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物
朱芽并不在意圣使的到来，但围观的人群如摩西分海一般让出位置，让三名圣使来到中心位置。
为首的男人俯下身体，拾起那把半臂长的骨刃后优雅起身：“许多年前先城主在圣城举办了第一场交易会，那时大陆各族蒙昧不识，受神灵指引来到圣城以得开化，才有了如今的各大部落，也从此定下一年一次交易会的惯例。”
“如今，先城主身伴神灵而去，圣城事务繁多，城主才将交易会的举办权交由大部落。”
“往年在圣城不是人人都好，事事可谈吗？怎么今日交易会才刚开始便起了争斗，难道是我们三人还不足以服众，非要请城主亲临才能让各位和声和气下来？”
男人说完，手腕一转，骨刃飞出，长了眼似的找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鸠，稳稳插入他两腿之间的泥地里。
鸠被惊出一身冷汗，腿一软，朝圣使的方向趴伏了下来。
圣使没有再去看脸色铁青的飞鸟族人，转而温和地与朱芽寒暄起来。
“我叫乌羽，是来自圣城的一名觋。”
“前些日子我得知有一个新部落将要参加这一次的交易会，心中万分欣喜，想能在去年这样艰难的时节里庇佑一方土地的人该是怎样了不得，便迫不及待想与你见上一面，谁知祭祀后却没能见到你，才贸然寻来，不想恰巧撞见这场闹剧。”
圣使微微蹙眉，露出苦恼的神色：“听说丰族地处偏远之地，也与飞鸟部落没什么交集，你大概不知他们秉性。”
“他们虽看起来凶恶，但不过是性格莽撞，发起怒来头脑就糊涂了，因此做下不少令众人不喜的事情来。飞鸟族人一向性格如此，连先城主也拿他们没办法，今日的事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不要计较才好。”
“丰族首领。”
朱芽见圣使张口闭口都是对飞鸟部落的偏颇，暗猜这件事里少不得有他们的手笔，不然飞鸟部落的人脑子再不对劲，也不会干出一脚踹死同族还用他的尸体来讹人的事。
至于事情真相如何，她已不得而知。
在圣使的训斥下，鹫带着满脸屈辱之色，领着族人拖着鼠的尸体灰溜溜地走了。待他们消失后，春使部落的巡查队匆匆赶来，散开了围观的人群，三名圣使还特地将所有丰族人叫出来看过一遍，目光多在猎和菟的身上流转，相较之下，他们对朱芽这个首领的热情反而减淡了几分。
“丰族首领，还不曾知晓丰族部落的图腾是什么，能否告知一二？”临走前，那名自称为乌羽的圣使忽而停足问道。
男人长发垂落，小麦色的身体被麻布裁制的衣物紧紧包裹，黑色的羽毛随着布衣晃动，柔顺的羽枝微微发亮，他的脸有些消瘦，五官很是锐利，却长了一双饱满的杏眼，圆得异常规整的瞳孔映出朱芽双手抱胸的冷淡姿态。
“丰族，自然以“丰”为图腾。”
“丰是何处的神灵？”
“不是神灵。”
圣使一愣，摇头笑了笑：“有人告知我丰族没有巫我还不信，如今一听才知道真是如此，我能感觉得到，图腾神灵就在你的身边，看来祂一定是一位非常善良宽容的神灵，才愿意一直默默无闻给予恩赐。”
“丰族首领，部落中还是该有一名巫才好，即使是神灵，也不会永远无私。”
他说完，也不再提其他的事，与同伴转身离开，仿佛真就是为了与朱芽见一面，说一些不着痛痒的话而来。
一场虎头蛇尾的讹诈戏码就此落幕，原本对丰族这个突然加入交易会的陌生部落表现的并不在意人们纷纷凑上到摊位前，意在结识一番这个第一天就招惹了飞鸟部落还能全身而退，更引来圣使亲临的丰族首领。
水被他们挤回自己部落的棚子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还能不知道这些人，从圣城里学来什么尊卑礼仪，就以为自己是大部落的人，天生比其他人高了一等，打听过丰族是从不知何处小地方来的新部落，就将她们划成贴着云才得来位置的“关系户”。
左右是瞧不上丰族的，自然也不愿意主动结交。
没想到经飞鸟部落这么一闹，圣使又亲口说为了朱芽而来，一时间让丰族这个名不经传的小部落风头无两。
木棚下摆放齐整的摊位并没有被意外波及到，上面摆着成堆的肉干，一根根香木熏制的肉干肌理分明辛香四溢，打理得十分干净漂亮，棕红色外表泛着鲜亮的油光，让人一见便忍不住嘴中馋意。
肉干旁另起隔板，堆放着一排排洁白无瑕的骨饰，制式最简单的纯骨饰堆在一处，用羽毛或石头装饰的骨饰则一条条摆放在一处，还有两根极其华丽，缀满异型骨头，用宝石兽牙和羽毛装点的骨链则悬挂在棚子上当门面吸引一些“财大气粗”的顾客。
