封腰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一侧,似乎快要掉下去一样。脸上因为水汽的蒸腾变得红晕,素白的指尖握在金钧的剑柄上,冒出充血的红润。

    谢筠难为情转头,艰难开口:“凌小姐,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现在还……!嘶!”

    凌羽裳淡定站在他面前,两人的体温被水汽氤氲升起,在水里气息相闻。谢筠似乎能感受到独属于她身上的冷香,蛮横霸道地破开层层水汽侵占整个池子,最后顺着他裸露的皮肤钻进鼻腔。

    “凌小姐……你是身体又难受了吗?”谢筠快速躲开,他刚想要抓起案上的小刀,却被长鞭拨走,白玉砖上哒哒两声轻响,最后被水声盖住。

    凌羽裳收起金钧,长鞭却越收越紧,直到把谢筠拉到身边才停下。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谢筠,好像在打量什么趣事,这是一个妖看向人的眼神,这是看见食物的眼神——

    她在谢筠的注视下看向谢筠的脖子,那颗嫣红的痣好像在散发诱人的香气。

    “谢筠。”凌羽裳按住他的肩膀。

    眼看着就要咬住他的脖子,谢筠却猛地推开她,“你不是凌羽裳!你是谁?”

    她从来不会在时候喊他的名字。

    哗——

    冰冷的泉水淋头而下,身下的温热一下被冷泉浇灭,谢筠哗啦起身。

    只见一身红衣的凌羽裳站在池边,眼里的水汽让两只眼睛涩得发疼,下一刻被外袍劈头盖脸罩住。

    凌羽裳难得戏谑地笑传进耳中,她说:“怎么差点把自己淹死在这里?”

    淹死?谢筠哗啦啦从水里再次裹严实自己,再次?我不是把自己裹严实进去的吗?

    谢筠双目红通通地抬头,似乎在问怎么回事。

    凌羽裳:“我刚一进来就发现你自己埋在池子里,刚到边上你就开始挥手,好像魇住一样。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不提还好,这一提谢筠整个人都像蒸熟了一样。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眼神飘忽不定,半天不敢看她一眼。

    “就……我……差点……”

    “阿姐你杀了我!不要留我独活在世间!”

    一声嘶吼尖锐地打破雨夜,在花宅内院惊雷般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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