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话后,安沐尘却断言道:“不可能。”徐长老行事刻板正直、爱憎分明,是不可能行受贿之事的。

    沈雁风摊开手:“我却也不是空口说的,方辰已经全部交代了,称徐长老的心腹林彭师兄与他今日约在赌场碰面。且正值林师兄这几日一直被外派任务,不曾回来,自然也不知方辰已经被抓。”

    说到这,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师尊,你若是不信,可以按我的计策试上一试。若是我冤枉了徐长老,后果则由我一力承担。”

    “如何?”

    -

    赌场。

    赌场内装潢华丽,面色各异的赌徒围绕在赌桌旁。伴随着骰子撞击瓷碗的清脆声响,发出阵阵欢呼与叹息,活跃的氛围将整个赌场填充得满满当当。

    林彭脸上蒙着纱,穿着一袭劲装,身姿灵巧地避让来往赌徒,穿梭其中,与赌场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赌场的一角,一名脸颊薄红,浑身溢出酒气的男人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他嫌酒喝得不够过瘾,索性手臂曲起,勾着酒壶,张着嘴饮下倾斜而流的酒液。

    林彭锁定他的目标,站在男人的前方,曲起指关节敲敲桌子:“今日是几月几号?”

    “3月26。”男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简要地说完后,继续喝着酒。

    林彭得到所需的答案,转身往3楼走去。他在楼梯上不慎与一名双手高高举着酒壶的女子相撞。女子年龄不大,似是害怕自己得罪客人,怯生生地站在一旁道歉。

    林彭被洒得外衣一片湿润,随之酒香四溢,他皱起了眉头。

    女子敛眉垂头,看不清神色:“2楼备有更衣所,小女子这就为公子拿一套替换衣服。”

    林彭不想多生事端,他摇了摇头,打发女子后便径直上楼走到对应的门牌室,抬手敲门。

    “来了。”

    门被打开,率先印入眼帘地便是方辰的脸。方辰看见他露出讨好的笑容,略微佝偻着腰接过林彭的外衣,折叠好衣服挂在架子上。

    林彭问他:“药材呢?”

    “路上出了点差池,他们在送来药材的路上。”方辰为他倒上一小杯酒,说,“林师兄稍等,很快就应该运过来了。”

    林彭不置可否地从鼻尖哼了一声,看似聊起与之无关的闲话:“阿玉可发现了你的事?”

    方辰转了转眼珠子,依着他的话附和道:“没有没有,我掩饰得好的呢。”

    “也是,她又不曾学过医学,也没人瞧得上你家那块地,自是不知夹竹桃是有毒的。”林彭喝着酒水,伸直长腿放在面前几案上,同时架起一副作为长者说教的样子。

    方辰的手顿了顿,继续为他倒酒,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夹竹桃的事还得是多亏师兄,没想到阿玉都为我生下了孩子居然还想杀我,也是师兄提醒我才得以发觉。罢了罢了,就这个情,今日的利我再让两成给师兄。”

    林彭颇受用得眯起眼,不觉多说了几句:“你知晓就好,我瞧着阿玉就不是安生要跟着你的。你这背上的债务,估计也有她的份。”

    方辰停手,坐在林彭对面,压着怒火问道:“这可是如何说起的?师弟愚笨,烦请师兄赐教。”

    “你不觉得你身上的债务很蹊跷吗?三千两银子,多得是一个家庭一辈子都赚不上的钱财。且当你背上这个债务后,阿玉却丝毫没有慌张的神态,仍像平时那样伺候你,甚至还劝你再去赌场闯上一闯。”

    林彭渐渐醉了几分,语调也随之往上扬起:“我一个旁人都知道你素日待她不好,你猜她心里会藏着多少怨恨?”

    方辰深觉得林彭话语的正确性,他又往林彭未尽的酒杯斟上醇香的酒液:“师兄说得对,倒是徐长老为何要得这么紧?师弟记得上一批药材方过一周有余。”

    此话触及到林彭的利益,他下意识警惕地看着方辰:“你打听这个作甚?这个不是你的身份有资格做的。”

    “也不是我有意打听,只是前不久这赌场老大要我去刺杀安沐尘的弟子,催得紧。又加上这批药材出现差池,我这忙得是焦头烂额,所以才来打听打听。”方辰陪笑地说。

    适时,一名侍女进来。她来替换新的小菜和酒,顺便留下来侍奉。只是笨手笨脚的,像是初学伺候礼仪的,被方辰佯装训斥着往后坐。

    出了这个小插曲后,林彭原本连贯的思绪被迫打断。又因酒喝得多了,他便把原本不应该说的话统统说了出去:“师尊一向掌管药仙谷的草药链购买,本来管得好好的,偏生药阁出事,不仅发生火灾,济生丹居然也消失不见了。”

    林彭的师尊就是徐长老。

    “济生丹,不是后来被找到了吗?”方辰诧异道。

    林彭摇头,面露愤恨的表情:“哪是被找到了,那鹰嘴里含得可是假的济生丹。师尊把丹拿回去好好检查时才发现是赝品。”

    “怎么会这样?此事事关重大,就是我都听说过济生丹的重要性。林师兄可是怀疑何人所为?”

