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大学的四人间宿舍里，室友们都出去了，姜瑜一个人坐在书桌旁看书，台灯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阴影。
突然，一个室友推门进来，手里还拿了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上面还有个淡蓝色的信封，放到姜瑜桌子上，努努嘴说：“宿管让我带给你，说是女生给你的，他也不知道是谁，估计信里写了吧。”
三天两头就有女生给姜瑜送东西，还有人在宿舍楼下大声喊话表过白……作为他的舍友，他以前还会又羡慕又嫉妒，这小子桃花运这么旺，这么招女孩子喜欢，但次数一多，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姜瑜抬眼道，跟他道了谢，说：“你吃巧克力吗？”
舍友摇头：“不吃，那玩意儿太甜了。”
“也是。”姜瑜点点头，拿起那盒巧克力，连着上面放的信一起，非常自然地就丢到了垃圾桶里。
室友在旁边看着，不由得砸砸嘴。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还是觉得暴殄天物，便开玩笑道：“下次让她们送点咸口的，什么牛肉干火腿肠什么的，我能替你解决了，老送甜的真吃不下。”
姜瑜只是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
“你都不好奇是谁给你送的情书吗？”室友又问他道。
“不好奇。”他干脆地说。
“不是我说啊兄弟，”室友拍了拍他的肩，惋惜地说：“你这条件，要什么样的没有，何苦纠结在那一个人身上。”
某次他们在宿舍里玩真心话大冒险，姜瑜一连输了好几次，他们这才知道，他之所以一直没谈恋爱，是因为有个喜欢的女生，可她却偏偏不喜欢他。
姜瑜眼神一暗，半晌，突然出声问他：“你喜欢过谁吗？”
“没有，我都忙着要么学习，要么打游戏去了。”室友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你不懂也正常。”姜瑜淡淡地说。
“我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我说真的兄弟，你这条件，要放在别人身上，没谈过十个也谈过八个了。就我们班上学期挂了三门课的那哥，仗着自己那张脸，每个月都得换个新女朋友。”
“他是他，我是我。”
室友细细对着他的脸打量，纳闷地说：“我觉得你长得比他帅多了，怎么你那邻居小姑娘就没看上你呢？她不会喜欢女生吧？！”
此言一出，姜瑜温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怒道：“别乱说！”
宿舍里气氛骤冷。
见他动了真怒，室友讪笑：“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跟我随便怎么开玩笑都可以，说她，不行。”姜瑜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斩钉截铁道。
室友愣住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姜瑜用这种语气说话，反应过来后也有些生气了：“姜瑜，我是真把你当朋友，不想你在一棵树上吊死。她不喜欢你，你就换一个人喜欢，这有什么难的？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护她护得这么紧，怎么，她是救过你的命吗？”
“对。”
“什么？”舍友瞪大了眼，又问了一遍。
“我说她救过我的命。”看着他吃惊的眼睛，姜瑜认真地说。
舍友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姜瑜没再管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手上的书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记忆不自觉地飘回到了那一年。
那年他刚上大一，在伊城土生土长的他从来没离开家这么久，也没离开李成锦这么久过。
这时的他，还没有认清自己对她的感情，只知道离家一个月，他有些想她。看到和她相似的背影会有浅浅的悸动，忍不住走到那人前面确认是不是她，发现不是后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虽然她已经很久不跟他说话了，但毕竟他们两家是紧挨着的邻居，眼前不时闪过到她背着书包的匆忙身影。自从离家上大学后，他彻底见不到她了。
国庆长假，室友们大多选择不回家，姜瑜却想回去看看，从北城坐飞机回到了伊城。
可不知为何，她似乎不在家，他都到家两天了，即没能隔着门听到她那熟悉的脚步声，更没能见到她。
