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予星回过神来,怔怔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许以辰。

    他居然也在这里!

    安予星环顾四周,紧跟在旁的是阿耀和小伍,气势在这一刻瞬间压上来,莫名而来的安心让她松了口气,仿佛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许以辰眼神冰冷,“她说她不玩了,你听不懂吗?”

    “用不着你来管!”张楚模样有些狼狈,几个兄弟将他扶起。

    “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啊。”阿耀似乎认识此人,带着几分讥嘲,哂笑道,“你今天刚开业,我们来给你捧场,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张楚不服,气得要吐血,但依旧嚣张气盛,指挥身边几个兄弟就要还手。

    一时之间场面变得混乱,俱乐部的招牌被人砸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许以辰拎起一把休息区的四条腿凳子,砸下去时瞬间四分五裂。他拍拍手上的灰尘,走到张楚面前,波澜不惊地说:“今天是你新店开业第一天,招牌给你砸了,损失你清算一下,我来报销。”

    张楚倒在地上,偏偏被人压制着,动弹不得。他怒目圆瞪,眼珠充血暴起,朝身后指挥那几个兄弟喊道:“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人准备偷袭,小伍抬腿踹了过去,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

    场面比之前更加混乱,围观的人再次涌来,难分敌我,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警察来了。”

    紧接着,警笛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人群四处逃窜,小巷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慌乱中,安予星的手腕被人握住,冰冷的触感传来,一个力道抓着她穿过密集的人潮。

    嘉汐刚从卫生间走出来,面对乱作一团的场面,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就看到了安予星,而带着她逃跑的是...

    “班长?”

    安予星远远地看到嘉汐,喊道:“嘉汐,快回家去。”

    —

    终于逃了出来,安予星手撑膝盖,大口喘气。

    缓和了片刻,她站起身,踌躇两秒,对许以辰说:“你怎么样了?”

    许以辰没说话,他的左手始终虚握着,劲瘦的手背上有几道血痕,是打架时留下的。

    安予星惊讶:“你受伤了?”

    说着就要上前凑近,许以辰却放下手,侧过身拎起地上的黑色书包单肩背起,“没事,先回家吧。”

    安予星脑子宕机发愣,没反应过来。

    许以辰走出几步,转过身又强调了一遍:“不走吗?”

    “哦。”安予星快步跟上。

    马路上车辆疾驰而过,车灯汇成了一条条河流。购物中心内,人潮涌动,各式店铺开张着,橱窗里展示着最新时尚单品。

    前面刚好是斑马线,他们走过去时绿灯闪烁了几下变成红灯。

    许以辰停下脚步,眼睛直视着前方。

    一路上,二人谁都没说话。

    安予星心里亏欠,几次想去查看他的手上伤势,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侧首看去,此刻的许以辰沉默寡言,穿着宽松的白衬衫,黑色直筒裤,分明就是一名普通中学生。

    与方才激烈打架的形象很割裂。

    倏而,红灯变成了绿灯,一个行人冲过来,肩膀擦过撞倒安予星。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她的胳膊肘,安予星一个踉跄下巴直接磕在他的肩膀上,二人离得如此近,再抬头上,瞥见他利落的下颌线。

    安予星瞬间僵住,神经绷紧。

    “看路。”许以辰提醒了一句,松开她,往前走去。

    安予星慢半拍地跟上。

    风从二人间的缝隙吹过,安予星又一次感觉手臂上的冰凉感。

    许以辰的体温不是温热的,而是冷的。

    但安予星的心却在这一刻不受控制跳起来。

    她觉得是她太紧张了。

    许以辰说要回家,结果七拐八拐绕了好几条悠长深邃的窄巷,忽然停下脚步对她说:“着急么?”

    安予星摇摇头:“你有事?”