至于骨头制作的工具，则被堆放在一角，能狩猎的部落骨头是取之不尽的，骨刀骨锤大家都不缺，顶多是做的好与不好的区别。
竹编的簸箕篓子倒是很受欢迎，但众人一问，却得到要用种子来换的回答，纷纷放下了挑选好的东西，摆手拒绝了。
有一人告诉朱芽来参加交易会的大中型部落少有带种子来交易的。
一来从野外拾取的种子品质良莠不齐，种死的多，养活的少，得不到圣城赐予的肥料，这些种子几乎活不过第二年，还会连带着种植的土地变得贫瘠，新发的野菜又矮又瘦难以入口。
二则能种植的种子早就被圣城和各大部落要了去，紧着自个部落还不够，哪里会拿出来交换，久而久之交易会上就很少出现种子。
那人话头一转，却将朱芽拉到一边，暗示她如果能拿出更加珍贵的东西，他可以去求一求领队，帮丰族弄一些种子来。
“珍贵的东西？还有比食物更珍贵的吗？”朱芽故作懵懂问道。
他定定瞧了朱芽一会，左右看过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既然能让圣使亲临，肯定是带了什么能入大人眼的东西，多的我们不敢与圣城争抢，你稍稍漏出一二来换取良种，大家各取所需不是正好。”
圣使亲自来到丰族棚前来做什么，作为主人家的朱芽到现在还没弄个明白，这人却误以为是圣使看上了丰族人献上的某样交易品，为此来给这个名声不显的小部落撑腰来了。
听他话中之语，朱芽只觉得好笑：“丰族最好的东西都已经摆在摊子上了，就是将驻地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比这些更珍贵的东西。”
“真的？”那人狐疑道。
“真的。”朱芽点头。
见她如此肯定，那人也没再多纠缠。他告诉朱芽可以去部落门口位置那些小部落的聚集处看看。小部落带来的东西虽少，但品样五花八门，不拘着有用的没用的，只要不是路边轻贱的杂草，一路上能看上眼的东西他们都会尽量收集起来换取食物，说不定朱芽能在里面捡捡漏。
朱芽本有这样的打算，但既然得了他好意提醒，不免得依着现代人的习惯将人情世故做足，用一根肉干谢过。
那人高兴地拎着一根饱满油润的肉干离开，虽然没打听出丰族人到底用什么打动了乌羽圣使，白得一块肉干也算不虚此行了。
同猎简单交代几句后，朱芽和菟各背着一个背篓，装上一部分的肉干骨器就要往交易会场外围去。
此时，整个交易会场已经热闹起来，水也跟着两人一块出来了，她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见到喜欢的就同人家定下，等后头再回驻地取东西来换，这也是熟面孔的好处，众人一看便知她是翁鸟部落的人，即使她食言没有来取，物品的主人也能找到驻地去。
不过在各大部落的棚子前，水倒不怎么往上凑，这些个大部落年年都备着那几样没什么新意的东西，她第一次参加交易会的时候还会感觉稀奇，看多了也就那样。
朱芽想去瞧几眼，水还拖着她往后拽：“都是些熏鱼熏肉，皮毛骨头，果干野菜，真正的好东西他们才不会往外拿呢。”
朱芽任她拽着转了一个圈，笑道：“说不定谁家还有个调皮的弟弟，也偷放了些新奇的东西，我就去看上一眼，也不亏什么。”
水松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去看去看！”
这些大部落之所以会年年不断的来参加交易会，为的是那三名圣使，他们或许能从交易会上获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更大的交易从来都在暗处，就像提点朱芽来小部落驻地“寻宝”的那人说的，他们能得到朱芽所需要的种子，但是得用交易会场上看不见的东西来换。
或许是陶器、或许是盐、或许是矿石。
就像云一样，如果朱芽能拿出盐来，他们会很乐意做这笔交易。
可惜朱芽的盐是从圣城眼皮子底下薅来的，她不想为了几粒种子，惹来一屁股麻烦，到头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因此，朱芽也暂且歇了在交易会上和这些大部落换种子的心，但身上可还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任务。
出发前，她可是与丰族众人许诺过会举办一场丰族交易会，即使没换来种子，她多少也要带一些“手信”回去才行。
