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只是沈忘尘大病初愈吃得勉强,时不时还要咳上一阵儿,吓得身旁两人赶紧端茶倒水忙个不停。

    比起上次,同样的场景,白栖枝显然放松多了,但也没有太多。

    毕竟昔日场景仍历历在目,她记性太好,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沈忘尘咳的厉害,舀着粥的手也跟着发颤,一个没拿稳装着粥的勺子掉进碗里,溅起一大片粥液落到他衣裳上。

    这下算是在孩子面前失了脸面。

    沈忘尘:“……”

    林听澜:“……”

    白栖枝:啊!

    见两道目光射来,白栖枝赶紧将头撇向一边,又忍不住偷偷回看,见两人还在看着自己,又将头撇向另一边,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看一眼,很忙的样子。

    桌上没有手帕,林听澜也不像是随身会带手帕的样子,正在他全身上下摸索看自己有没有无意间在衣服里揣手帕的时候,就见着白栖枝从胸口处掏出一块新手帕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递上前来。

    “我这里……有。”

    林听澜顺手就拿来擦来擦去。

    白栖枝背对着两人对手指,身后时不时还传来沈忘尘的几声低咳。

    白栖枝觉得自己好尴尬啊……

    “转过来吧。”随着林听澜的一声唤,白栖枝转过头,却发现自己那块新帕子不见了。

    见她用目光去寻,林听澜道:“那帕子脏了,我给扔了,改日再给你买一个。”

    白栖枝:呜呜呜呜……

    那是她自己赚钱自己买来的东西,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扔就扔了,好过分……

    但现场还有沈忘尘在,白栖枝不好哭,就一直咬着红润晶莹的下唇忍着、忍着,忍到最后沈忘尘都看不下去了,赶紧开口哄道:“别哭别哭,没有扔呢,只是方才弄脏了,等沈哥哥让下人们洗好了再还给枝枝,好不好?”说完又瞥了林听澜,娇嗔道,“好端端的,你气人家做什么?拿出来。”

    林听澜认怂,乖乖从桌子下把手拿出来,亮出那块沾了粥液的手帕,撇了撇嘴:“这不是想逗逗她么,谁知道她这么不经逗……”

    白栖枝:这人果然是坏人……

    虽说出了这么出闹剧,但好在没有影响三人的胃口。

    白栖枝这次可真是吃得饱饱的,甚至还用手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开心得小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见她如此满足,林听澜与沈忘尘相视一眼,这才对她说道:“对了,你沈哥哥方才同我说了,他想年后把名下的一间铺子交由你打理。”

    这话吓得白栖枝打了个饱嗝。

    她赶紧捂住嘴,左回头、右回头,见四下无人,这才极不确定地颤颤巍巍伸出食指指向自己,一脸茫然:“我吗?”

    沈忘尘微笑着点点头。

    白栖枝在心里抱头缩成一团。

    天知道沈哥哥是不是病糊涂了,居然真的把铺子交给她打理,她又没干过这个,去了岂不是就往赔了干?

    哦!难不成这又是林听澜的什么诡计?他看她不爽想要把她撵出府去,却又怕和沈哥哥发生口角,这才让什么都不会的她去打理铺子,若她打理的不好,沈哥哥自然会对她失望,这样她在林府唯一的靠山就没有了,林听澜就可以随意处置她了。

    唔……好坏……林听澜是大坏蛋!

    白栖枝哭哭脸。

    知她害怕,沈忘尘耐心解释道:“并不是林哥哥在难为枝枝,是沈哥哥的主意。”

    白栖枝:果然!沈哥哥被热症烧坏脑子了,好可怜……

    面对小孩子,沈忘尘总是有十成十的耐心,若不是他身体不便,恐怕就要掐着白栖枝的咯吱窝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安抚了。

    “枝枝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他道,“现如今枝枝已在沈哥哥这里学了许多,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纸上谈兵要不得,总要试着‘知行合一’不是?枝枝别怕,不过是个小胭脂铺子罢了,更何况铺子里的都是都是老人了,枝枝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朝他们请教一二,总比一直跟着沈哥哥学书本上的道理要来得好。”

    沈忘尘说得:铺子里的都是老人。

    白栖枝理解的:全是林府的眼线,如果做不好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白栖枝:呜呜呜呜,更可怕了……

    见白栖枝还是一副惶悚不安,沈忘尘朝林听澜看了一眼。

    相爱多年,这点眼力见儿林听澜还是有的。

    知道自己又要唱红脸,他叹了口气,立即沉下脸来,说道:“忘尘,你瞧她这幅胆小如鼠的样子,交给她她也未必能做的好,左右我林家家大业大,养她这么个闲人也不是养不起。大不了等年后我给他介绍我身边的那些兄弟,左右她长得还算能勉强入眼,到时候随便许一个,用她的彩礼钱来还她留在我林家这些日子吃住的债也不是不可以。”

    一番话,听得白栖枝想尖叫。

    她又不是见没见过林听澜那些朋友们,甚至有一个大庭广众之下还捏了她的屁股!这样的人,她若是嫁过去,这辈子就毁了!况且林听澜还这么有钱,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人抓到她,到时候,等着她的指不定是什么呢!

