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薛情独自出现在凌府门口。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还是有一点紧张。

    继位前薛情一直以面具示人,但继任时的帷帽太薄,尽管她已经觉得自己男女装判若两人,但还是怕被人认出。

    还在犹豫之际,南风从府中出来看到人很是高兴:“来了?请进请进。”

    “兄弟,终于盼到你了!可算是救了我的命了!”

    南风搭上薛情肩膀的手被薛情躲开,他收回手说道:“抱歉啊,在军中习惯了。”

    薛情一头雾水,但好在他没认出自己,算是成功了。

    “将军就等着你,这边,这边。”

    南风领着薛情沿着长廊,穿过院子。薛情虽然不知道要去哪儿、去干什么,但总归是去见凌云,和自己此行的目的一致。

    她不做声,只是跟着南风走。

    薛情看到院子里立着刀枪剑戟,南风解释:“那是我们将军的,他每日都会练功。什么武器他都会……”南风说起来眉色飞扬。

    来到书房。凌云正在处理公文。

    他端坐在案前,执笔之手清楚可见依稀厚茧,修长的手指有一些麦色,其间颜色稍浅的是早已愈合的疤痕。

    “将军,你说我找不着。你看现在我就给你带来了。”南风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大声喊起来。

    凌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头紧蹙道:“你来看。”

    “来了。”南风上桌前看,正好挡住了薛情。

    凌云低头给南风指着什么,对薛情说道:“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但想要做我的人,不是有点嘴皮子功夫就行的。”

    原来南风误以为自己是幕僚,这才把薛情领进。

    “哦?那应该有什么。”薛情问。

    薛情在皇城的这些年,没有白费:“新贵将军府因为拒绝皇子,现在完全招揽不到人才,我知道原因,这够吗?”

    凌云对眼前这人感兴趣起来,这才正眼相看。“你……“,他言语迟疑,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薛情的心怦怦跳,却不能闪躲,直视他的眼睛。

    凌云道,“你很聪明。不过我不会用你的,你走吧。”说完,他继续看手里的东西。

    薛情被拒,但不能就此离开,追问缘由:“为什么?”

    “与其问我,不如问你自己。"凌云冷冷地,眼神透露出杀意,“你是谁的人?”

    凌云在宴会上拒绝皇子时,除了中立派,其余都是两位皇子的人。凌云招揽不到人,也是因为有人暗中阻挠。

    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来这里的人,要么是找死,要么就是两位皇子的人。

    凌云冰冷的气场像是画了楚河二界,把两人各拨界限两边。薛情没有解释的机会,直接被当做敌人对待。

    她本想顺水推舟一起去寿县,但现在只得用上底牌了。

    “我是女使的人。”薛情脸不红心不跳,“女使让我与你一起去寿县,助你一臂之力。”

    凌云听到女使名头,仿佛稍有怒色:“你,确定?”

    说完,他抬起头来,愣了一下,「她明明没有认出我。」

    薛情害怕凌云拒绝,看凌云表情不对,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她说你一定会答应的,你承诺过。”

    凌云有些犹豫,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女使过得如何吗,她可还欢喜?”

    薛情即刻回答:“女使近来心情甚好。”

    ‘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她在心里嘟囔。

    凌云听来,眼眸垂下,目无定处。几秒后重新将眼神定到桌上,同意道:“那两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南风看二人你来我回,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是自己人了。

    南风乐呵呵地:“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一下就扫荡了紧张的氛围。

    “在下慕云。”

    薛情眼睛穿过门,望向窗外的天,此刻万里无云。

    南风带薛情选了一个屋子,离凌云的房间很近。她什么都没带,借口要置办东西出府,实则来到久违的薛府门口。

    门口摆摊的小贩已经换了人,连府中的下人也全是新人,一切都变了。

    不过总有人没变。

    薛情许久未曾归家。对于孙怀海和兴帝来说,她已然继任,一切尘埃落定,所以不再监视薛家,薛情才敢来。

    她盘算了一下,今日正是薛济远休沐之日,叩门报道:“在下慕云,找薛济远,薛院士。”

    不一会儿,薛济远小跑着出来迎接,洋溢着笑容:“慕兄,里面请。”

    薛济远的笑容还是那样令人温暖安心,薛情看到他就像回到了从前。

    薛济远吩咐下人:“叫母亲和二弟到我书房来。”

    书房。

    薛济远仔细端详着薛情的模样,好像有些变化,但又说不出是何处不同。

    薛济远给薛情倒上茶,眼睛一刻不曾离开这个妹妹:“可惜父亲今日不在家中,不然他看到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

    薛情手托着脸,还如从前般小孩:“没事,大哥,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啦。”

    薛济远打听起薛情境况:“在宫中可有人欺负你?过得如何?”

