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洗浴间内,姜时宴擦拭着身上的血痕。粗糙的纤维从伤口上划过,肌肉不自觉地瞤动,但最该感受到痛觉的人却冷不丁笑了出声。

    笑声在空旷的洗浴间内扩散,明明是恒温,却让人感觉到从脚底攀着脊骨而上的冷意。

    很快,姜时宴就草草包扎好伤口,随意披上件浴袍就走出了门外。

    门外犹如刚被狂风席卷而过,留下伤痕累累的沙发和地板,以及奄奄一息的人。

    察觉到姜时宴的出现,趴在地上的人神志有了一瞬间的清醒。他咬着舌头努力维持着理智,被打断的四肢全靠意志扭曲地后退。

    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只有几秒,他已经看到了一双脚,但他却距离原来的位置还是只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他费劲全身力气的努力,换来的也只是停留原地。

    他绝望地闭上眼。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立即死亡。多活一秒,都是对他的折磨。

    那双脚的主人停留在他的面前,没有如他想象般地进行下一波折磨,而是坐在那个破破烂烂的、露出里面芯子的棉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他。

    沉默的时间越久,越是对他的折磨:“我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他以为他很大声,但其实发出的声音也不过比蚊子叫大一点,甚至没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大。

    他忍不住浑身战栗。

    他会死的,会生不如死的。

    对面的人就是个疯子!

    如果可以,他肯定不会选择招惹他!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对他的那位邻居哥哥产生浓厚的恨意。要不是他的建议,他也不会冒险闯入别人的宿舍,更不会被反杀,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是,他是胆小,他不敢对姜时宴产生任何恶意的想法,只能把自己的遭遇都怪罪在那位邻居哥哥身上。但那位邻居哥哥就没有错吗?他找上门的时候,不就是想利用他来探路吗?

    他的眼神在疯狂与绝望中不断徘徊,但更多的,是求生的本能。

    如果不是为了活着,他根本就不会留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园区内。

    大概人快死了就容易回忆,他也不自觉想起来从前。

    曾经,他也是选秀的选手之一,也曾站在那个舞台去竞争最后的出道位。只可惜,出道九人,他是第十一位,比名落孙山还要再差一位。

    园区内只进不出,为了活下去,他“自愿”签署了劳动协议,被冰冻后成为经纪人备选再次出现在园区内活动。

    他们这些工作人员都很清楚,他们都是“一次性用品”。只要在这次选秀没法出去,他们就都会被处理,而园区则会迎来下一批工作人员。

    他的前邻居哥哥就是在他最焦虑的时候出现的。

    邻居哥哥之所以是前,就是因为在他小的时候他们一家就已经搬到了中城区。所以当邻居哥哥说出他有内幕消息的时候,他是相信的,即使他猜到对方不会不缘无故示好。

    即使他们都在第一轮被淘汰。

    是邻居哥哥告诉他,这一次失败并不代表真的失败。只要夺得别人的经纪人身份,他照样可以通往下一关卡。也是邻居哥哥告诉他,姜时宴看着病弱还不熟悉规则,是最容易下手的对象。

    而他,就那么全盘接受了邻居哥哥的建议。

    这也是他最后悔做出的决定。

    明明他已经做出了万全的准备,他甚至还向园区购买了装备。但凡他找的不是姜时宴,他几乎就有百分百的胜率!

    可惜,他找的就是姜时宴,这个疯子。

    姜时宴明明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却还是若无其事地紧锁房门,甚至非要等到自己中了一刀后才开始反击。

    他的每一步都看似距离成功越来越近,但那都是姜时宴给他的错觉,这个疯子只不过是更享受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快感。

    毫无悬念,他一败涂地。

    但那只是他苦难的开始。

    也不知道这个姜时宴从哪里掌握了一整套古代酷刑的方法与技巧,因地制宜地运用到他的身上,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明明对方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沙发与布料摩擦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他以为对方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但事实上,对方不仅听见了,还听得很清晰:“我想您误会了。我并不想向您了解关于你们内部的派系纠纷,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教我做一个合格的经纪人,而恰好,您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语气温和,气息绵长,听不出受伤的迹象。

