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时空:

    他?

    阿香以为脩说的是阿昀,她摇了摇头,望着脩诚恳地道:“虽然我确实很感谢你对我和阿昀的帮助,但我关心你并不只是因为他。”

    脩看着阿香望着自己“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冲动让他有那么一瞬想要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逃避,他想要彻底问清楚她心中的答案,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本想再次装作无事揭过这一页,但或许是一直在压抑着伤势,他的胸口滞痛愈强,呼吸间喉中已然涌上了一股血腥味。

    “脩!”

    阿香看到脩的脸色煞白,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着急地喊着他的名字,紧张地打量着他的情况,这一刻她恨极了刚才不顾他身体情况和他交手的自己。

    明明知道他是那种就算有事也会说没事的人,她居然还真的相信了他所说的没事!

    想到脩这些日子几乎是昼夜不歇地四处搜捕着魔,而华佗的“恶魔之沐”主要治疗的是内伤,阿香心慌之下就想查探他身上可能有的外伤。

    但她的手不过刚落到他外套上时就被他攥住了。

    不同于她心急如焚,他望着她的眼神平静。

    “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阿香见脩还“遮掩着”不让自己看,她心急担忧之下也有些生气了。

    “我没事。”

    脩沉声道。

    “我不信!你刚才也说你没事,结果你就这样了!”

    阿香已经总结出经验了。

    ——呼延脩口中的‘我没事’等于‘我有事’。

    她甩开脩的手,双手搭上了他的外套,就要脱下他的衣物。

    但……因为今日本是东城卫演唱会,他所着衣物虽算不上夸张但比起平日里的常服仍是难解得多,阿香解了半天都没解开越弄越生气,恨不得直接拿把小剪刀把它剪开。

    本来心情还很复杂的脩看着阿香从一开始的“气势汹汹”到现在的“怒火中烧”,鼓着腮帮子一副要和他的外套“战斗到底”的愤怒小表情,他终是没忍住低头轻笑出声。

    阿香听到脩的笑声,更加生气了。

    “你都受伤了你还笑得出来!哪有你这么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人?”

    阿香越想越气,她心想早知道之前把脩劫出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把他弄晕,给他全面检查喂了药后强制他休息,叫他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脩抬眸看向了阿香,唇角笑意渐敛。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要脱我的衣服?”

    阿香闻言大惊,怕脩误会红着脸不住地摇头,解释道:“我是想要看你……”

    未尽之言,尽数吞没。

    因为阿香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不管是为了什么,她现在的行为就是突然对别人上手想要扒对方衣物。

    意识到这点的阿香当即松了手,低着头自觉无比的后退到了距离脩起码十步远的地方之外,背对着他。

    “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

    她捂着脸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脩相信她刚才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阿香听闻顿时忘了刚才的尴尬和赧然,转身给脩倒了杯温水递到了他的手边。

    玻璃杯壁,温暖盈溢。

    他从她手中接过水杯时,二人的指尖不经意碰触了一瞬。

    脩望向了阿香。

    阿香仿佛是被那温水给烫到了般,蓦地收回了手,下意识的低头避开他看着自己的目光。

    脩将那杯中温水一饮而尽后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玻璃轻触茶几发出了细微的清脆响动。

    他语气平淡。

    “你不必担心。”

    阿香微愣。

    “我已经知道了你心里的答案。”

    阿香眼睫微颤,克制着自己想要看向脩的欲望。

    “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脩的声线带着些微哑,语气平静,却似一把利刃直戳阿香心扉。

    她终是没忍住看向了脩,愣了许久,才僵硬的扯开了一个笑容,道:“那倒是我占了便宜,有东城卫团长这么一个……”

    她本是想要半开玩笑的回复他说,‘有东城卫团长这么一个好朋友。’。可是‘好朋友’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或许知道答案。

    可她不能也不愿去面对。

    呼吸渐轻。

    空气渐稠。

    室内安静得可怕。

    “我其实有过不甘心。”

    脩看着阿香闻言低下了头躲避着自己视线。

    “可是朋友也可以一辈子。”

    阿香咬紧牙关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这次不骗我了好不好?我只想知道,在我们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你有没有一天是真的把我和刘备分开看的。”

