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咳!咳咳……”

    一出水面,肺腑里仿佛有火在烧,少女猛烈咳嗽,吐出几口水,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轿子忽然倾斜,文鸦九摔在地上,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四周水雾弥漫,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捕捉到模糊人影晃动。

    正前方一名锦衣男子正和旁人商量些什么。

    鸦九竭力抬头,动作时拉扯到喉咙,咳出一摊酸水。

    咳嗽声使得男子转过身来。

    “新货啊,”锦衣男子身形高瘦,俯下身时像一根将倒的竹竿,他歪嘴笑两声,贱兮兮地道,“脸蛋白嫩,四肢柔软,能卖个好价钱,可惜得丢到古墓里熔炼,浪费透顶啊浪费。”

    昨夜拉她出火场的络腮胡在旁边附和:“是个难驯服的,昨天夜里烧了县令的宅子,差点给她跑了。”

    本就难受的鸦九受这话刺激,胃里一阵翻腾,吐出一口污秽。

    她趴在地上,衣衫不停滴水,凌乱发丝垂挂在额前,全身上下没一处能看的地方。

    饶是如此,锦衣男子还是拽她起身。

    “是个能逃的是吧,先耗上几日,饿老实了再送进去。”

    男子扔她进一处土坑,转头对络腮胡道:“县令交代,今年直接送进墓里,最好是不能动的。”

    墓?

    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受了凉的身子不住颤抖。

    鸦九踉跄几步,站起身又摔到地上,越挣扎越无力,几乎摔成了泥人。听他们对话的意思,她会被送到古墓里边,而且是熔炼人的墓。

    “这丫头,身体倒是不差,赏了。”坑边有人嬉笑讨论,一边说着,一边扔下一枚铜板。

    “啪”的一声,铜板落在泥泞中,溅起几滴泥水。少女的目光依随铜板的轨迹移动,心中涌起一阵屈辱感。

    “别费劲了,你逃不出去的,”又有一人冷笑,“不如趁现在多捡点铜板,好好孝敬那两位头儿,还能落得个好去处。”

    她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紧盯鞋尖。

    坑里的动静引来过路的村民,用不了多时,方才还不起眼的土坑边上围满了人。

    鸦九仰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因看好戏而冷漠的面孔,他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像在看一只展示给众人的动物,让坑底的人毫无尊严可言。

    “她就是这次的河神新娘。”一道尖锐声音划破人群低语。

    “听说她本是江湖中人,在枫香驿杀了郡守儿子,连夜逃命到咱们村不说,还放火烧了县令的私宅。”另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厌恶。

    “该祭、该祭,这要是死了,一点儿都不冤枉。”

    ……

    坑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少女承受着众人指责,有意辩解,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

    “我没有杀人。”

    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嘲笑,也有人露出怀疑的神色,但没人相信她的话。

    “你们弄错了,杀人的另有……”她尝试解释,声音很快淹没在人群的喧嚣声里。

    没有人听一个充作活祭品的女子说话。

    “河神新娘”“杀人”“活祭”……这些声音冲击耳鼓,将文鸦九束缚在恶女身份当中。

    本该由原主经历的苦难现在由她承受,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席卷而来,不仅是对自身处境的绝望,还有对这个世界的不解。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她代替原主成了众矢之的,无辜却无法证明清白。

    两个匪老大对这一切并不意外,他们交换一个眼神,大声吆喝:“今儿个我们有好戏看!河神新娘,活生生的河神新娘,大家可别错过!”

    人群开始骚动,有几人双目放光,从怀里掏出铜钱。

    鸦九站起身,眉头微蹙,她这是成了他们的赚钱工具。

    上边的络腮胡提高音量:“老规矩,价高者进坑里抓货,抓到了就能品一品滋味!”

    谁都知道这所谓的“品一品”意味着什么。

    旁边的小喽啰言辞夸张,吹嘘河神新娘的神奇之处,引得围观的人群更加兴奋。

    第三次叫价还未开始,就有人急吼吼地喊出价格,生怕晚一步争不到入坑资格。

    少女皱紧眉头,愤怒和恐惧在心头交织。

    [系统?系统!]

    她在心里焦急呼喊,耳边却只有人群的喧哗声。

    锦衣男子和络腮胡愈发得意,颇为满意这场闹剧。

    叫价声一声高过一声,成群的汉子在推搡中发生争执,场面逐渐失控。

    “五十二铜板!”公鸭嗓般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争吵。

    五十二铜板不多,却是这些村民中最拿得出手的。

    鸦九抬眼望去,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站在人群前边。他咧开歪嘴,苍蝇似的搓手,泛着精光的小圆眼里充满急色。

    “五十二铜板,还有没有人出更高?”锦衣男子挑眉,环视四周,声音里满是挑衅。

    “有没有更高的?”他再次询问,面上带了一丝不耐烦。

    时间仿佛凝固,坑边不再吵闹,只剩风吹过的声音和人们急促的呼吸声。

    鸦九的目光锁定麻子脸,心里一个劲安慰自己不会有事,原书里这段剧情甚至一笔带过。

    “五十二铜板一次,五十二铜板两次,五十二铜板三次,成交!”

    此话如同重锤,围观的人群欢呼。

    “嘿嘿!五十二枚铜板,我要亲自下去。”麻子脸露出猥琐笑容,抬脚就要越过泥坑边缘。

    方才只是预热,现在才是重头戏。

    他们一群汉子在山中少有接触女人的机会,所以每次进新货都会安排拍卖,价高者在坑底蒙眼捉人,捉到人便可以尽情游戏,尽兴了再送到古墓里边熔炼。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哪怕拍不下,在上边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据说今日不止一个货,待会儿还会放一位美人进坑里,好让他们看看一龙戏双凤。

    锁链声丁零当啷,一名铁链束缚的白衣女子被人牵来,步履蹒跚地跌进土坑。

    她的气质清冷,此刻眉头紧蹙,眼里满是不屈与愤怒。泥水四溅,白衣沾染污渍,女子依然保持矜贵姿态,目光冷冽地扫过坑边的人。

    麻子脸看到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几乎是翻滚着滑进坑底,双腿搅得周遭泥水激荡。豆大的泥点高高飞溅,他却毫不在意,只顾着向那女子逼近,任由污泥溅到眼睛。

    “别靠近她!”文鸦九浑身颤抖,分明自身的安全都成问题,还是下意识喝住恶徒。

    男人见她狼狈至此还敢出头,歪嘴笑道:“好,不找她,那就先你吧!”

    他边说边向鸦九伸手,坑底的空间有限,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白衣女子甩出一把小刀,直插入他的手背。

    麻子脸发出一声惨叫,手背上的伤痛得他直跳脚。他张嘴骂娘,转而去抓女子。

    后者受铁链束缚,无法伸展四肢,眼看就要躲不开魔爪。

    谁知下一瞬一柄黑剑挡在她身前。

    宽大手掌从旁边伸来,重重拍上麻子脸的胸口,震得对方退后三尺。

    定睛看去,竟是名陌生少年。

    只见他一掌拍至麻子脸的胳膊,再接一个推拉反扭。

    麻子脸的惯用手脱臼,当即哇哇大叫。

    稍一偏转视线,少年身穿红黑文武袖,高马尾随意挽起,额前几缕发丝随风轻扬,手中长剑的剑鞘漆黑如墨,缠一段红绸,看着十分惹眼。

    “真是麻烦,”他低语一声,扫视周围的人群,“谁敢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少年的出现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混乱的场面瞬间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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