    薛情无奈。果然当哥哥的人,总怕妹妹会被别人欺负。

    “哪有人敢欺负我。我在宫中过得可好了,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薛情歪着头,些许小骄傲,“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女使,比你和爹爹的官都要大呢。”

    说到官,薛情想起沈书进:“对了,沈书进如今已被欲望冲昏头脑,要与公主成亲了,你和爹爹切不可再与其深交。他欠我一千两银子,可有送来?”

    立春早就送消息说了沈书进的事情,所以,薛济远一直家中等候。

    一早,沈书进敲锣打鼓,后面跟着几个抬盒,沿街而来。上面用红布盖着,外人看不清是何吴,他只说是为了感谢薛父的雪中送炭之恩,送礼报答。薛济远按照薛情的安排收下了银两。

    薛济远点点头,回道:“送来了。不过我看他好像受了些伤,他遮遮掩掩的,难不成是你打的?”

    有人说李元昭揍了沈书进,起初薛情还不信,这下她笑得前仰后合,不忘点评道:“我哪敢打驸马爷。活该!”

    薛情笑音刚落,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从外面进来。

    他指着薛情不住摇头:“好啊你啊,我这好妹妹回府都不来找她二哥。”

    他装模作样用衣襟拭泪:“二哥我,真是伤心欲绝。”

    薛怀瑾便是薛情的二哥,虽无官职,但名声却不比薛济远小。

    他生性爱玩又生的俊朗,颇得姑娘喜爱,在富家子弟中混得很开。若不是两年前沉寂下来准备科考,想必现在更出名。

    薛情不以为意,笑着回道:“若是让皇城那些姑娘知道,她们眼中的风流公子是这样的人,那二哥恐怕要颜面扫地了。”

    说完,不理薛怀瑾了,转而飞奔投入后面薛母的怀抱,激动喊道:“母亲!”

    薛怀瑾只得坐到一边,跟薛济远落寞地吐槽:“看来,只有我这个二哥她不放心上啊。”他用手捶胸,装作痛心。

    薛济远早已习惯他的做作,不搭理。

    薛母眼含热泪:“情儿啊,让母亲看看,瘦了没有。”

    薛情张开双手转一圈,薛母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慈爱不舍,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大家都落座了,薛情才转过头关心起薛怀瑾:“二哥,听说后日就要殿试了,准备得如何?”

    薛怀瑾涕泪的手一下子停住:“额……”

    他看向薛济远,薛济远不理。他强撑说道:“还行,一般,不太好。”越说越没有底气。

    薛情嘴角微笑,薛怀瑾急忙解释:“你们知道的,我能上贡士已是不易了。这殿试,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薛情笑着看向薛济远,看似关切:“二哥不必忧心,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薛济远点点头,宠溺地笑。二人像是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什么好消息?”薛怀瑾眼睛一亮。

    薛情笑了笑,伸出手。

    薛怀瑾递上茶杯,“喝茶喝茶。”

    薛情摇摇头,像大师一般撇一眼:“嗯……不是,不是。这心不够诚啊。”

    薛怀瑾见状,立刻奉上自己的钱袋:“这下心诚了吧。”

    薛情掂了掂,诚意够重:“好消息呢,就是你不用准备殿试了。”

    薛怀瑾疑惑。

    薛情破笑道:“因为只要有我在,兴帝不会让你进三甲。”

    听到这里,一旁的薛母和薛济远都笑起来。

    “那不是废话么!那前三甲我根本就考不上。”

    薛怀瑾发现自己上当,伸手想拿回钱袋。薛情不给,他就挠痒痒,薛情被挠得合不拢嘴。

    你打我闹,一家人在书房其乐融融。

    不过,时间在幸福中总是流逝得特别快,转眼离开的时间快到了。

    薛情认真地说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大家。”其余三人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她。

    薛情还未开口,薛母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语重心长:“母亲知你向来有主意,我和你爹爹,还有你两位哥哥,都会支持你的。”