    阿香喉咙愈发哽痛。

    她微垂眼眸。

    终于明白了他最开始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了。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承认的,这样对他们都好。

    可是……

    阿香放在身侧的拳头紧攥,用力间微微交错的指骨愈已然泛白。

    脩一直在等阿香的回答,可是她始终一言不发。

    脩笑了。

    他强行忍耐胸口气血翻涌的剧痛,直到感觉到最初最窒息的痛楚稍微缓解了些许后,他才开口想要缓和因为他这些无用的问题而给她带来的困扰情绪。

    可阿香先开口了。

    她抬眸看他,眸光灼灼。

    “四日之后便是大战,东城卫团长这是在用美男计吗?”

    脩没想到阿香会这样想。

    “我……”

    脩本想解释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他想到现在是他向盟主争取到的第二次机会。

    即使他并无恶意而且一切都是出自本心而为,可是本质上他对阿香确实也有在用“美男计”。

    阿香看着面前这神情慌乱想要解释却连该怎么解释都不知道的男人,她一直以来紧攥的拳头蓦地就松了。她本是半蹲着的,如今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了隔着茶几坐在沙发上的脩。

    “我是叶赫那拉家的掌门,你是白道东城卫团长,双方势力争斗百年,根本不可能和解。”

    脩微愣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的言下之意。

    阿香朝着脩将那碍事的茶几一掌便拍到了另一边,于是两人中间再没了任何的隔阂。

    “即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没有动你们白道一个人,我的手上并未沾染你们白道任何人的血,可是除了你们几个,无论是白道还是叶赫那拉家都不会有人相信我所说的话,我只要是叶赫那拉家的掌门,不,只要我是叶赫那拉家的人,无论我是什么身份,这个姓氏就注定了我是你们白道之人眼中杀人如麻暴虐凶残毫无人性的魔!叶赫那拉家确实肮脏不堪,我在这里也确实受到了许多伤害,但我也看到了很多和我一样的人,我和大伯两人并不是叶赫那拉家唯二的两个异类,在叶赫那拉家以及其下附属的魔化异能家族中不愿兴兵作战追求和平的魔化异能行者也有很多,他们不该仅仅因为自己生下来就流着魔化异能家族的血脉就被归于‘该死的狡诈的可怕的魔化异能行者’一类。

    我虽以现在这样的叶赫那拉家为耻,却并不耻于我魔化异能行者的身份。魔化异能行者与白道异能行者天生相克,就算是我戴了克制的手环,在靠近你时我仍然会有吸食你异能蠢蠢欲动的欲望,这是天性,我大伯是靠着洗魂曲洗掉了魔性才能和心爱之人相守,可我不会,也不能。我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没有自保能力只能被人保护的状态,我也答应了兰陵王五月以及那么多和我们有着共同心愿的人要推翻叶赫那拉家的暴政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新的时代。”

    脩紧抿着唇,长睫在眼底投射下一片浓密的阴翳。

    阿香一步步走向了脩。

    “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要小心翼翼,因为若是让别人看到了,无论是因为什么,你东城卫团长的名声必定毁尽,之前的政审调查网曝只会来的更加汹涌可怕,你身为战士,职责乃至信仰明明都是守护时空秩序,领兵作战击退敌军守护着你所要守护的一切,可陷入这些风浪之中即使流言无法彻底打倒你也会对你造成极大的伤害,信任即坚实又薄弱,叶赫那拉家最擅长操控人心,届时若是因此而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你必定会恨你自己一辈子。”

    最后一步,她走到了他的面前,朝着他伸出了右手。

    “我其实也曾做过这样的梦。”

    她的手轻落到了他的脸上,指尖顺着他的面庞滑到了他的眉眼间。

    “我怕最后的结局是你我互相后悔认识了彼此。”

    阿香轻轻按下右手,温暖的掌心便覆盖住了他的双眼。

    视线黑暗。

    其他的感官却因此而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的眼睫在她的掌心中微颤。

    她的呼吸在他耳畔边回响。

    淡香温润。

    唇间湿热。

    极轻极浅。

    一次又一次的轻触。

    脩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加速流窜了起来,身上骤然涌上了一股迅猛燃烧的燥热。他睁开了眼,纤长的睫羽扫过她的掌心,那痒从掌心一直酥酥麻麻的蔓延至了她的心底。