    这个没法说,这是真坏人。

    白栖枝登时就要淌起泪花来。

    “我、我才不要嫁!”

    她一开口,一颗比金豆子还大的眼泪就从眼眶里跌出来。

    白栖枝狠狠抹了泪,硬气道:“你说我做不好,我便偏要做给你看!没做过也没关系,我一点点看、一点点学总有一日能学会的,我才不要嫁给他们!我才不!他们会捏我屁股……呜呜呜。”

    林听澜本来心里还在得意,听到最后一句话,立马心虚起来,眼神“唰”地看向沈忘尘。

    后者依旧噙着笑看着,但这笑里好像隐隐地藏了一把刀,直戳人心窝窝。

    林听澜暗叫不好——这是冲着他来了。

    果然,沈忘尘安慰了一会儿白栖枝,就请她去厅里小坐一会儿。

    白栖枝脸上还挂着泪珠,听完乖顺地点了点头,去厅中小坐,但坐了一会儿还是止不住好奇地贴着耳朵偷听了一下。

    只听屋里林听澜一声迭一声地认错道歉,甚至还像小孩子似的朝着沈忘尘撒娇讨饶。

    白栖枝没忍住,捂住嘴“嘻”地暗笑了一下。

    ——果然坏人自有好人磨!沈哥哥实在是太厉害了。

    不久,白栖枝就又被叫进去了。

    进屋的第一眼,她就看见林听澜跪在地上小媳妇似得给沈忘尘捶腿。

    两人四目相对。

    白栖枝赶紧转着圈地看屋内陈设,一副很忙的样子。

    林听澜赶紧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尘,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重重咳了。

    “吭!”

    白栖枝回过身来看向两人。

    林听澜耳尖红红的:“总之,年关之后你就跟着你沈哥哥好好干,若是干得不好,我可是要罚你的。”

    白栖枝听完,食指戳着下巴望天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哦,激将法。”

    林听澜:“……”被看穿了!

    白栖枝:“哦……所以从之前那段开始一直都是?”

    林听澜:“……”完全被看穿了!自己的障眼法竟如此拙劣?!

    “不过话说回来……”白栖枝又戳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放下手,端正的站在离两人不算远也不算近的地方疑惑问道,“为什么呢?明明我此前从没做过这档子事,为什么沈哥哥如此信我,还将手中的铺子交给我打理?”

    沈忘尘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自是因为枝枝——”

    “冰雪聪明。”

    *

    不日,沈忘尘的身体终于好了个爽利。

    只是年关既近,他才好不久就越发地忙了起来。

    林家与多家商户、官府都有交情,如今春节既近,自然要备礼上下打点关系笼络人情,加之还要清点这一年来的账目,无数担子押在沈忘尘这个名不存但实为之的当家夫郎身上,自然忙得废寝忘食、食不知味。

    白栖枝这几日也拿着他送的那把小算盘在旁边帮忙清点账目,算珠都要打出火星子了。

    不过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替整日外头谈生意的林听澜监督沈忘尘休息。

    于是书房里就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沈忘尘刚放下书本头痛地捏眉心,就被白栖枝推到一旁休息,喝茶吃小点心,顺便听小姑娘噼里啪啦打算珠,哗啦哗啦翻账簿。

    等到半炷香过后,小姑娘才会“哒哒哒”地跑来费力把他推回去,好叫他不要着急。

    两人一日三餐大多也是在书房用的,沈忘尘吃得还是那些,但白栖枝吃得就比较简陋了,大多数都是些糕饼馍馍之类的,一边吃一边打算珠,看得沈忘尘都不忍心了,叫她一起来吃点东西,但白栖枝总是会笑眯眯地婉拒道:“没关系,手里有个热乎乎的馍比什么都重要!”

    一开始沈忘尘还能拿出师长、长兄的身份连哄带吓地阻止她,但次数多了,小姑娘也禁得住吓了,就算他把嘴皮子磨破她也无动于衷,跟个小香漏似得定时定点来推他去休息,他佯装生气,小姑娘就泪眼汪汪地朝着他撒娇,弄得他的心比阳春三月的春水还要柔。恼得沈忘尘总是朝林听澜抱怨他太使赖,叫那么个小姑娘来“威胁”他,搞得他这个兄长都拉不下面子。

    可这不就是林听澜想要的么?

    哑声叹了口气,沈忘尘又回头看向还在叼着冒着热气的馒头、一手拨算珠一手记账的白栖枝,抿了口瓷勺里温热的白粥,皱着眉,笑了——

    傻丫头……沈哥哥可是有私心的。

    你又何必如此为了我卖力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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