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被推到了舞台的正中间。
表演已经结束，灯光不再明亮，甚至看不清两米以外的地方。光滑的地面黏腻湿滑，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快点。”负责这个舞台的工作人员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催促道。
林筱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面上。
但也正因为距离近了，林筱才看清那是什么。
不规则形状的肉片和凝固的血块嵌入在地面的缝隙之中，还未完全凝固的血流则顺着缝隙流淌，直到舞台的尽头。
比起舞台，这更像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甚至可以说是虐杀。
“新来的？”看到林筱久久没有动作，工作人员皱起眉，“你的岗前培训没过吗？当年谁不是这么过来，现在倒开始装害怕躲懒。快打扫干净，别耽误下一组表演！”
当年？
林筱很快意识到工作人员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这么血腥的场面，居然还是这个选秀节目的常态？
但为了不让工作人员起疑，她只能先清理起现场。
桶内的污水完全被血水取代，水面上漂浮着血沫与分辨不出部位的肉块，细碎到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它们的数量太多，多到难以想象这是一场表演所造成。
林筱甚至出去换了两桶水，才勉强淡化了空气中浓烈的气味。
说它是舞台都没人信，犯罪现场才是它更准确的定位。
地面上的血渍简单的清理根本弄不干净，林筱蹲下身准备深度清洁，却被一直看着她的工作人员粗暴地拉到一旁。
他在舞台上走了一圈，皱着眉，掐着鼻子，最后才不耐烦地将林筱赶到角落：
“算了，算了，你先在一边等着，下一个节目就要开始了。”
灯光很快重新照亮了舞台，林筱将帽檐压低，再次回到她之前的位置。
没有清理干净的痕迹在赭色的地面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却又像它本身就带有的暗纹，协调地合为一体。
而林筱，依旧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个位置其实挺好，距离门口近，方便逃跑，视野开阔，方便观察舞台。
在刚才的打扫中，她可以很确定自己的观察：这些痕迹都是一个人造成的。
除了观察评委，她也确实好奇，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选手下定决心对自己做出这样的行为？
“接下来有请2组的178号选手。”
没有让林筱久等，陌生的主持人出现在幕布之前，简单直白地介绍。
从舞台的右后方，一位选手走了出来。
林筱见过她，在宿舍的走廊上。
那是个很活泼的女孩，见到人总会笑着打招呼，在她们楼层的人缘关系很好。林筱甚至看见过宿管对她笑。
可就是这么个姑娘，在舞台上对自己下起手来却毫不留情。她用的甚至不是常规的武器，而是装饰在衣服上的胸针。
坚硬而钝的金属剐进皮肉，液体沿着边缝流出，留下一个又一个细密而深邃的坑洞。
她不是个很能忍痛的姑娘，所以她此刻的面部表情狰狞而扭曲，却没有说出一个放弃的词来。
让她坚持的原因很简单，评委的红灯亮了。
如果到现在林筱还不明白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她就算现在死在这里也是活该。
这算什么喜悦的主题？
林筱被帽檐遮住的眉眼满是冷肃：姜时宴不至于在主题上坑她，叶曳和她接到的是一样的通知，不存在这么多人都得到错误的主题。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就是节目组想要的结果。
喜悦，可是选手们表达喜悦，也可以是让评委得到喜悦。
而这些表演显然都是第二种。
舞台上的演出依旧在持续，从强度上看已经超过了林筱打扫的那个现场。
评委和节目组的恶意，选手之间的恶性竞争，这些因素导致一个本该光鲜亮丽的舞台变成了人间炼狱。
也让选手们彻底沦为服从节目组的傀儡。
他们用自己来取悦评委，想要脱颖而出，他们就必须对自己残忍，要比其他人更加残忍。
所以到最后，他们会对节目组的任何要求言听计从。也因此，这些工作人员居然没有一个质疑节目组，反而成为节目组迫害其他选手的工具。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毁掉这个畸形的阶级制度，但林筱做不到。她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毁掉这个节目。
不管这个选秀节目和这个世界的灭亡有没有关系，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世间罪恶的掠影。它就不该存在。
直到178号濒临丧失意识，舞台上的表演才算结束。她是被抬下去的，但她也只得到两个通过。
工作人员照旧催促林筱干活。她能感觉到，在后台，剩下的选手目光逐渐炽烈。