妈妈刚炸了一大锅肉丸子，说要给李成锦家送去，他主动揽下这件差事。姜瑜端着一大碗炸得金黄的刚出锅的丸子，敲了敲隔壁的门，深吸一口气，他莫名地心跳如雷。
不一会儿，门开了。
开门的是李芳，姜瑜掩饰心中的失望，微笑着说：“阿姨，我妈炸了丸子，她说您和成锦都爱吃，让我给你们送来。”
李芳笑眯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好，谢谢小姜，你也帮我谢谢她。进屋坐会儿吧？”
姜瑜正有此意，跟在她身后，到客厅坐下。
李芳把碗端进厨房，正要给他倒水，姜瑜忙出声道：“阿姨，不用麻烦了。”
“没事，水还是要倒的，好一阵子没看见你了，阿姨也想和你聊聊天。”
姜瑜快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水杯，“谢谢阿姨。成锦没在家吗？”他状似不经意间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她前两天去阳城的姨妈家玩了，昨晚刚回来。”
姜瑜心中一喜：“那她这会儿在家吗？”
李芳笑了笑说：“她在家呆不住，跑去游泳了。”
“去哪游泳了？我正好也想游泳呢。”
“伍康路新开了一家市民健身中心，她刚出去半个小时，你要不去找她一起游？两个人一起有个伴儿。”
“那我回家收拾衣服过去。”姜瑜说着，站起身来。
“小姜，”李芳也跟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抬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从小就听话，学习又好，不像成锦那么贪玩，他们班主任节前还在跟我告状，说她晚自习不学习，和另外两个同学一起打牌……你能帮我劝劝她吗？我说多了又怕她不耐烦，但是高二了，得好好学习了，不然我真怕她考不上大学。”
听了她的“光荣事迹”，姜瑜忍俊不禁，又不好当着李芳的面笑，只好郑重地点点头：“我会跟她说的，阿姨您放心。”
不过他心里清楚，他这么说也就是安慰她妈妈罢了，李成锦根本不想听他说话，更别说是让她好好学习了。
她和他不一样。
他总觉得，上学的成绩好与不好并不代表什么，比起他这样做应试教育的傀儡，他更希望她是草原上奔驰的骏马，是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鹰。现在她还小，总有一天，她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并为之努力，旁人急也急不来。
他对她有信心。
怕自己去得太晚，李成锦已经游完泳走了，姜瑜迅速收拾好衣服出门，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伍康路的市民健身中心。”
到了游泳馆，他买好票后进到更衣室，快速换好了泳裤，穿过更衣室走到泳池旁，试图找出她的身影。
新建成的游泳池极为庞大，拥有近10条泳道。正值国庆假期，这里人满为患，浅水区有不少套着游泳圈的小朋友在嬉戏打闹，深水区人倒是不多，姜瑜觉得李成锦应该在那里。
在岸上观察了几分钟，他欣喜地发现了她熟悉的身影，走近了唤道：“成锦！”
她戴着白色的泳帽和同色系泳镜，刚用标准的自由泳泳姿游到池边，似乎没听到他在喊她，蛙泳腿一蹬，顿时游开好几米远。
姜瑜也戴上泳镜，跟着一头扎进水里。
说起来，他游泳还是她教的。
那时她还在上幼儿园，他上一年级，暑假里，两个妈妈一合计，决定把他们送去学游泳。
他好像天生就怕水，跟着教练勉强学会换气，但水一没过胸口就觉得喘不上气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套着游泳圈在水里吓扑腾。
可她是暑假班里教练最骄傲的学生，只上了三次课便能自己游出十几米再游回来，五节课下来，她的蛙泳泳姿已经非常标准了，在水里游来游去，像一只快乐的小□□。
“姜瑜，你干嘛一直套着游泳圈？”她从他身边游过，声音清脆又洪亮。
“我，我不敢游。”见她在水里神态自若的模样，姜瑜不好意思地说。
小姑娘哈哈笑了两声。
“你不害怕吗？”他好奇地问。
“不害怕，淹不死的！你没看纪录片吗？我们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之前是在羊水里泡着的，所以小婴儿天生就会游泳，你放松，别害怕，我带你一起游！”她自信地说。
姜瑜紧紧咬着下嘴唇，被她说得有些心动了，他想和她一起游，于是手扶着水池边，慢慢试着脱掉游泳圈。
“你全身放松，就能飘在水面上，像我这样。”
“对，吸气，呼吸，再吸气……”
“没事，你游吧，我这样握着你的腰，对，很好……”
“别害怕，教练也在旁边看着呢，你要是真不行了，他会救你的。”
教练发现她在试图教姜瑜游泳，一个那么小的小女孩在教一个比她大些的小男孩，觉得很好玩，乐呵呵地在岸边看着。
在她的帮助下，他终于没那么怕水了，暑假班结束时，也能脱掉游泳圈游出十几米远，并且逐渐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
