鵺看朱芽的眼神不由地变得热切起来,她想赶紧将云拉到一边,与她过一下气,但现在篝火前只有她们俩和丰族人,又觉得此时不是耳语的好时机,便忍下了心中的念头,百无聊赖地等着狩猎队伍回来。

    云却突然和鵺心有灵犀了一次。

    春使部落位于长河边,地势平坦,板车比载重小的背篓更加实用,只是长久以来部落一直使用圣城传授的背篓载物,没有人想过这世间还有更加方便合用的工具存在。

    云只是朦胧感觉板车比背篓好,用来拉盐,一趟能多装回去一倍的量。再加上这样的新奇玩意拉到交易会上,说不定就会被其他人看中,她现在不抓着机会问朱芽要一辆,到时候没了可就后悔莫及。

    她向来是想着什么就说什么,便直接开口问::“这板车你们换吗?它是不怎么好看,但也有些用处,我想换一辆用来拉盐,到时候多带些种子给你,你可得按约定给我。”

    朱芽说过三十粒种子就能换一袋盐,却没定下上限,那她便认定是有多少就换多少,之前只换五袋是因为背篓容量小,塞不下多余的盐粒,若是有了这辆板车,她一次便可换取半年分量的盐粒。

    云越想越觉得这个板车是个好东西,心中对它的渴求又深了几分。

    “板车当然可以交易。”制作一辆板车所需材料简单,技艺也简单,只是耗费一些时间而已,若是能用它换取合用的东西,朱芽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云和鵺一齐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想怎么换?五十粒种子换一辆板车怎么样?”在云的简单的计算中,五十粒种子能换取五袋盐,五袋盐已是十分珍贵,若不是遇上了会熬制盐卤的朱芽,她活了那么久都没亲手摸过五袋之多的盐粒。

    然而朱芽却摇摇头:“五十粒太少了,这辆板车制作工艺简单,做惯了木工活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带上板车回去,舍下心拆解,到时候就能仿着做出来,所以我要换的不是板车本身,而是制作它的方法。”

    云和鵺的神情都有些犹豫,庄稼种子对于春使部落而言也是重要的资产,短时间内凑个五十粒六十粒云还能做到,若是更多就不得不将这件事情透露给她的父亲知晓,那时候这辆车的归属就不是她能够争取的了。

    “五十粒种子太少了。”朱芽又说了一遍。

    “你想换多少种子?”

    朱芽回答:“三百粒,至少要十种以上不一样的可食可用的种子。”

    鵺倒吸一口气,云皱起了眉头,半晌才说道:“我没有那么多种子,春使部落中除了我阿父和巫,没有人有这么多种子。”

    她在思考要不要向阿父提起这件事,以那个男人的精明,他绝对会想方设法和丰族搭上关系,到时候她和朱芽定下的换盐私约可能就单方面结束了。

    云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没有种子,用其他东西换行吗?”

    “自然是可以的。”朱芽没有要为难她的心思,板车对于科技落后的原始人而言是一种新奇的物件,但对于身怀巨力,又有了趁手工具的朱芽而言,别说板车,马车她也能尝试着做出来。

    三百粒种子算不得高价,云若是拿不出,改成其他的交易品也是无妨的,她此行虽然奔着种子来,但也不会只要种子。

    峰回路转,云脸上的愁思瞬间就散开了,她一把拉过朱芽的手,高兴道:“等回到部落,到时候我带你去帐篷里挑,看中什么你就拿什么!”

    掌心好似裹着一团柔软的云朵,云对着朱芽笑意彦彦的脸,红着耳尖松开了手。

    她张嘴还想再说说自己藏有些什么漂亮稀奇的好东西,忽的,山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狩猎队伍回来了。

    山洞里的人向外看去,只见猎怀中抱着一个人飞似地跑来。

    “怎么回事?”猎怀中的人虽然神色清明,但一只手低垂着,明显是受了伤。

    朱芽赶紧迎了上去,云这才发现猎带回的是自己的同伴乌,急忙站起身来跟上。

    “他在山下被蛇咬伤了手指。”猎边说边将手上的蛇尸甩了出来,蛇头已经被戳烂,软趴趴的如同一根麻绳,两颗细小的毒牙却显眼得很。

    蛇尸正好落在云和鵺的脚前,鵺吓得捂住了嘴,云跨过死蛇来到猎身旁,想将乌扶下来。

    朱芽厉声喝止:“别让他下来!”