    “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想要试一次。”

    唇齿间伴随着温热呼吸响起的言语,因为距离太近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她说话时与他唇瓣相依的柔软。

    脩的双手攥得极紧。

    本能让他想要抱住她。

    可理智让他觉得眼前这一切就如同镜花水月般,他不敢动,生怕一碰,梦境便如那阳光下的泡沫般碎了。

    他听到她的声音微颤。

    “和刘备无关”

    伴随而来的是她细微的轻吻。

    “和家族无关。”

    唇上的温度似有若无的研磨。

    “和身份无关。”

    是她再次吻他。

    分开时发出了轻微的“啾——”声。

    “‘去掉标点第十到十二个字’,再加上主语。”

    阿香放下了自己捂着他双眼的右手。

    视线处于黑暗中的少年见光时眼底略有些不适的刺痛感,但是面前的少女绯红着面容,清亮的明眸认真地坚定地凝视着他。

    “我喜欢你。”

    不再是因为那些可笑的原因。

    不再是因为任何的任务。

    是我明知道我们分开才是对对方最好的选择,可是我仍旧控制不了自己想要靠近你与你在一起的欲望。

    我曾一直生活在阳光下,一朝却被拉入黑暗深渊中近乎绝望。

    是你没有放弃我。

    是你一直在默默地帮我。

    是你一直以来从未停止过爱我。

    我其实知道的啊。

    即使我身处黑暗,可我从未沦落。

    我所担心的从来不是自己配不上你,而是我怕我的身份将来会成为别人攻向你的致命一击。

    诚然未来路途一片艰辛,前途迷茫,可事情还没发生,我永远相信会有改变的可能。

    我不愿,也做不到枉顾你的期待辜负你的心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再去伤害你,只是为了那所谓的虚无的缥缈的为你好的念头。

    谁说我和你就不能走出一条新的属于魔化异能行者和白道异能行者的道路。

    阿香鼓足了毕生所有的勇气向脩剖白自己的心意,就算脸红心跳到大脑快要缺氧,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但她始终勇敢地看着脩,等待着他的回复。

    “我……”

    脩正要说话。

    “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

    阿香小心地盯着脩的表情,见他开口说话了,许是太紧张而且自己“前科累累”生怕脩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她是不是又在骗他,她当即抢答道。

    脩有些好笑,正要继续。

    “我……”

    “和四天后的大战也没有关系我不会用这个来套取你们白道的军情而且我们是合作关系那天绝对不会真打的!”

    阿香想到自己刚才没说清楚,又补充道。

    脩看着阿香绷着脸眼中满是不安,他叹了口气,想要解释清楚。

    “我……”

    但阿香看到他叹气,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之前有用感情骗过他,她慌张地道:“这次是真的!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关系,和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也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是呼延脩,因为你是你,所以我喜欢你。我也许现在还不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但是我会学着如何做一个好的女朋友的,我以后也会照顾你保护你再也不让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伤害你!”

    脩看着面前难见的紧张不安的阿香。

    他大概也猜到了她这样紧张的原因。

    他伸手,右手轻轻落到了她的脑后,温柔的抚摸着安抚着她。

    大哥还在时,他也是这样安抚她的。

    阿香心中微动,躁动不安的情绪因为这样简单的动作平静了下来。

    见阿香情绪稳定了,脩看着她。

    “我是想说……”

    阿香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

    在对上少年蕴光的眼眸时,她的心“怦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我也喜欢你”

    所有的紧张不安因为他这一句话尽数消湮,转而自心底涌上了几乎要将她吞没的欢悦。

    这次不再是先前那样醉时茫然,清醒时却是欺骗的告白。

    当初她即使爱上了脩却还是……

    可是现在。

    脩朝着她伸出了手。

    阿香眼眶微红,灿烂的笑着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他收拢五指便将她的手攥进了他的手中。

    阿香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是十指相扣。

    脩不会再是她被迫放弃的选择。

    他是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终于得来的世上最好的爱人,即使未来前路茫然,他们皆遇难关,可是只要在一起,她就会拼尽全力护着他,给他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不是因为亏欠,而是因为对他满溢得几乎要从心口涨开的温暖的爱意。