为首的男人俯下身体，拾起那把半臂长的骨刃后优雅起身：“许多年前先城主在圣城举办了第一场交易会，那时大陆各族蒙昧不识，受神灵指引来到圣城以得开化，才有了如今的各大部落，也从此定下一年一次交易会的惯例。”
“如今，先城主身伴神灵而去，圣城事务繁多，城主才将交易会的举办权交由大部落。”
“往年在圣城不是人人都好，事事可谈吗？怎么今日交易会才刚开始便起了争斗，难道是我们三人还不足以服众，非要请城主亲临才能让各位和声和气下来？”
男人说完，手腕一转，骨刃飞出，长了眼似的找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鸠，稳稳插入他两腿之间的泥地里。
鸠被惊出一身冷汗，腿一软，朝圣使的方向趴伏了下来。
圣使没有再去看脸色铁青的飞鸟族人，转而温和地与朱芽寒暄起来。
“我叫乌羽，是来自圣城的一名觋。”
“前些日子我得知有一个新部落将要参加这一次的交易会，心中万分欣喜，想能在去年这样艰难的时节里庇佑一方土地的人该是怎样了不得，便迫不及待想与你见上一面，谁知祭祀后却没能见到你，才贸然寻来，不想恰巧撞见这场闹剧。”
圣使微微蹙眉，露出苦恼的神色：“听说丰族地处偏远之地，也与飞鸟部落没什么交集，你大概不知他们秉性。”
“他们虽看起来凶恶，但不过是性格莽撞，发起怒来头脑就糊涂了，因此做下不少令众人不喜的事情来。飞鸟族人一向性格如此，连先城主也拿他们没办法，今日的事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不要计较才好。”
“丰族首领。”
朱芽见圣使张口闭口都是对飞鸟部落的偏颇，暗猜这件事里少不得有他们的手笔，不然飞鸟部落的人脑子再不对劲，也不会干出一脚踹死同族还用他的尸体来讹人的事。
至于事情真相如何，她已不得而知。
在圣使的训斥下，鹫带着满脸屈辱之色，领着族人拖着鼠的尸体灰溜溜地走了。待他们消失后，春使部落的巡查队匆匆赶来，散开了围观的人群，三名圣使还特地将所有丰族人叫出来看过一遍，目光多在猎和菟的身上流转，相较之下，他们对朱芽这个首领的热情反而减淡了几分。
“丰族首领，还不曾知晓丰族部落的图腾是什么，能否告知一二？”临走前，那名自称为乌羽的圣使忽而停足问道。
男人长发垂落，小麦色的身体被麻布裁制的衣物紧紧包裹，黑色的羽毛随着布衣晃动，柔顺的羽枝微微发亮，他的脸有些消瘦，五官很是锐利，却长了一双饱满的杏眼，圆得异常规整的瞳孔映出朱芽双手抱胸的冷淡姿态。
“丰族，自然以“丰”为图腾。”
“丰是何处的神灵？”
“不是神灵。”
圣使一愣，摇头笑了笑：“有人告知我丰族没有巫我还不信，如今一听才知道真是如此，我能感觉得到，图腾神灵就在你的身边，看来祂一定是一位非常善良宽容的神灵，才愿意一直默默无闻给予恩赐。”
“丰族首领，部落中还是该有一名巫才好，即使是神灵，也不会永远无私。”
他说完，也不再提其他的事，与同伴转身离开，仿佛真就是为了与朱芽见一面，说一些不着痛痒的话而来。
一场虎头蛇尾的讹诈戏码就此落幕，原本对丰族这个突然加入交易会的陌生部落表现的并不在意人们纷纷凑上到摊位前，意在结识一番这个第一天就招惹了飞鸟部落还能全身而退，更引来圣使亲临的丰族首领。
水被他们挤回自己部落的棚子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还能不知道这些人，从圣城里学来什么尊卑礼仪，就以为自己是大部落的人，天生比其他人高了一等，打听过丰族是从不知何处小地方来的新部落，就将她们划成贴着云才得来位置的“关系户”。
左右是瞧不上丰族的，自然也不愿意主动结交。
没想到经飞鸟部落这么一闹，圣使又亲口说为了朱芽而来，一时间让丰族这个名不经传的小部落风头无两。
木棚下摆放齐整的摊位并没有被意外波及到，上面摆着成堆的肉干，一根根香木熏制的肉干肌理分明辛香四溢，打理得十分干净漂亮，棕红色外表泛着鲜亮的油光，让人一见便忍不住嘴中馋意。
肉干旁另起隔板，堆放着一排排洁白无瑕的骨饰，制式最简单的纯骨饰堆在一处，用羽毛或石头装饰的骨饰则一条条摆放在一处，还有两根极其华丽，缀满异型骨头，用宝石兽牙和羽毛装点的骨链则悬挂在棚子上当门面吸引一些“财大气粗”的顾客。
至于骨头制作的工具，则被堆放在一角，能狩猎的部落骨头是取之不尽的，骨刀骨锤大家都不缺，顶多是做的好与不好的区别。