178号给他们做了很好的示范，他们只需要更残，或许就能得到那三个通过的奖励。
林筱没有劝阻，也无法劝阻。
这次她就没有那么仔细，只是确保舞台上没有残渣和液体就匆匆回到了洗手间。
59号也在里面，但和林筱离开前比，他的腰上多了一道明显的伤痕。
是灼伤。
“看不下去了？”59号嘲讽地扯着嘴角，但他的脸色很快就变得苍白，扭头就向水池里吐了一口血。
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了他们的交流，让一切都沉于暗处。
59号没有废话，利落地穿上林筱换下的衣服：“监控室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你怎么突然想帮我？”
林筱还记得不久前59号的态度可不是这样。那会他们只是确定了互不干扰的关系，59号可没有选择无条件帮助她。
但她也没有怀疑59号这句话的真实性，59号也没有理由骗她。
59号沉默了一会：“不是帮你，是为了60号。”
60号。
林筱对60号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他是和59号一起询问她的人。但从59号这句话，以及他没有出现的身影来看，60号大概已经遭遇了不幸。
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居然那么好，这也是59号那么容易答应的原因之一吧。
林筱接受了59号的好意：“需要我做什么？ ”
“先活着吧。”59号不屑地转过头，走了出去。
被看不起了啊。
林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在这里的形象那么弱吗？是不是得先搞出些事情来，那些藏在暗处的盟友才会出现？
“你是掉进下水道了吗？”
门外，工作人员突然闯入，警惕地检查完洗手间的每一个隔间，这才对着林筱不耐烦地催促道，
“再不回去就算你淘汰了，快走！”
林筱将刀片藏在腰带内，淡定地跟在工作人员身后来到了后台。
又见面了，舞台。
*
活着的经纪人再次汇聚在宽敞的环形大厅之内，只不过这次不再为他们遮掩身形，每个人都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眼前，甚至身前还有自己选手的编号牌。
看来经纪人的选拔也已经进入了第二轮。
经纪人的内斗归内斗，但当选手们比赛时，他们更关注的还是选手的表现。
选手可以抢，但抢的前提就是他们值得投资。他们无法长时间接触选手，所以现在就是他们评估选手价值最好的时机。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选手留下来，有捷径没有人不爱。
“这届选手都挺聪明的。”
看着看着，有的经纪人忍不住唏嘘，
“当年我们也是好几轮之后才找到这个讨好评委的捷径。”
姜时宴看着中央的大屏。
捷径？是指这个以伤害自己为手段的表演？
如果这算讨好评委的捷径，那评委就连妖都不如。他们就是纯畜牲。
姜时宴的表情淡淡，并不喜欢凑堆。但他上次的演讲又过于出色，总有人想打听他这边的消息。
“你对自己的选手那么自信？”胆子大的，就直接问了出来。
姜时宴的选手他们也都打听过，是那个初次选拔表现“独特”的人。他们当时都看不上，可偏偏她就能全票入选。所以看到姜时宴现在这幅模样，他们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个选手有独特的吸引评委喜欢的能力。
“不是自信，”姜时宴摇了摇头，“是我本来就管不了她。”
“那不行，”其他人起哄，“必须树立我们经纪人的权威，让他们听我们的话。而且你不是说要让选手建立对我们的信任吗？她都不信任你的能力，你还怎么骗她？”
“慢是慢了点，但我有把握。”姜时宴听到这些明嘲暗讽的话，依旧面色不变，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处，“她逃脱不掉我的掌控。”
他这笃定的样子倒是唬住了一大部分人，再加上实在打听不到有用的信息，周围的人逐渐散开。
除了一人。
她染着绿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桀骜不驯。
和其他人的目的不同，她轻飘飘地吹了个口哨：“合作吗？”
“什么合作？”对于听不懂的话，就推回去让他们自己解释。
“你一个人解决不了她，”她靠近姜时宴，“胃口大，也要吃得下。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不知道。
但不妨碍他假装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下？”
“连榜上有名的大佬都在她手上吃了亏，你不会真以为她就只有表现的那么弱吧？”她挑了挑眉，“她只是在藏拙。”
的确，在趣味赛中，叶曳的主观能动性更强，甚至在对抗性的斗争中也出力更多，而林筱更多像是个军师，无法独立的军师。
所以对方有这个猜测也合理。
只可惜她猜不到姜时宴的身份，姜时宴却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这就注定她会棋差一招。
“那又如何？"姜时宴轻笑，“不过是个新人，就算解决不了她，那也可以把她拉到叛世者的阵营。总归她是逃不掉的。“
