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大明,悬缀在箭塔上的火篼终于被人取了下去,炭火燃烧后的灰尘已经被风扬了大半,飘飘荡荡不知往何处去了。

    除了无法抵御瞌睡的希,其他人都是睁着眼撑到现在。

    朱芽换掉一身沾血染灰的破烂兽皮,拒绝了星的帮助,独自一人回到院子里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流水剥落干涸的血痂,在草地上蜿蜒,所过之处,草叶绿意更盛,油亮得好似打了层新蜡。

    朱大黄被安置在昨晚众人住下的院子里休养,它被巨狼一脚踏碎了肋骨和里面包裹的内脏,但好在它的身体肖似主人,超凡的愈合能力救下了它的性命,可到底是不如朱芽的身体那般神异,修复内脏的的消耗让它极为虚弱,如今也只能与昏迷不醒的隼和尾排排躺在竹屋内,方便大家一齐照顾。

    披散着氤氲潮气的湿发,朱芽来到大院子里。

    院子里的人一见是她,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和她打招呼,特别是隼的同伴,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崇敬和畏惧。

    朱芽被看得有些尴尬,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的一一回应,余光瞥见他们更加激动的神情时,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风似地卷进安置三名伤患的房间。

    “阿玛库。”星听见脚步声,转头见是她,欢快的打了声招呼,又看朱芽心有余悸的模样,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担忧地问到。

    这个晚上已经令她足够提心吊胆了,如果再有什么坏消息,她估计也能晕厥过去。

    朱芽摇摇头:“不是什么事,只是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太奇怪。”

    星闻言,咧嘴一笑:“大家只是太感激您,如果不是您,我们恐怕就要被那头巨狼咬死。”

    “更何况您还救活了隼。”

    即使星知道有两个人因她而活,都没有亲眼见到一个将要断气的人由死转生对她的冲击大。

    当时,隼侧身去撞巨狼的头颅,重击之下一侧的肋骨齐齐断裂,插进内脏中,左胸瘪瘪的凹陷下去,星赶到时几乎不敢去看他的身体,只能呆滞地盯着那张不停呕血的惨白面孔。

    夜那么黑,原本肤色深沉的脸却那么白,隼的面容,兄姐冰凉而僵硬的脸在她脑海中不停地回闪。

    星浑身颤栗不休,跪在隼的身旁。

    她心里是有在想的法子的,要止血,要止血!可是血那么多,该怎样才能止住?

    心中慌乱至极,手里更是无措。

    直到朱芽抽身前来,她心中大定,而后与其他人第一次亲眼见到朱芽鲜血的神异之处。

    残血滴落进隼失色的嘴唇后,男人呕血的症状瞬间就止住了,朱芽离开去独战巨狼时,他的脸上渐渐变得红润,等到菟将隼搬运至小院后,男人胸口的塌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隆起。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燕不敢置信,拼命揉搓自己的眼睛,一双好眼没哭瞎差点也给揉瞎。

    在十余双目光中,隼活了,虽然还未清醒,但擦干净后的面容脸色红润,看起来比从竹竿上摔下来的尾还要好上不少。

    朱芽听了星的解释,倒没觉得救下隼有多不得了,她于救人之上的兴奋之情都在猎那给消磨掉了,如今只记得照顾伤患的麻烦之处,好在现在有这么多帮手,也不再需她亲力亲为。

    “感谢就不必了,我想到还后怕呢,这头巨狼太过狡诈,直接将我往林子深处引,就是为了来偷袭大家,若真叫你们有一个人因此而死,我怕是要怄死自己。”朱芽摆摆手,轻手轻脚踏进竹屋内,见朱大黄安静睡着,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醒来,就知道它消耗太过。

    不忍打扰它休息,朱芽又转身出来,正看到星侧着身子抹眼泪。

    “大家不都好好的吗,大黄和隼伤势复原得很快,尾也只是摔伤了手臂和尾椎,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活蹦乱跳。”朱芽柔声安慰道。

    她不说话星暂且还能忍住,一听她开口,泪水就如决堤的河水般淌出。

    朱芽只好把她圈在怀里,任由她哭湿自己的胸口。

    “阿玛库”星埋在她胸前,声音闷闷的:“如果我们有更多的同伴和族人,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受伤了?”

    朱芽一愣,反问道:“你希望更多的人加入我们吗?”

    “不可以吗?”星仰起头看她,脸上沾染着大片泪痕:“就像羽和霖,隼和燕他们,大家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我们一起组建一个新的部落,让大家都能吃饱穿暖,免于野兽的伤害不好吗?”