诺大的泳池中，姜瑜奋力追赶着前方的李成锦。
标准游泳池有五十米长。也许是因为刚才没活动开，游到一半，他突然感觉很吃力，咬咬牙想继续往前游，右边小腿上突然传来剧痛。
他抽筋了。
当右腿因为疼痛而蜷缩时，他整个人身体不稳，歪倒在水里，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泳池水强势地灌入鼻腔，窒息感席卷了胸膛，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奋力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往水里坠。
生命危在旦夕。
他竭力拍打着水面，想引起救生员的注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向岸边，头皮被拽得生疼，可姜瑜知道，他得救了。
两个皮肤黝黑的救生员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把他拽到岸上，一阵剧烈咳嗽后，良久，他终于缓了过来。
“谢谢你们救了我。”他沙哑着嗓子，对两名救生员说。
其中一名救生员摆摆手，“不是我们救的你，是她救的。”
顺着救生员的手看去，姜瑜撞入了一双嫌恶中藏着关切的眼。
泳帽不知掉到了哪里，青年黑色的湿发贴着苍白的脸，狼狈地抬头望向她，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面上忍不住一红，连忙把脸别开。
“谢谢你，成锦。”他小声道。
李成锦白了他一眼，嫌弃地说：“你这么菜就在浅水区蹦跶下算了，实在不行可以套游泳圈，来深水区做什么？”
姜瑜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不自觉地揉了揉还在阵阵发痛的小腿。
“抽筋了？”她问。
“嗯。”他轻声说。
“你下水之前活动了吗？”
姜瑜老实摇头。
李成锦大怒：“没活动开你就下水？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她忍不住一阵后怕，游泳池里人太多了，救生员也不算称职，刚才她带他游到岸边，他们才来搭把手，要是她没发现会怎样？她可不想参加他的葬礼！
被她凶了一通，姜瑜又是委屈，又是窃喜，她很久没跟他说过这么多话了，他听得出来，她在关心他。
“对不起，成锦，以后不会了。”他说着，又开始咳嗽。
李成锦眉头紧拧，顾不得生气，不放心地说：“你咳得这么厉害，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吧，”他犹豫地说，“我把水咳出来就没事了。”
“随你。”冷着脸丢下一句，李成锦扭头便走。
“成锦！”姜瑜见她生气，忙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她的手腕。
“你干嘛！”李成锦用力甩开他的手。
“我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你去不去医院都不关我的事，你自己决定吧。”她臭着脸说。
“成锦，”姜瑜低头看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去干嘛，要去你自己去。”李成锦不悦道。
“万一有什么事，我怕……”姜瑜故意说道。
“行行行，陪你去陪你去。”她不耐烦地说。
“谢谢成锦。”姜瑜的嘴角偷偷扬起一个角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很甜。
画面一转。
姜瑜开始做梦。
他和她都湿漉漉的，像那天刚从泳池里起来一样。一缕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他白中透着酡红的脸颊。
他像溺水时一般，紧紧攀附着她，在她的指引下时而往上攀升，时而坠落……酒店里，他紧紧拥着她温热的身体，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缠绕着她，亲吻着她，包裹着她……把最隐秘的一面剖开给她。
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姜瑜猛地一睁眼，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波市的天还没亮，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钟，凌晨三点，这一觉里，一梦接一梦，他睡得很不踏实。
也许是因为太想她了吧。
他用手背试了试脸颊的温度，烫得厉害，伸手往下探，入手是一片濡湿滑腻，姜瑜浑身一僵。