    林彭喝酒喝得红着脸,举起酒杯道:“师弟,再给我倒一杯。师尊自是怀疑那个......对,好像叫楚时泱。是她发现的济生丹,除此之外也无外人再经手。”

    他似乎朦胧之中看到侍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揉揉眼再细看却见侍女重新垂下头,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方辰停住倒酒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明显凝滞住几秒,然后重新拾起话头:“可愚弟不知,济生丹失窃的事与这批草药购买有何关联?”

    “自是有关联的,自从济生丹失窃后,众长老就对我师尊掌管草药购买一事颇有异议,加上近日得知济生丹是假的之后,师尊就越发着急,那我身为弟子也定是要为他分忧。”林彭摇摇手指。

    方辰思索片刻,猜想道:“这份药材的购买我与师兄向来是四六分成,怪不得师兄会这么着急,原是要为师尊解忧。”他说到这,似有几分遗憾。

    门又被敲响,几名小厮抬上来一个沉重的箱子,得方辰指示后放于房间正中间。

    林彭打开箱子,取出一份药材,细细端详,满意地转头道:“师弟,这份药材你购买时开出的多少价钱?”

    方辰比了个3的手势。

    “今年的价钱又往下降了不少,一箱的成本才只有300文,不错不错。但是我们开出的价钱可不能少,依旧按一箱1两银子来报给谷里记账的师傅。”林彭盘算道。

    一箱的毛利为700文,方辰手里还有几百箱尚未交付,总体的利润算下来还是非常可观的。

    方辰追问道:“师兄,那这些箱子的来源又如何算?我担心数量过大会被文书堂质疑。”他的话语中隐隐藏着几分兴奋。

    文书堂除了负责文书人事的整理,也负责日常事务的监管,可以预料到如此大的一场开销,一定会引起他们的盘查。

    林彭却没有察觉,反而神秘地笑道:“自是师尊为我开了后路,上一批的药材就是这样原样批下来的额度,做了假账糊弄了文书堂。”

    他酒喝得高,又得到庞大的利润,便不觉松懈许多:“除此之外我还混了些以次充好的药材进去。可笑的是那些弟子买来这些药材时还自以为占了便宜,殊不知天下掉馅饼的事哪会轮到他们身上。”

    就等这句话了。

    伴随着后方屏风倒地的声响,在林彭猛然清醒的视线下,常冉脚踏倾倒的屏风,单手执着寒光闪闪的长剑,带领文书堂的弟子现出身影。

    而“方辰”温声道:“林师兄,别来无恙。”

    他掀下人皮面具,现出真实的容貌——是沈雁风。

    装扮成侍女的楚时泱起身,看着惊慌的林彭,露出一个略显杀气腾腾的笑容。

    -

    另一边。

    徐长老看着来自己殿里的不速之客,感到头痛道:“安君,你今日怎么有闲心来这里?可是为你徒弟的事。”

    安沐尘坐于下方松红镌花椅上,目光游移:“嗯……”

    他向来不擅长交际,也是被两位徒弟架着必须要过来拖延徐长老,走来这里才稍稍感到后悔。

    徐长老也知他鲜少与外人打交道,索性直接地说:“若是为你徒弟的事,还是请回吧。”

    安沐尘知道他不喜欢楚时泱,挑起另外一个话题:“徐君,药阁纵火的凶手可有找到?”

    徐长老遗憾地摇头:“他隐藏的很好,至今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你可有排查饲养鹰的人员?”安沐尘问道。

    “排查过了,他在火灾的前一天就无故失踪。”徐长老抬手让侍女进来为安沐尘上茶点,“我记得你一向喜欢桂花糕,你来得突然,只能挑些现有的糕点让人端给你。”

    安沐尘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品尝,心里估摸着楚时泱他们所需的时间。

    “说起来,明日可是四年一度的评估日。出了这档差池,也不知该怎么交代。”徐长老叹道。

    安沐尘听出徐长老的言下之意,他声音淡如清风:“徐君你也知道,我一向不爱涉及谷中的繁琐杂务,往昔也是因厌烦宫中的纠葛才会来到这里。”

    徐长老闻言,灿灿道:“也是,是我多虑了。”言罢,他轻叹一声,似是充满惆怅。

    正当此时,一名弟子匆匆而来,神色紧张,急切地说:“禀报长老,大事不妙!”

    “林师兄他……他被文书堂的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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