    朱芽失笑,她从没想过能从一个原始人类口中听到这么宏伟的愿望,而此刻,星脸上的泪痕也因着她期待的神色变得如珍珠般闪闪发亮。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很多人之后,我们从哪里找到那么多的食物和皮毛让大家吃饱穿暖呢?”

    星脸一皱,瞬间又舒展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朱芽:“我和丝可以种水稻,我们种出很多很多水稻后大家都不会饿肚子了!”

    她的话于朱芽听来是十足的天真,创建一个部落并非那么容易,想要养活部落中的人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但朱芽不忍打破她的希冀:“如果有人诚心加入我们的话,我会同意的,新建一个部落的事,还是要和大家先商议才好。”

    星高兴地蹦了两下:“大家一定会觉得很好的!”

    朱芽看着星欢呼雀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她知道这里必然会形成一个部落。

    如果当初没有救下猎,她和朱大黄说不定会一人一狗相伴终老。

    如果没有因为恻隐之心留下羽和霖,也不会开了收留其他人的先河。

    而允许隼一行人住下,才是真正改变了收留的性质,变成了几个小团体的融合。

    想以后再来诚心投奔的人,大家都能欣然接受,然后一齐努力将整个部落壮大。

    想象起来真能算是一件很好的事。

    但这不是她的愿望,她只希望自己和朱大黄能够过上安稳闲适的生活。

    人越多,就意味着麻烦离她越近。

    朱芽从腰间的兽皮袋中取出被巨狼呕出的乌黑色木块。

    口吐元日的金乌被细细雕琢其上,金乌三足之下以楷体刻下四个种花人熟知的四个字。

    【天命玄鸟】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①朱芽低低吟诵。

    猎告诉她,木也曾拿出一模一样的令牌,直言这是进入圣城的凭证,羽亦在一旁佐证,说这块令牌定然是由圣城传出的。

    也就是说这种形制的乌木牌产自圣城。

    圣城人是如何得知这个异世界的典故,并且还将其雕刻在重要的凭证上?

    朱芽将以往发生的事情仔细串联起来细想,有了一个令她也觉得荒谬的猜测。

    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穿越者,她的时间线远早于朱芽,穿越者前辈在这里教化蒙昧的原始人类,教以文明,授以技术,并且创建了最早的圣城。

    有关她的一切本该以伟人之名流传于世,但朱芽从来没有从任何一个人嘴里听过有这么一个传说。

    再结合圣城流传出来的缺胳膊少腿的技术,让朱芽不得不深思这个穿越者前辈的下场。

    如果,不存在这么一个人,那这些文字又该如何解释呢?

    至于这块已经开裂的令牌中包含的动物恶灵,已经第二次出现在她的身边,由不得她不多思。

    朱芽在心中冒出一个前往圣城探个究竟的想法,但从羽的坦述中,并非任何人都能持着令牌随意出入圣城。

    只有部落的首领或者继承人才能凭着令牌在允许觐见的时间带着两两名随从进入,管理之严格堪比皇城。

    朱芽想到这里时忍不住哂笑,说不定圣城人还真就自比皇家。

    现在离下一次觐见时间还有两年,足够朱芽抉择,这令牌的事也只能放在一边。

    外面突然热闹起来的主因才是她现在头疼的。

    朱芽将乌木牌往兜里一收,回头见里屋的两人一狗还在酣眠,朱大黄不小的呼吸声让她扬起了嘴角。

    院外,星越来越兴奋的声音不停传来,朱芽脸上的温柔笑意变得无奈。

    建立部落什么的,她真的从来没想过。

    ……

    天明之后,大家便自发地来到院外收拾昨天晚上的战局,夜间灯火昏暗下,他们看得不都清楚,等着太阳一出现,才深刻感知到昨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院之外开辟出来的平整土地上,大量的竹箭混杂着木弓歪歪斜斜插在地面上,其余的则钉入野狼僵硬的尸体中,粗粗数来,这些野狼竟多达四十有余,比沙口中的狼群数量还多一倍。

    人们拔去狼尸身上的箭矢,才知道使用木弓的三人膂力有多强壮,他们使用的竹箭不过刺穿狼皮一指的深度,而有几根木箭直接将野狼洞穿,钉死在地面上。

    燕用力拔出一根木箭,看着上面过半的血痕,嘴张了半天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他们合力将普通野狼的尸体抬到水潭边,这里有活水方便他们处理皮毛。

    但是那头巨狼的尸体谁也没敢动。

    当他们真正靠近时,继昨晚之后再一次被小山一样的尸体吓到,巨狼的左眼眶容纳了半根手腕粗长矛的插/入,仅是一个眼眶就如此大,更不用说它硕大的头颅和骇人的利爪,稍微靠近一点,众人都害怕它突然死而复生给自己一巴掌,到那时能和领队躺一间屋都算是神灵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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