    春来万物萌动,因为她的存在,丰族驻地周围少有虫蛇出没,但朱芽还是秉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给族人们说了些遭遇虫蛇咬伤的的土法子。

    最先要做到的就是“一平二低三高”,即呼吸动作放平,伤口低于胸口位置,在伤口到胸口位置的高处用兽皮或者鹿皮绳包扎起来,以减慢毒液流向心脏的速度,如此还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进行下一步急救。

    猎将朱芽的话牢牢记在心中,敏锐察觉到乌拨动草叶后突然瑟缩的动作后,紧接着就发现了咬人后慌张逃窜的幼蛇,他将手中的猎物抛给族人,一矛刺死毒蛇,然后强制带着乌先一步回到山洞。

    乌被细蛇咬了一口,手指尖的痛楚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一把压下手臂,整个人腾飞起来,片刻间就从山脚来到了山洞前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我……”乌下意识想要起身,又被朱芽压了下去。

    “你别动,就这个姿势正好。”朱芽边说边示意菟将自己的背篓拿过来,从里面取出骨针袋和一个草羊皮缝制的水囊,里面盛有一囊新鲜的盐水,用来补充行路时消耗的电解质。

    她又让其他人去山洞外寻一种状如野鸭脚掌的野草,这野鸭脚是丰族人常吃的野菜,漫山遍野四处可见,没有人不认识。

    吩咐完,朱芽取出一根尖细的骨针,在篝火上燎过,趁着乌不明所以之时,抓着他的伤指快速在咬伤之上刺了四个小洞,乌黑的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乌浑身一颤,这才对自己被蛇咬伤有了实感。骨针刺进去的疼痛让他脑中再次忆起被毒蛇咬伤的瞬间。

    “我会不会死啊。”

    反应过来之后,惶恐排山倒海扑向乌的身体。

    春使部落中有不少人因为被长虫咬伤身体溃烂而死,他去岁还见过一人被蛇咬后浑身溃烂,乌黑的血流了满地,哀嚎声在部落上空盘旋了一天就衰弱下去。

    这期间巫杀了两头黄羊祭祀,也没能保住那人的性命,尸体被抬出部落的时候已经肿大成一滩烂泥,完全看不出人形。

    云想要安慰同伴,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部落中人人都知道被蛇咬伤后,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她只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朱芽,不知不觉间,她对朱芽越发信赖,甚至开始认为有朱芽在,说不定真能救下被毒蛇咬伤的乌。

    乌的身体因恐惧不停地颤动。

    朱芽轻柔抓住他的手:“别怕,咬你的是一条刚出洞的小蛇,它迷糊着呢,毒液量不大,挤出来你就能活。”

    “真的吗?”乌的眼中溢出泪水。

    朱芽安抚一笑,利落一针戳开乌的指尖,又用力一捏,黑血从小洞中涓涓流出。

    乌刚觉心中有了些许慰藉,就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刺得大脑发蒙,痛呼出声。

    其他人的心也跟着紧了紧,云的双手紧握到骨节发白。她将这些人带出来是为了私事,如果有人在路上死去,无论是谁,她会因此要受到严厉的惩戒。

    更何况乌是她从小的玩伴,关系非同一般,若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该如何向乌的阿父阿母交代?

    云盯着朱芽清洗手指溢出的黑血,一眼也不敢错开,就怕乌的手肿胀起来,那是毒液发作的标志,死亡就会接踵而至。

    幸而一直到鲜红的血液被挤出,乌的手臂都安然如常,朱芽又挤了两次,确保毒液被大量挤出,才减轻了力度。

    出去采摘野鸭脚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朱芽取过将洗净的野鸭脚捣成泥,敷在咬伤的位置,用来吸收余毒。

    乌被蛇咬伤的手臂内虽有黑血,但外表没有明显变化,人也清醒,可见毒素排得干净,不会对身体有太大影响。

    朱芽松了一口气:“没事了,好好休息吧,等会再换两次敷料,等伤口愈合就好了。”

    乌还觉得手指疼得厉害,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活了下来:“朱,我真的不是要死了吗?”

    “说什么呢?”菟笑了起来:“我们首领救活了那么多人,还会哄你不成。”

    乌看向猎。

    面色淡漠的男人也认真点点头。

    他又看向云,看向鵺,将所有人的神色都瞧过一遍,才小心站起来,看着地上一滩黑红混杂的毒血,软泥似的蛇尸和自己绿油油的手指。

    他真的被毒蛇咬伤了。

    乌怔住。

    他本该变成一滩腐肉死去,但现在安然无恙,唯有手指还留着骨针扎过的点点痛感。

    “神灵啊!你真的救活了他!”云激动地抓起朱芽的手,垂下头颅,将还沾着草汁的手心贴在额前,不停地唤着神灵。

    她太高兴了,嘴里胡乱念叨着,完全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鵺扬起的嘴角却慢慢拉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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