    薛济远和薛怀瑾也好像明白了什么,变得凝重。

    “我虽不想做女使,但我已然是了。这世道实在太艰难,从前我救不了一世。就在昨日,我亲眼看着一个鲜活的姑娘,就为了让妹妹活下去而铤而走险,最后身死.。”

    “今时今日,我已然责任在肩。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但我想尽力去做。此路艰险,我会尽力将薛家摘出来,确保不受牵连。”

    薛济远不愿意薛情独自冒险:“你说的话不做数,大哥会帮你。”

    “不是,这济世救人的好事怎么能少了你二哥呢。”薛怀瑾虽然有时吊儿郎当,但大事上从不含糊。

    薛母看着他们团结一气,感到骄傲:“好好好,一家人同心协力一定能成事儿的。”

    薛情心中暖暖的,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寿县一趟,拜托薛济远这段时间照看群芳楼,便走了。

    走出一段后,薛济远从后面追来,又交代了几句,然后递给她一串糖葫芦。

    薛情抓紧买了些东西赶回凌府。

    凌府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凌云已经在马车上,南风正在外面等着。

    南风看到薛情:“慕兄,这边。”

    薛情走近,南风引她上第一辆:“我们将军不喜欢和他人同乘一车,特意为你单独准备了一辆。”

    薛情惊讶,问道:“就两辆马车?”

    她看着诺达的凌府门口就光秃秃的两辆马车,除了马夫,其余什么都没有。

    南风回答:“是啊,就两辆马车。”

    寿县已然沦陷,整个县城都被山匪占领。不说兵甲三千,怎么也得有一支精锐队伍吧。两辆马车才几个人,怎么去平乱?

    薛情觉得自己这趟像是拿着短剑去挑衅,心中油然生起淡淡的死感。

    南风看出薛情的疑惑,解释道:“我们将军自有计划,慕兄不必忧心。”

    薛情只好将信将疑地准备上马车。

    哦不,是去赴死。

    “慕兄,你也爱吃糖葫芦?”南风看到薛情手中糖葫芦问。

    “也?还有谁爱吃?”薛情环顾四周,除了马夫和来往的行人,就剩马车里的凌云。

    南风也同时看向那儿:“我们将军也喜欢。”

    ‘这也太巧了。’薛情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心想。

    南风看到薛情上车后,自顾自叨叨:“糖葫芦这东西,不都是女孩儿才爱吃吗?怎么我身边两个大老爷们都爱吃。”

    “人到了就抓紧时间出发吧。”凌云从马车中探头说道。

    南风结束了碎碎念:“来了。”

    马车往出城的方向去,从凌府一直到城门,薛情独自一人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掀起帘子看外面。

    小贩的吆喝声阵阵,店铺的伙计在点货。街上的百姓人来人往,偶尔在某个摊位驻足看看,有的买些新潮玩意儿,有的什么也不买。

    还未到城门,薛情就看见立春在那里不断张望,看起来等了很久。

    “停一下。”薛情叫停了马车。

    立春一下子看到薛情在马车里,笑起来:“公子。”,小跑到马车,“我想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另一辆车上,因为路堵住被迫停车。南风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下车看望。

    薛情遥相回应:“稍等,马上就好。”

    转过头,薛情语重心长的说:“寿县危险,我不想你跟我一起去冒险。”

    她看了看后面那辆马车,补充说道:“毕竟我也不知道,这次是吉是凶。”

    立春坚持要与薛情一同前去。薛情拗不过她,又不能停留太久,只好答应她。

    薛情下车亲自跟凌云说,隔着帘子:“凌将军,我想带书童一同前去。”

    那帘子有些透,却又不是完全透明。薛情往里只能看到一些轮廓,看不到凌云究竟作何表情。

    凌云掀开帘子,薛情还未来得及收回直直的目光。他对上目光后停留两秒,安排南风去第一辆马车。

    薛情被突然的对视搞得一时不知道看哪里才好,尴尬地转过身左看看右看看,直到凌云再次拨开帘子。

    “慕云?”

    “嗯?”薛情应了一声,没想到他会叫自己,只好结束自己掩耳盗铃的张望,转过来。

    “是叫这个名字吧。”

    薛情呆呆地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走吧。”凌云说完,薛情硬着头皮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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