    如果那个伤不是他亲手留下的,他也会被姜时宴蒙骗。

    要么这个人感知异于常人,要么就是他忍耐力非同寻常,但不管是哪一个,都证明对方不是好对付的人。

    他再次为自己的草率而后悔。既然知道邻居哥哥不怀好意,他就该自己选择对象,而不是因为对方外表看上去文弱而觉得对方好欺负。

    “你也不知道吗?再找个人虽然麻烦,但也不是做不到。”

    姜时宴听上去有些苦恼的话吓得他猛地一个激灵。

    之前也是这样,他正打算投降,就因为一个恍惚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后,对方也是用这种语气笑眯眯地让他又体验了好几种酷刑。

    有了前车之鉴,他甚至不敢等姜时宴说出第二句话,忙不迭地开口:“我知道,我知道!”

    即便他不知道,现在也必须说知道。

    他还想活着,只要活着,他就还有希望,一旦死了,那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姜时宴没有开口,他知道,这是对方给他的机会。

    “当经纪人,首先需要选择有潜力的培养对象。”他咬着唇焦躁地思索着怎么将这个疯子糊弄过去,鲜血染红了牙齿,但他却毫无所觉,“在第一场选拔结束、第二场选拔开始前,经纪人可以考察并掠夺任意选手。当选手晋级第二次选拔后,经纪人才可以转正拥有更多的权利。”

    “在第三次选拔赛前,经纪人可以代替选手做出选择,不过是表演的节目还是服化道,但只能同时选择一种。

    “等到第四次选拔,经纪人会拥有和选手同台表演的机会。只要让评委认定经纪人才是选手,那么您就可以取代选手争夺出道位。”

    这也是他们最常规的操作。

    汗水混合着血丝滴落在瓷砖上,他已经开始喘着粗气,浑身的力气都在这沉默中被一点一点抽去。

    “我要做的,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

    就在他几乎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冷凝的空气突然开始流动,姜时宴这才慢吞吞地开口。

    谁来到这里就想当个单纯的经纪人的?

    即使心里有再多的吐槽,他也只能腆着一张脸赔笑:“是,是我没听清。

    “经纪人,需要给选手安排好成长路线。呃,临时经纪人可以兑换单向联络器,能够及时提醒选手躲避危险。就比如第一次选拔结束后的趣味比赛,能不参加还是不参加好。”

    但是他一个奔着出道位来的人又怎么知道经纪人怎么做?

    他当时的经纪人也只想害他的命啊!

    所以他只能把前不久培训课的内容用自己的话再总结一遍,忐忑不安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然而,

    “单向联络器?”

    姜时宴居然真的不知道。

    他没听课吗?

    这句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嘀咕,甚至还会娱乐性地想到和对方相比他又多了一个优点。但至少在口头上,他还是表现出积极指引的态度。

    虽然这并不会改善他的现状,但至少也不会恶化。

    “您可能不太了解,这个单向联络器需要经纪人申请才会送到对应的选手手中。”他语气谦卑,“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您操作。”

    姜时宴沉吟:“可。”

    看着一副有文化的样子,却连那么简单的操作都不会,估计连学都没上过,难怪没听到单向联络器,怕是根本听不懂吧。

    他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感谢姜时宴赐下的止痛药,一边勤勤恳恳地递交申请。

    在他的指导下,姜时宴拨通了联络器。

    *

    女性选手宿舍楼。

    林筱和叶曳刚踏出房门一步,电梯旁排队的人就齐刷刷地扭头看着她们。

    那是一种古怪而协调的诡异眼神,似人非人,是独属于选秀节目的恐怖谷理论。

    即使她们都很清楚,这些人都是千真万确的人类。

    林筱后退一步。

    那些人的动作虽然没有变化,但至少林筱没再察觉刺痛的目光。

    “姐姐们,”叶曳娇娇弱弱地对着她们撒娇,“你们别担心,我们不是来破坏你们的,而是来加入你们的。”