表演已经结束，灯光不再明亮，甚至看不清两米以外的地方。光滑的地面黏腻湿滑，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快点。”负责这个舞台的工作人员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催促道。
林筱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面上。
但也正因为距离近了，林筱才看清那是什么。
不规则形状的肉片和凝固的血块嵌入在地面的缝隙之中，还未完全凝固的血流则顺着缝隙流淌，直到舞台的尽头。
比起舞台，这更像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甚至可以说是虐杀。
“新来的？”看到林筱久久没有动作，工作人员皱起眉，“你的岗前培训没过吗？当年谁不是这么过来，现在倒开始装害怕躲懒。快打扫干净，别耽误下一组表演！”
当年？
林筱很快意识到工作人员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这么血腥的场面，居然还是这个选秀节目的常态？
但为了不让工作人员起疑，她只能先清理起现场。
桶内的污水完全被血水取代，水面上漂浮着血沫与分辨不出部位的肉块，细碎到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它们的数量太多，多到难以想象这是一场表演所造成。
林筱甚至出去换了两桶水，才勉强淡化了空气中浓烈的气味。
说它是舞台都没人信，犯罪现场才是它更准确的定位。
地面上的血渍简单的清理根本弄不干净，林筱蹲下身准备深度清洁，却被一直看着她的工作人员粗暴地拉到一旁。
他在舞台上走了一圈，皱着眉，掐着鼻子，最后才不耐烦地将林筱赶到角落：
“算了，算了，你先在一边等着，下一个节目就要开始了。”
灯光很快重新照亮了舞台，林筱将帽檐压低，再次回到她之前的位置。
没有清理干净的痕迹在赭色的地面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却又像它本身就带有的暗纹，协调地合为一体。
而林筱，依旧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个位置其实挺好，距离门口近，方便逃跑，视野开阔，方便观察舞台。
在刚才的打扫中，她可以很确定自己的观察：这些痕迹都是一个人造成的。
除了观察评委，她也确实好奇，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选手下定决心对自己做出这样的行为？
“接下来有请2组的178号选手。”
没有让林筱久等，陌生的主持人出现在幕布之前，简单直白地介绍。
从舞台的右后方，一位选手走了出来。
林筱见过她，在宿舍的走廊上。
那是个很活泼的女孩，见到人总会笑着打招呼，在她们楼层的人缘关系很好。林筱甚至看见过宿管对她笑。
可就是这么个姑娘，在舞台上对自己下起手来却毫不留情。她用的甚至不是常规的武器，而是装饰在衣服上的胸针。
坚硬而钝的金属剐进皮肉，液体沿着边缝流出，留下一个又一个细密而深邃的坑洞。
她不是个很能忍痛的姑娘，所以她此刻的面部表情狰狞而扭曲，却没有说出一个放弃的词来。
让她坚持的原因很简单，评委的红灯亮了。
如果到现在林筱还不明白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她就算现在死在这里也是活该。
这算什么喜悦的主题？
林筱被帽檐遮住的眉眼满是冷肃：姜时宴不至于在主题上坑她，叶曳和她接到的是一样的通知，不存在这么多人都得到错误的主题。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就是节目组想要的结果。
喜悦，可是选手们表达喜悦，也可以是让评委得到喜悦。
而这些表演显然都是第二种。
舞台上的演出依旧在持续，从强度上看已经超过了林筱打扫的那个现场。
评委和节目组的恶意，选手之间的恶性竞争，这些因素导致一个本该光鲜亮丽的舞台变成了人间炼狱。
也让选手们彻底沦为服从节目组的傀儡。
他们用自己来取悦评委，想要脱颖而出，他们就必须对自己残忍，要比其他人更加残忍。
所以到最后，他们会对节目组的任何要求言听计从。也因此，这些工作人员居然没有一个质疑节目组，反而成为节目组迫害其他选手的工具。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毁掉这个畸形的阶级制度，但林筱做不到。她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毁掉这个节目。
不管这个选秀节目和这个世界的灭亡有没有关系，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世间罪恶的掠影。它就不该存在。
直到178号濒临丧失意识，舞台上的表演才算结束。她是被抬下去的，但她也只得到两个通过。
工作人员照旧催促林筱干活。她能感觉到，在后台，剩下的选手目光逐渐炽烈。
178号给他们做了很好的示范，他们只需要更残，或许就能得到那三个通过的奖励。
林筱没有劝阻，也无法劝阻。