    脩是她的明天也是她的未来。

    二人同时抬头,望着对方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屋外明月高悬,虫鸣不绝,木窗半开,一室暖橙。

    林木绿叶层簇,过滤而下淡淡的月光,隐约可以看到窗内相拥的两人渐渐靠近。有风拂过,飘落的叶挡住了窗口已经额头相抵的一对少年少女。

    呼吸纠缠。

    空气炙热。

    就在闭上了眼就要碰触到的那一瞬,两人的手机信息提示音同时响了。

    ——这是《异能报报》新消息推送提示。

    想到他们之前一直在等的大事,两人顿时从那浓情蜜意中清醒了过来,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机翻看消息。

    手机解锁后看到上面的内容,两人心下一惊。

    最刺目的血一样的红色大标题是

    ——《铁时空魔性数值破表!!东城卫演唱会诛魔竟是根本原因!》

    字体稍微小些的黑色小标题是——

    《铁时空时空秩序崩坏的根本原因,疑似东城卫团长跨时空恋爱!》

    其他消息也都差不多是类似的新闻。

    阿香看了眼消息的来源,不出意外,果然是和灸舞盟主对谈时故意泄露出这些信息的她的老爸。

    阿香紧蹙眉头。

    脩在看到魔性爆表时已经暗中用传音入密和盟主联系了。

    在得到盟主的反馈后,脩眉头蹙得更紧。

    阿香在回复完了不受此地特殊磁场影响的TAT消息后,注意到脩的脸色有异,她道:“我老爸没安好心,这些话都是针对你的,若是时空秩序崩坏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跨时空恋爱,那我也谈了,而且我那时候还比较早,要真的出事早就出事了!”

    脩看向了阿香。

    “阿香,谢谢你……”

    他知道她在安慰他,只是……

    “我刚才和盟主联系过了,他告诉了我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阿香看脩面色凝重,心下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铁时空魔性磁场扩大了,那才是铁时空的魔性扩散的真正原因,叶思偍选择了把战场设置在那!”

    阿香眼瞳骤然凝缩。

    那里那样危险,那里一定设下了重重阵法,他们若来必定会中埋伏!

    “魔性磁场不能一直这样扩大下去,否则铁时空撑不了多久了!那日我们必须要去!”

    阿香的心一片寒凉。

    她未必不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只要一日没看到叶思偍灭绝人性的样子,她总觉得他还有救,还能变回她熟悉的老爸。

    可是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他所决定的事,从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包括她。

    “阿香!”脩看到阿香紧蹙眉头强忍情绪的样子,他上前拉住了她的双手。

    “他们出手,总好过他们一直躲在暗处使阴招来得好些。四日后的那场大战,我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部署。”

    阿香虽然心中难受,但她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在听到脩的话后,她点了点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和脩以各自兵力的特点和部署情况开始商谈了起来。

    说来奇怪。

    分析思路可以一致。

    行军派遣可以相似。

    可是就连兵力标注的的符号和注解都一样了就很不可思议了。

    尤其是脩看到阿香和他所画的部署图上有些注解记号还是他自创的。

    若不是白道有叛徒曾经将行军部署图交给了叶赫那拉家被她看到了,便是……

    脩不敢相信这种可能。

    他望着同样发现了这件事正错愕的对比着自己和他的部署图标注的阿香,突然冷不防的朝着她出手。

    阿香反应极快,肌肉记忆形成的本能让她甚至头都没回便出手格挡。

    第一下是掌心。

    第二下是手腕。

    第三下是尺骨。

    同时攻击一模一样的位置。

    两人出招的动作如出一辙。

    阿香不可置信地看着和她用手打斗的少年。

    在她抬头看向他时。

    不是因为余情未了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

    她惊愕地发现呼延脩与她过招时,眉眼神情竟然像极了当初在幽州的刘备!

    还有刚才他们切磋时也是……

    在最后二人的手臂构成“十字形”,同时抵消了对方的攻击力道后,脩望着阿香,怔怔问道:“你的近身格斗是谁教你的?”

    阿香眨巴着眼,下意识地道:“刘备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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