可想起刚才梦中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他又忍不住有了反应，闭着眼轻声呢喃，手上动作着：“成锦，成锦……嗯……”
突然，一个室友推门进来，手里还拿了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上面还有个淡蓝色的信封，放到姜瑜桌子上，努努嘴说：“宿管让我带给你，说是女生给你的，他也不知道是谁，估计信里写了吧。”
三天两头就有女生给姜瑜送东西，还有人在宿舍楼下大声喊话表过白……作为他的舍友，他以前还会又羡慕又嫉妒，这小子桃花运这么旺，这么招女孩子喜欢，但次数一多，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姜瑜抬眼道，跟他道了谢，说：“你吃巧克力吗？”
舍友摇头：“不吃，那玩意儿太甜了。”
“也是。”姜瑜点点头，拿起那盒巧克力，连着上面放的信一起，非常自然地就丢到了垃圾桶里。
室友在旁边看着，不由得砸砸嘴。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还是觉得暴殄天物，便开玩笑道：“下次让她们送点咸口的，什么牛肉干火腿肠什么的，我能替你解决了，老送甜的真吃不下。”
姜瑜只是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
“你都不好奇是谁给你送的情书吗？”室友又问他道。
“不好奇。”他干脆地说。
“不是我说啊兄弟，”室友拍了拍他的肩，惋惜地说：“你这条件，要什么样的没有，何苦纠结在那一个人身上。”
某次他们在宿舍里玩真心话大冒险，姜瑜一连输了好几次，他们这才知道，他之所以一直没谈恋爱，是因为有个喜欢的女生，可她却偏偏不喜欢他。
姜瑜眼神一暗，半晌，突然出声问他：“你喜欢过谁吗？”
“没有，我都忙着要么学习，要么打游戏去了。”室友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你不懂也正常。”姜瑜淡淡地说。
“我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我说真的兄弟，你这条件，要放在别人身上，没谈过十个也谈过八个了。就我们班上学期挂了三门课的那哥，仗着自己那张脸，每个月都得换个新女朋友。”
“他是他，我是我。”
室友细细对着他的脸打量，纳闷地说：“我觉得你长得比他帅多了，怎么你那邻居小姑娘就没看上你呢？她不会喜欢女生吧？！”
此言一出，姜瑜温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怒道：“别乱说！”
宿舍里气氛骤冷。
见他动了真怒，室友讪笑：“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跟我随便怎么开玩笑都可以，说她，不行。”姜瑜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斩钉截铁道。
室友愣住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姜瑜用这种语气说话，反应过来后也有些生气了：“姜瑜，我是真把你当朋友，不想你在一棵树上吊死。她不喜欢你，你就换一个人喜欢，这有什么难的？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护她护得这么紧，怎么，她是救过你的命吗？”
“对。”
“什么？”舍友瞪大了眼，又问了一遍。
“我说她救过我的命。”看着他吃惊的眼睛，姜瑜认真地说。
舍友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姜瑜没再管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手上的书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记忆不自觉地飘回到了那一年。
那年他刚上大一，在伊城土生土长的他从来没离开家这么久，也没离开李成锦这么久过。
这时的他，还没有认清自己对她的感情，只知道离家一个月，他有些想她。看到和她相似的背影会有浅浅的悸动，忍不住走到那人前面确认是不是她，发现不是后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虽然她已经很久不跟他说话了，但毕竟他们两家是紧挨着的邻居，眼前不时闪过到她背着书包的匆忙身影。自从离家上大学后，他彻底见不到她了。
国庆长假，室友们大多选择不回家，姜瑜却想回去看看，从北城坐飞机回到了伊城。
可不知为何，她似乎不在家，他都到家两天了，即没能隔着门听到她那熟悉的脚步声，更没能见到她。
妈妈刚炸了一大锅肉丸子，说要给李成锦家送去，他主动揽下这件差事。姜瑜端着一大碗炸得金黄的刚出锅的丸子，敲了敲隔壁的门，深吸一口气，他莫名地心跳如雷。
不一会儿，门开了。
