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体渐渐回温,被篝火烤得暖烘烘的,枯草般的湿发也终于干燥起来,可包裹他的兽皮大衣内里却已被湿汗浸透。

    朱芽脱下狼皮外套,将湿出一个人型的大衣替换出来,架在火边烘烤。

    虽然身上仅穿着贴身的衣物,但此处寒风不侵,篝火冉冉,又有一堆毛团子贴着她呼呼大睡,倒也不觉得冷。

    莫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去,风又簌簌得刮起来了,摇晃着外面略显沉重的树叶,打落上面结出的碎冰,淅淅沥沥像又下了一场雪。

    圆圆脸的小狮子已经睡醒了两觉,此时正咬着朱芽的衣角玩,鞣制好的短耳兔皮毛咬起来有一种韧劲,是一款非常适合长牙期小狮子的玩具,圆圆脸正在断奶,对这种有食物香味的东西欲罢不能。

    朱芽伸出手揉揉它的下巴,熟稔的撸毛手法让小毛球舒服的翻出柔软肚皮,饱经蹂躏的衣角终于得以保住完整的形态。

    小狮子和几根纤长手指玩得高兴,没发觉手指主人的心不在焉。

    朱芽望着山洞的转角,转折处能隐约看见洞外的情况。

    昏暗的天色和空气中流淌的水汽预示着风雪即将再一次到来。

    就在今晚。

    若是猎和隼还不能到来,她开始考虑自己独自将男人带回部落的可能性。

    她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仅有的兽皮大衣和狼皮外套能不能帮助这个昏迷的男人扛下外面的严寒。

    好在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

    朱芽的念头起了没多久,洞外远远传来一连串哨声,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发出规律的长音。

    他们来了。

    朱芽刷得一声站起,正咬着指尖玩得开心的小狮子被吓了一跳,没防备的滚了一个圈,眼见着就要滚进火堆中,险险被一双手给拦下,抱进温暖的怀中。

    朱芽揉揉小狮子毛发乍起的小脑袋,将它安抚到顺毛后,递给走上前来的沙:“猎在召唤我,他们很守规矩的,不会找上来,我先去看看,这个人还要麻烦你看一会。”

    沙叼起小狮子,在一旁趴了下来。

    它同意帮朱芽守着这个不会动弹的家伙。

    朱芽拿起兽皮大衣套在身上,顶着外面的烈烈寒风往哨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他们一人背着满满一背篓的兽皮,一人则拖着一头冻死的动物尸体。

    见到朱芽的身影后,猎放下手中的竹口哨:“阿玛库,你要的东西我们都拿来了。”

    隼也将身后拖着的动物提到身前,是一头比成年男人还大上两圈的草羊。这种草羊是草甸上比较罕见的食草动物,往日里也见不到两只,大旱之后就更加难以寻觅踪迹。

    偏生这草羊倒霉,大雪天跑到树下寻觅雪缝里的草叶,脆弱的枝丫终究是受不住沉重的雪块,将这头珍惜的草羊当头砸死,尸体没多久就冻僵在地里。

    两人回部落时就已经发现这头草羊的冻尸,简单商量后决定带给朱芽。他俩看得出来朱芽与巨兽关系亲厚,将这头“鲜冻”的草羊带去送给巨兽,算作一件谢礼。

    晚风冷峻,两人浑身冒着热气,一看便知是竭尽力气全速赶来。

    朱芽接过猎手中的背篓,又提起草羊蹄子:“辛苦你们了,我马上就来。”

    两人点点头,背后是即将沉坠的落日,将影子拖得老长,他们站在雪地里,静静等待着和首领一同归家。

    朱芽回到山洞里时,沙正在山洞口,脚边是团成一个球的圆脸小狮子。

    大概是小家伙念着这个奇怪的玩伴,磨着祖母陪它出来等待,听见嘎吱的踩雪声传来,小狮子两个毛茸茸的耳朵竖起,它立马展开身体站直,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了一个趔趄。

    朱芽笑起来,忙跑过去捞起小狮子抱在怀中,另一手则轻松将草羊提到沙前面:“我的族人给你的谢礼,味道很好,我也才只尝过一次味道呢!”