    许以辰没具体说,而是朝着旁边一家宠物店走去。

    没一会儿,他出来时手里多了一袋灰色袋子。

    安予星还在纳闷,许以辰已经带她来到一家旧房子院落后方。

    这里远离城市喧嚣,低矮的台阶上给留下年深日久的青苔,斑驳的灰白墙面上长满了爬山虎,郁郁葱葱。

    夕阳缓缓西落,金色余晖铺满了这条巷子,瓦缝间零星长着青草,缺了角的青砖无言地讲述着旧年代的故事,像极了一幅陈旧的油画。

    安予星不解许以辰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却见一只小狸猫从木门后跑了出来,围着许以辰转了一圈,然后静静坐在地上喵喵喵,脖子上系着一个铃铛,一动一动,可爱极了。

    安予星少见许以辰的目光柔和下来,他淡淡一笑,将把书包摘下放地上,然后倒出一些猫粮放到小猫面前。

    小猫眼睛忽然放光,低下头吃了起来。

    少年温柔地摸了摸它圆溜溜的脑袋。

    安予星出现片刻震惊。

    梧桐树上的蝉鸣瑟瑟,盛装了整个夏天。少年、治愈的光辉,巷子里的狸猫。

    安予星睫毛微颤,问道:“这只猫是你养的吗?”

    “不是。”许以辰说:“我只是有时候会来看看。”

    安予星:“你喜欢猫?”

    许以辰没说话,停顿了半晌反问:“你喜欢么?”

    安予星犹豫片刻,确定地说:“我更喜欢狗。”

    许以辰点头,没再说了。

    安予星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小猫咪。

    小猫很乖,不吵不闹,允许陌生人的触碰。

    脖子上的金铃铛一晃一晃,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

    “这也是你系上去的吧?”安予星问。

    许以辰:“嗯。”

    安予星犹豫了一下,“能帮我个忙吗?”

    许以辰侧首看过来。

    安予星:“能帮我拍张照片吗,我好像忽然有灵感了,我想记住这一刻。”

    许以辰:“可以。”

    他起身走远了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

    被装在镜框里的女孩,轻抚着小猫。

    光辉穿过树叶,落在古老街道,仿佛在枯燥灰暗的日子里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看着镜头里的女孩,心里闪过很荒谬的想法。按下了快门键,留下了这一刻。

    安予星接过手机看照片,意外惊喜,都说男生拍照技术很差劲的,但许以辰还是个例。

    “挺好看的。”安予星嘉许,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许以辰的手机,眨了眨眼说:“还是用我的手机拍一张吧。”

    说着删掉了他手机里的照片。

    许以辰一顿,“行。”

    安予星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少女时代的手机总是装扮很独特,手机壳贴满了细小的水钻,HollyKitty镶嵌在其中。

    许以辰翻看了手机背面,无声地轻扯嘴角。

    “就按刚才那个角度,光线和远景来拍就好。”安予星说了一声,摆出了自己之前的摸猫咪头顶的动作。

    小猫也很配合。

    许以辰抓拍了好几张,但安予星心里空落落,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有问题?”许以辰问。

    安予星摇头,“没有,挺好的。”

    其实她在后悔没有拍下许以辰的那一幕,她觉得那一幕很适合。

    -

    太阳落山后,安予星刚回到家,看到阳台的晾衣绳上还挂着一件校服外套,孤零零的。

    今天早晨出门前,外婆就看到阳台上的那件衣服,略大,显然不是安予星的。但是也没问,只是叮嘱安予星要好好学习的,这个年龄段只有学习才是好的出路。

    外面刮起了风,几盆绿萝被吹得东倒西歪。安予星走过去,用晾衣钩下衣服。

    刚洗好的衣服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是薰衣草味。

    安予星将衣服叠好,犹豫了很长时间,又去客厅的医药箱里取出碘伏、棉棒和创口贴。

    她心存愧疚,正好可以借着还衣服的机会去看看许以辰的伤势怎么样了。

    说实话,三年的同学他们从未敲响过对方的房门。

    二人心照不宣地存在避讳和冷淡,见面也就打声招呼仅此而已。

    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站在对方家门口,还是安予星主动的。

    她深吸了口气,敲响了门。

    很快,门打开了。

    见到是安予星时,许以辰眼中也闪过片刻的怔忪:“有事?”