开门的是李芳，姜瑜掩饰心中的失望，微笑着说：“阿姨，我妈炸了丸子，她说您和成锦都爱吃，让我给你们送来。”
李芳笑眯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好，谢谢小姜，你也帮我谢谢她。进屋坐会儿吧？”
姜瑜正有此意，跟在她身后，到客厅坐下。
李芳把碗端进厨房，正要给他倒水，姜瑜忙出声道：“阿姨，不用麻烦了。”
“没事，水还是要倒的，好一阵子没看见你了，阿姨也想和你聊聊天。”
姜瑜快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水杯，“谢谢阿姨。成锦没在家吗？”他状似不经意间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她前两天去阳城的姨妈家玩了，昨晚刚回来。”
姜瑜心中一喜：“那她这会儿在家吗？”
李芳笑了笑说：“她在家呆不住，跑去游泳了。”
“去哪游泳了？我正好也想游泳呢。”
“伍康路新开了一家市民健身中心，她刚出去半个小时，你要不去找她一起游？两个人一起有个伴儿。”
“那我回家收拾衣服过去。”姜瑜说着，站起身来。
“小姜，”李芳也跟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抬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从小就听话，学习又好，不像成锦那么贪玩，他们班主任节前还在跟我告状，说她晚自习不学习，和另外两个同学一起打牌……你能帮我劝劝她吗？我说多了又怕她不耐烦，但是高二了，得好好学习了，不然我真怕她考不上大学。”
听了她的“光荣事迹”，姜瑜忍俊不禁，又不好当着李芳的面笑，只好郑重地点点头：“我会跟她说的，阿姨您放心。”
不过他心里清楚，他这么说也就是安慰她妈妈罢了，李成锦根本不想听他说话，更别说是让她好好学习了。
她和他不一样。
他总觉得，上学的成绩好与不好并不代表什么，比起他这样做应试教育的傀儡，他更希望她是草原上奔驰的骏马，是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鹰。现在她还小，总有一天，她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并为之努力，旁人急也急不来。
他对她有信心。
怕自己去得太晚，李成锦已经游完泳走了，姜瑜迅速收拾好衣服出门，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伍康路的市民健身中心。”
到了游泳馆，他买好票后进到更衣室，快速换好了泳裤，穿过更衣室走到泳池旁，试图找出她的身影。
新建成的游泳池极为庞大，拥有近10条泳道。正值国庆假期，这里人满为患，浅水区有不少套着游泳圈的小朋友在嬉戏打闹，深水区人倒是不多，姜瑜觉得李成锦应该在那里。
在岸上观察了几分钟，他欣喜地发现了她熟悉的身影，走近了唤道：“成锦！”
她戴着白色的泳帽和同色系泳镜，刚用标准的自由泳泳姿游到池边，似乎没听到他在喊她，蛙泳腿一蹬，顿时游开好几米远。
姜瑜也戴上泳镜，跟着一头扎进水里。
说起来，他游泳还是她教的。
那时她还在上幼儿园，他上一年级，暑假里，两个妈妈一合计，决定把他们送去学游泳。
他好像天生就怕水，跟着教练勉强学会换气，但水一没过胸口就觉得喘不上气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套着游泳圈在水里吓扑腾。
可她是暑假班里教练最骄傲的学生，只上了三次课便能自己游出十几米再游回来，五节课下来，她的蛙泳泳姿已经非常标准了，在水里游来游去，像一只快乐的小□□。
“姜瑜，你干嘛一直套着游泳圈？”她从他身边游过，声音清脆又洪亮。
“我，我不敢游。”见她在水里神态自若的模样，姜瑜不好意思地说。
小姑娘哈哈笑了两声。
“你不害怕吗？”他好奇地问。
“不害怕，淹不死的！你没看纪录片吗？我们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之前是在羊水里泡着的，所以小婴儿天生就会游泳，你放松，别害怕，我带你一起游！”她自信地说。
姜瑜紧紧咬着下嘴唇，被她说得有些心动了，他想和她一起游，于是手扶着水池边，慢慢试着脱掉游泳圈。
“你全身放松，就能飘在水面上，像我这样。”
“对，吸气，呼吸，再吸气……”
“没事，你游吧，我这样握着你的腰，对，很好……”
“别害怕，教练也在旁边看着呢，你要是真不行了，他会救你的。”
教练发现她在试图教姜瑜游泳，一个那么小的小女孩在教一个比她大些的小男孩，觉得很好玩，乐呵呵地在岸边看着。
在她的帮助下，他终于没那么怕水了，暑假班结束时，也能脱掉游泳圈游出十几米远，并且逐渐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
诺大的泳池中，姜瑜奋力追赶着前方的李成锦。
标准游泳池有五十米长。也许是因为刚才没活动开，游到一半，他突然感觉很吃力，咬咬牙想继续往前游，右边小腿上突然传来剧痛。