竹编的簸箕篓子倒是很受欢迎，但众人一问，却得到要用种子来换的回答，纷纷放下了挑选好的东西，摆手拒绝了。
有一人告诉朱芽来参加交易会的大中型部落少有带种子来交易的。
一来从野外拾取的种子品质良莠不齐，种死的多，养活的少，得不到圣城赐予的肥料，这些种子几乎活不过第二年，还会连带着种植的土地变得贫瘠，新发的野菜又矮又瘦难以入口。
二则能种植的种子早就被圣城和各大部落要了去，紧着自个部落还不够，哪里会拿出来交换，久而久之交易会上就很少出现种子。
那人话头一转，却将朱芽拉到一边，暗示她如果能拿出更加珍贵的东西，他可以去求一求领队，帮丰族弄一些种子来。
“珍贵的东西？还有比食物更珍贵的吗？”朱芽故作懵懂问道。
他定定瞧了朱芽一会，左右看过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既然能让圣使亲临，肯定是带了什么能入大人眼的东西，多的我们不敢与圣城争抢，你稍稍漏出一二来换取良种，大家各取所需不是正好。”
圣使亲自来到丰族棚前来做什么，作为主人家的朱芽到现在还没弄个明白，这人却误以为是圣使看上了丰族人献上的某样交易品，为此来给这个名声不显的小部落撑腰来了。
听他话中之语，朱芽只觉得好笑：“丰族最好的东西都已经摆在摊子上了，就是将驻地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比这些更珍贵的东西。”
“真的？”那人狐疑道。
“真的。”朱芽点头。
见她如此肯定，那人也没再多纠缠。他告诉朱芽可以去部落门口位置那些小部落的聚集处看看。小部落带来的东西虽少，但品样五花八门，不拘着有用的没用的，只要不是路边轻贱的杂草，一路上能看上眼的东西他们都会尽量收集起来换取食物，说不定朱芽能在里面捡捡漏。
朱芽本有这样的打算，但既然得了他好意提醒，不免得依着现代人的习惯将人情世故做足，用一根肉干谢过。
那人高兴地拎着一根饱满油润的肉干离开，虽然没打听出丰族人到底用什么打动了乌羽圣使，白得一块肉干也算不虚此行了。
同猎简单交代几句后，朱芽和菟各背着一个背篓，装上一部分的肉干骨器就要往交易会场外围去。
此时，整个交易会场已经热闹起来，水也跟着两人一块出来了，她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见到喜欢的就同人家定下，等后头再回驻地取东西来换，这也是熟面孔的好处，众人一看便知她是翁鸟部落的人，即使她食言没有来取，物品的主人也能找到驻地去。
不过在各大部落的棚子前，水倒不怎么往上凑，这些个大部落年年都备着那几样没什么新意的东西，她第一次参加交易会的时候还会感觉稀奇，看多了也就那样。
朱芽想去瞧几眼，水还拖着她往后拽：“都是些熏鱼熏肉，皮毛骨头，果干野菜，真正的好东西他们才不会往外拿呢。”
朱芽任她拽着转了一个圈，笑道：“说不定谁家还有个调皮的弟弟，也偷放了些新奇的东西，我就去看上一眼，也不亏什么。”
水松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去看去看！”
这些大部落之所以会年年不断的来参加交易会，为的是那三名圣使，他们或许能从交易会上获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更大的交易从来都在暗处，就像提点朱芽来小部落驻地“寻宝”的那人说的，他们能得到朱芽所需要的种子，但是得用交易会场上看不见的东西来换。
或许是陶器、或许是盐、或许是矿石。
就像云一样，如果朱芽能拿出盐来，他们会很乐意做这笔交易。
可惜朱芽的盐是从圣城眼皮子底下薅来的，她不想为了几粒种子，惹来一屁股麻烦，到头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因此，朱芽也暂且歇了在交易会上和这些大部落换种子的心，但身上可还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任务。
出发前，她可是与丰族众人许诺过会举办一场丰族交易会，即使没换来种子，她多少也要带一些“手信”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