    沙可没有客气的意思,衔过这头草羊就往山洞深处去,这头草羊血肉冻得结实,但对于这些狮子的咬合力而言,和吃冰沙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其独特的口感,还颇受狮子们喜欢。

    朱芽将背篓放下后,就听见里面传来雌狮的吼叫,大概是某个傻大个又抢先偷吃了。

    冰凉的腥血味飘来,在背篓旁打转的小狮子艰难抉择后,终于被食物的气味吸引走,它迈着小短腿往山洞里跑去,肉嘟嘟的,像一颗正在弹跳的黄米团子。

    朱芽扬起嘴角露出笑容,直到小狮子消失在黑暗中,她才着手里三层外三层将男人裹得严严实实,绝不让他受一点风。

    背篓里还有朱芽嘱咐要带的一颗山参,她切下一片,掰开男人的嘴,将参片塞到舌下。

    朱芽收拾好,就起身灭了火堆,朝山洞内招呼了一声就要扛着男人离开。

    沙它们正在享受得来的美食,她招呼一声别过,也没指望大狮子来送她。

    “等等。”沙低沉的声音从洞内传出。

    朱芽停下脚步,转身想问,就见一团东西从里面飞来,朱芽下意识空出一只手去接,柔软的身体正中怀抱。

    “把它带走吧。”沙道。

    朱芽低头一看,小狮子四脚朝天躺在她怀中,圆脸茫然,嘴角还带着粉色的冰碴,显然是还在吃着东西就被祖母一把薅来扔给朱芽,小脑瓜里还没搞清楚状况呢。

    朱芽哭笑不得,沙不会以为这只小狮子和她投缘,就轻易将子嗣送给她当回礼了吧?

    “它怎么能跟我走呢,它的父母不会答应的吧?”

    “它的母亲生它的时候已经死了。”沙踱步到明昏的边界处,露出半边高大威严的兽躯。

    朱芽有些讶异:“是因为冲突吗?”

    沙没有正面回应:“它是部落中第二头雄狮,现在已经断奶,一年后,它也必须要离开。”

    它是明晃晃地告诉朱芽:如果她今天不带走这头小狮子,总有一天狮群也会驱逐它的,如果开春后,干旱反复,这片土地上依旧没有容易捕捉的食物,那么这头小狮子将会直面死亡。

    沙不可能放任一头亲缘如此接近的雄狮留在狮群中。

    小狮子的父亲则不然,那头浑然不知自己儿子就要被送人傻大个虽然是沙的后代,但它们族系甚远,和雌狮们血缘并不亲厚。

    只因为它出生在一个好的时候。那时狮群还没有迁徙,一片广大的草甸上,几个族群的狮群共同统治着这些土地,雄狮们的可以凭借着实力前往其他部族取得雌性的青睐。

    当然,前提是它们能打得过原有的那头雄狮。

    迁徙后,沙的族群便与其他狮群失去了联系,成了一片孤岛。

    这么多年,生下的雌狮都能选择留下来,而长成的雄狮则早早被驱逐出族群,离开这片领地,没有第二种选择。

    “可是我已经养了大黄。”朱芽听沙如此说,有些头疼,朱大黄是她认定的半身,自然也就没想过再养其他的伙伴。

    昏黄的山洞内,沙的兽瞳发着深冷的绿色,它盯了朱芽一会,然后道:“那就给它找一个伙伴,它叫金,它将会比它的父亲更加强大。”

    沙说完,不给朱芽拒绝的机会,转身走进黑暗中。

    金?

    这头小狮子竟然也有自己的名字,沙甚至都没给那头已长成的雄狮取名。

    朱芽的目光落在正开心舔舐前爪上残留血肉的小家伙身上,一双灵动的圆眼睛里透着吃饱喝足的欢喜,全然不知祖母已经将它抛给了她人。

    那些养育它几个月的狮子们都视沙的言行为圣旨,黑暗中再无一个身影出现。

    ……

    众人对朱芽捡人回家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说到底这一屋子人就没有不是她捡回来的。

    这回又是个饿得皮包骨的家伙,比当初的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听朱芽说他脉搏呼吸已经恢复过来,但是受饿受冻的时间有些长,即使是喂下了汤药食物,也要能扛过发热后才能苏醒。

    围观的人群便不在屋里走动吵嚷,只留下羽和丝照看情况后,大家就一齐转移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小狮子金刚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像窝在祖母的怀中一般。

    它伸着懒腰,小小打了个哈欠,露出小米粒般的犬齿。

    “它好小,好可爱!”

    耳畔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金睁开迷蒙的眼睛,一张大脸占满它的整个视野。

    小狮子登时僵住了,一身毛发炸起像朵一吹就散的蒲公英。

    祖祖祖祖祖祖祖祖母!!有怪物!!!!

    金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四肢弹跳而起,把星也给吓了一跳。

    见金惊得不轻,朱芽眼疾手快将它搂至怀中,小狮子惊魂未定依偎在她怀里,朱芽只感觉手心中仿佛有个小鼓在不停地敲着。

    “…阿玛库。”

    星哭丧着脸,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一见她就吓成这样?

    星很是受挫。

    牙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肯定是你长得不好看,才会吓到这头小狮子的!”

    霎时间竹屋内就有了鸡飞狗跳之感。

    而真正的大狗却沉稳坐在桌边,朝着朱芽怀中可劲瞧,它对这个小家伙很是好奇,以为又是如被带回来饲养的短耳兔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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