他抽筋了。
当右腿因为疼痛而蜷缩时，他整个人身体不稳，歪倒在水里，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泳池水强势地灌入鼻腔，窒息感席卷了胸膛，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奋力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往水里坠。
生命危在旦夕。
他竭力拍打着水面，想引起救生员的注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向岸边，头皮被拽得生疼，可姜瑜知道，他得救了。
两个皮肤黝黑的救生员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把他拽到岸上，一阵剧烈咳嗽后，良久，他终于缓了过来。
“谢谢你们救了我。”他沙哑着嗓子，对两名救生员说。
其中一名救生员摆摆手，“不是我们救的你，是她救的。”
顺着救生员的手看去，姜瑜撞入了一双嫌恶中藏着关切的眼。
泳帽不知掉到了哪里，青年黑色的湿发贴着苍白的脸，狼狈地抬头望向她，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面上忍不住一红，连忙把脸别开。
“谢谢你，成锦。”他小声道。
李成锦白了他一眼，嫌弃地说：“你这么菜就在浅水区蹦跶下算了，实在不行可以套游泳圈，来深水区做什么？”
姜瑜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不自觉地揉了揉还在阵阵发痛的小腿。
“抽筋了？”她问。
“嗯。”他轻声说。
“你下水之前活动了吗？”
姜瑜老实摇头。
李成锦大怒：“没活动开你就下水？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她忍不住一阵后怕，游泳池里人太多了，救生员也不算称职，刚才她带他游到岸边，他们才来搭把手，要是她没发现会怎样？她可不想参加他的葬礼！
被她凶了一通，姜瑜又是委屈，又是窃喜，她很久没跟他说过这么多话了，他听得出来，她在关心他。
“对不起，成锦，以后不会了。”他说着，又开始咳嗽。
李成锦眉头紧拧，顾不得生气，不放心地说：“你咳得这么厉害，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吧，”他犹豫地说，“我把水咳出来就没事了。”
“随你。”冷着脸丢下一句，李成锦扭头便走。
“成锦！”姜瑜见她生气，忙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她的手腕。
“你干嘛！”李成锦用力甩开他的手。
“我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你去不去医院都不关我的事，你自己决定吧。”她臭着脸说。
“成锦，”姜瑜低头看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去干嘛，要去你自己去。”李成锦不悦道。
“万一有什么事，我怕……”姜瑜故意说道。
“行行行，陪你去陪你去。”她不耐烦地说。
“谢谢成锦。”姜瑜的嘴角偷偷扬起一个角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很甜。
画面一转。
姜瑜开始做梦。
他和她都湿漉漉的，像那天刚从泳池里起来一样。一缕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他白中透着酡红的脸颊。
他像溺水时一般，紧紧攀附着她，在她的指引下时而往上攀升，时而坠落……酒店里，他紧紧拥着她温热的身体，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缠绕着她，亲吻着她，包裹着她……把最隐秘的一面剖开给她。
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姜瑜猛地一睁眼，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波市的天还没亮，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钟，凌晨三点，这一觉里，一梦接一梦，他睡得很不踏实。
也许是因为太想她了吧。
他用手背试了试脸颊的温度，烫得厉害，伸手往下探，入手是一片濡湿滑腻，姜瑜浑身一僵。
可想起刚才梦中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他又忍不住有了反应，闭着眼轻声呢喃，手上动作着：“成锦，成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