    但叶曳擅长的在此刻似乎并不完全起效。虽然她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可也没有理睬林筱她们。

    叶曳发出微不可查的不耐烦声。

    比起电梯前的繁忙,楼道显得格外冷寂。没人,更没有声音。

    以至于她们踏上楼梯也没人阻拦后还有些不太习惯。

    “你们……”她们的身后,传来一道犹豫的声音,“算了。”

    想说的人总会说完,不想说的人不会开口,这种说到一半又吞回去的,八成就是蓄意勾引。

    这么拙劣的技巧,林筱,

    自然接下了。

    她只是不敢高估她们的智商,生怕她们就因此真的放弃了。

    “这个楼梯有问题?”林筱转过身,看着站在队伍的中间、恰好靠近楼梯的女人。

    女人的表情为难,带着犹豫和怜悯,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说的,但又怕你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失去参加游戏的身份。这个楼梯,只要踏上就不能参与之后的趣味赛了。”

    与其说怜悯,倒不如说是得胜者的傲慢。

    但可惜的是,她的想法注定不会实现。

    “哦。”看着众人不解与迷惑的神情,林筱才补充道,“我们本来也不打算参加。”

    所以这个惩罚对她们来说毫无作用。

    走廊内再次陷入了寂静,但和之前不同,这次她们是真的呆滞。

    就算任务很难,但那可是10%的人气加成,完全可以成为绝地反击的杀手锏,怎么会有人不想要呢?

    她们肯定是因为知道不能参赛才那么说的吧!

    “那,那也挺好的。”女人勉强地笑了下,没了下文。

    恰好电梯在此时停留,女人随着队伍向前,消失在林筱她们眼前。

    “哎,还是姐姐好,只有姐姐肯陪我。”叶曳故作娇柔地靠在林筱身上抱怨。

    “那你的姐姐可太多了。”林筱瞥了她一眼,拖着她就往下走。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她们也不算最晚下来的那一波。

    毕竟林筱还看见了之前说话说一半的人。

    “我们要不要去问一下那个姐姐需要什么帮助?”叶曳扯着林筱的袖子细声细气地询问。

    但林筱很确定,叶曳是在幸灾乐祸。

    那人和她的室友就站在宿舍大楼前,两个人手舞足蹈的,唾沫几乎都能具象化,可见争执之激烈。

    这时候她们俩出现,那就是凑热闹。

    但,也不是不行。

    就在她们准备迈出宿舍楼的时候,安置在门前仿佛一个摆设的机器却突然亮起了红灯,林筱面前的机器猛然卡住通道口,不再允许她外出。

    林筱只能转身寻找宿管。

    选秀这才刚开始,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总不能是这里的管理未卜先知,提前阻止她做坏事?

    宿管头也没抬:“56号?你的临时经纪人委托我转交你的联络器。”

    熟悉的黑色盒子出现在林筱的面前,单调的显示屏上跳跃着她的编号。

    看来这段时间姜时宴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林筱这边才接手,那边的电话就过来了,伴随着冷硬无趣的声音:“不要参加趣味赛。”

    “没参加。”这个联络器的功效和它的外表一样落后,奇异的电流声已经完全掩盖姜时宴自身的声音,至少林筱判断不出,只是根据常理推断。

    但这也有可能是特意设计的,只为了掩饰经纪人之间的替换。

    说不定,现在和她对话的就不是姜时宴呢?

    取到了东西,林筱顺利走出了宿舍楼。

    经纪人对选手的影响还是太大了,光强制留在宿舍这一招就可以坑害不少选手。

    提前出来的叶曳已经和她们聊了起来,看到林筱出来也不惊讶,只是热情地招呼她过去:“姐姐,她们热情地邀请我们旁观趣味赛哎!我想去,姐姐你呢?”

    “可以。”

    “别去!”

    两个声音同时在联络器的两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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