这次她就没有那么仔细，只是确保舞台上没有残渣和液体就匆匆回到了洗手间。
59号也在里面，但和林筱离开前比，他的腰上多了一道明显的伤痕。
是灼伤。
“看不下去了？”59号嘲讽地扯着嘴角，但他的脸色很快就变得苍白，扭头就向水池里吐了一口血。
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了他们的交流，让一切都沉于暗处。
59号没有废话，利落地穿上林筱换下的衣服：“监控室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你怎么突然想帮我？”
林筱还记得不久前59号的态度可不是这样。那会他们只是确定了互不干扰的关系，59号可没有选择无条件帮助她。
但她也没有怀疑59号这句话的真实性，59号也没有理由骗她。
59号沉默了一会：“不是帮你，是为了60号。”
60号。
林筱对60号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他是和59号一起询问她的人。但从59号这句话，以及他没有出现的身影来看，60号大概已经遭遇了不幸。
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居然那么好，这也是59号那么容易答应的原因之一吧。
林筱接受了59号的好意：“需要我做什么？ ”
“先活着吧。”59号不屑地转过头，走了出去。
被看不起了啊。
林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在这里的形象那么弱吗？是不是得先搞出些事情来，那些藏在暗处的盟友才会出现？
“你是掉进下水道了吗？”
门外，工作人员突然闯入，警惕地检查完洗手间的每一个隔间，这才对着林筱不耐烦地催促道，
“再不回去就算你淘汰了，快走！”
林筱将刀片藏在腰带内，淡定地跟在工作人员身后来到了后台。
又见面了，舞台。
*
活着的经纪人再次汇聚在宽敞的环形大厅之内，只不过这次不再为他们遮掩身形，每个人都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眼前，甚至身前还有自己选手的编号牌。
看来经纪人的选拔也已经进入了第二轮。
经纪人的内斗归内斗，但当选手们比赛时，他们更关注的还是选手的表现。
选手可以抢，但抢的前提就是他们值得投资。他们无法长时间接触选手，所以现在就是他们评估选手价值最好的时机。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选手留下来，有捷径没有人不爱。
“这届选手都挺聪明的。”
看着看着，有的经纪人忍不住唏嘘，
“当年我们也是好几轮之后才找到这个讨好评委的捷径。”
姜时宴看着中央的大屏。
捷径？是指这个以伤害自己为手段的表演？
如果这算讨好评委的捷径，那评委就连妖都不如。他们就是纯畜牲。
姜时宴的表情淡淡，并不喜欢凑堆。但他上次的演讲又过于出色，总有人想打听他这边的消息。
“你对自己的选手那么自信？”胆子大的，就直接问了出来。
姜时宴的选手他们也都打听过，是那个初次选拔表现“独特”的人。他们当时都看不上，可偏偏她就能全票入选。所以看到姜时宴现在这幅模样，他们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个选手有独特的吸引评委喜欢的能力。
“不是自信，”姜时宴摇了摇头，“是我本来就管不了她。”
“那不行，”其他人起哄，“必须树立我们经纪人的权威，让他们听我们的话。而且你不是说要让选手建立对我们的信任吗？她都不信任你的能力，你还怎么骗她？”
“慢是慢了点，但我有把握。”姜时宴听到这些明嘲暗讽的话，依旧面色不变，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处，“她逃脱不掉我的掌控。”
他这笃定的样子倒是唬住了一大部分人，再加上实在打听不到有用的信息，周围的人逐渐散开。
除了一人。
她染着绿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桀骜不驯。
和其他人的目的不同，她轻飘飘地吹了个口哨：“合作吗？”
“什么合作？”对于听不懂的话，就推回去让他们自己解释。
“你一个人解决不了她，”她靠近姜时宴，“胃口大，也要吃得下。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不知道。
但不妨碍他假装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下？”
“连榜上有名的大佬都在她手上吃了亏，你不会真以为她就只有表现的那么弱吧？”她挑了挑眉，“她只是在藏拙。”
的确，在趣味赛中，叶曳的主观能动性更强，甚至在对抗性的斗争中也出力更多，而林筱更多像是个军师，无法独立的军师。
所以对方有这个猜测也合理。
只可惜她猜不到姜时宴的身份，姜时宴却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这就注定她会棋差一招。
“那又如何？"姜时宴轻笑，“不过是个新人，就算解决不了她，那也可以把她拉到叛世者的阵营。总归她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