    他身上还带着碘伏和药油味,应该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安予星踌躇把叠地方方正正的衣服递上,笑得大方得体地说:“班长,你的衣服。”

    这几天都在假期,没必要穿校服。许以辰也想起了前几日衣服事件,他单手接走。

    安予星踮着脚尖往里面看了看,“就你一个人在家么?”

    这句话问出后,许以辰明显怔了一瞬,默默地点了下头。

    安予星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说出话了,想起另一只手还拎着药:“你手上的伤口怎么样了?我进去帮你看看吧。”

    许以辰盯着她半瞬,迟疑地侧过身子,允许她进来。

    安予星环视四周。

    之前就好奇过年级成绩第一的许以辰家里会长什么样,摆放着奖杯和奖状就像橱柜摆放出售品一样那样,满屋子都是书架像是资料库一样么,不然为什么许以辰的知识面会那么广?

    但显然与预想中的相差很远,许以辰家里很简单,客厅里开着灯,电视机,电风扇,外加一张会客的沙发挤满了客厅。

    唯一吸引人的是角落里有张三角钢琴,但是蒙着白色遮尘布。

    他家里真的很清冷,冷得不像是九月的天,刺骨的寒意都快蔓延都骨头缝隙里,冷寂、孤独、步入房门的那刻就犹如没入冰水里的鱼,四面的墙是玻璃水缸。

    安予星突然想到什么,难不成许以辰一直以来是一个人生活的么?

    好像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家里来过外人。

    他的父母呢?亲戚呢?

    “坐。”

    许以辰倒了两杯柠檬水,递给安予星一杯。

    水是温热的,水杯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安予星轻抿了一口,发现没有那么苦,低头看去,杯中的柠檬片都是去除籽的。

    他手上处理过的伤口又一次渗出了血丝,安予星拿起碘伏说道:“我帮你再看看吧。”

    说着,她就拧开还未拆封过的药瓶,用棉签蘸取少许,坐过去就要看他的手背。

    许以辰没拒绝。

    伤口位于虎头部位,比安予星预料中要严重些,有半个小拇指长度,但也不算很深,在家处理应该没问题。

    安予星捏着棉棒,低头小心翼翼靠近。

    他静静坐着,另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缘,她低下头的那刻,心里莫名一紧。

    喉咙滚动一圈,手不自然握紧,青筋凸起。

    安予星没有察觉出他的异常,依旧小心蘸取。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圆圆的小脑袋正挡住伤口,模样很认真,比她思考数学题时认真太多了。

    但是她好像不怎么会处理伤口,按压的很轻,生怕伤口再次出血,也怕会伤口刺激到他,动作十分小心谨慎。

    涂抹完后,还吹了一吹,最后撕开一个创口贴贴上,轻轻抚平。

    处理完后,安予星抬起头,看到许以辰正在看她,对视的一瞬间,许以辰率先挪开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会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一丝仓促的意思,还以为是不认同她对伤口吹气的方式。

    “我以前摔倒的时候,外婆就是这样说的,只要吹一吹就不痛了。”安予星把棉棒丢进纸篓里,看看那道伤口,愧疚感再次涌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片刻过后,许以辰恢复冷静,看了她一眼,倏而低下头盯着伤口:“男生都不在意这些。”

    安予星笑了一下,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盘,哑光纯黑的,外面两圈错落着银色内凹的齿轮,卡在腕骨凸出的腕间,很养眼。

    但表盘玻璃布满裂纹,渗出淡蓝色冰晶。

    安予星诧异:“你的手表好像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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