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颗星星
这是在搞什么……
朔星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感觉自己的这段时间好像什么脱了轨，就像乡下老妈跟不上时代话题一样，不明白为什么频道突然从老式收音机跳到了午夜情感热线——虽然西索也的确别有目的。
“兰卡…那个……”朔星斟酌着开口，“那只是一条毯子，既然就是他的，还给他也……”
“没错呦～”西索突然添乱，“我确实对星酱有别的心思，那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小兰卡。”
不要说得那么不干不净啊，他们现在已经被当大猩猩看了吧，绝对被当大猩猩看了吧，还是有着三角狗血关系的大猩猩。
倒是看看角落的那个光头，他脸上的八卦都已经飘到我这边来了啊，所有人都在看这里啊，只是一条毯子而已，还给他就还给他了，有必要吗……
“阿星你看，他不仅心思不干净，还是个ltp，你还没有成年他就盯上你了，这说明他根本就是个hentai，这种人绝对会把你睡过的毯子拿回去收藏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的，这种东西交给我解决掉就好了！”兰卡少年义愤填膺道，脸不自觉已经发烫。
……虽然西索确实是个hentai了，但他又在脸红什么啊，为什么感觉他才是会收藏的人？请不要一脸幸福和期待地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要我怎么说呢……我真的对收藏这种东西没兴趣啦。”
倒是顺便把ltp那条也一起否认了，多说一句话很难吗。
“不过，原本是没兴趣的，但现在嘛～”男人色气十足地舔了舔嘴唇。
“嘶啦——”
朔星面无表情将毯子撕成两半，揉吧揉吧丢到了地上：“抱歉，我刚才手抖了，反正你那么有钱，肯定不差这一条毯子的吧。”
毯子的丝线散出在撕裂口边缘，西索眯起眼，尚未开口。
“但是我差啊！”沉寂一下，广播突然响起，“那个是我的毯子，我借给44号考生的，协、会、资、产！”
虽然是自怨的。
刚刚搞完破坏的朔星：“……”
略有些无语的兰卡：“……”
西索：“呵呵～”
最后的风波以朔星向考官真诚的道歉做结尾，朔星和兰卡靠在一起，为了打发时间，他们玩起了折纸小鸟对对碰，输的人要在脸上贴纸条——当然，纸条也是向考官借的，兰卡出面。
“你又输了。”在又一局步数耗尽以后统计分数，兰卡以开拓小鸟的一通连环轰结束了战局并和朔星拉开了三百多的分数，少年掏出纸条和胶带，“阿星，愿赌服输哦。”
又输了……朔星叹了气，忍不住有些挫败感。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摸透规则，兰卡输过几局，但在研究明白文本之后，选择了战斗力最强的赌狗小鸟开拓，他几乎算得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短短十几分钟，朔星就被贴上了一头浓密的刘海。
这个游戏还是太讲究运气了，对她很不友好啊。
距离本轮考试结束只剩五分钟，奇犽和杰他们还没有来，这以他们的实力显然是不应该的，但不仅是他们，301号的伊路米也没有出现，朔星有一点焦躁，频频望向门的方向。
“是在担心他们吗？为什么？”
兰卡前倾着身子，目光上下扫过朔星的脸，思考片刻，将纸条贴在了另一张纸条上。
“不算担心。”朔星道，“他们的实力都并不差，这么久还在塔里只说明肯定出了什么事，而在其他没到的考生中有着一个非常棘手的人物，我怕他们碰上。”
兰卡一下就明白了朔星的意思，不过作为这里唯一知道伊路米状况的人，他很平静，只是把在刚才被他碰得有些歪的纸条拨正：
“说起来，阿星好像很在乎他们啊，我好酸啊。”
“兰卡也是我的朋友啊。”朔星不假思索，“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是会担心你的。”
兰卡的手顿了一下，他看到女孩动了动眉头，被他的手碰得有些痒。
“那阿星会为我复仇吗？”他问，“如果我有一天死了。”
脑子里不觉闪出了奇犽。
他还记得白发男孩托着下巴，脸上是不应出现在这个年纪的成熟冷漠，那是来自黑暗世界的气息，只有身上沾了无数鲜血的人才拥有，血肉受微生物分解作用产生的腐败气息，只是泄露出一点点，就足够使人望而生畏。
蓝眼睛冷得彻骨。
[我们一样。]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会和那种将人命看得比草贱的杀人魔一样，恶心死了。
兰卡是比朔星高不少的，所以哪怕是坐着，他也比女孩要更高位，能清楚看到女孩眼睫毛扇动的次数，甚至于眼中虹膜上极具美感的纹路。
真美啊，和漩涡一样，奇异的存在。他想着。
朔星沉默一下，然后抬眼：“我会将凶手进入监狱的，尽我所能。”
兰卡愣了一瞬，以至于并没有听到背后的破空声，突然，他感受到腰腹一股大力袭来，朔星推开他，然后一把夺过不远处考生的武器，挥舞着，将飞来的尖针一一打飞。
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排金色的大头针。
刚才那个是……
杀气铺天盖地。
朔星持刀对准了站在入口处的伊路米伪装成的丑男，脸色难看到极致，她站着身，将被推倒在地双目迷茫的兰卡挡在身后：
“你，要干什么。”
她注意到男人小腹处有一处被血染色的深棕。
又是他。
一定发生了什么，和兰卡有关，朔星可以肯定。
虽然不知道快乐王子究竟做了些什么，但看样子让这只傲慢自我的黑野猫吃了不小的瘪，以至于受伤，以至于踩点到达终点。
他看着快要气炸了。
其实于伊路米这个人本身，朔星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最多是厌烦，对于一只无时无刻在身上作乱可偏生抓捕不到的小黑跳蚤的厌烦，如果抓得出，她会碾死它，抓不出，那也就随它去，最多用点除蚤药水。
先前他和梅·恩格特在奥托杜雷港使的阴招固然恶心，但朔星经历过远比这更巨大的背叛，相比之下，那实在无法干扰她的心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向奉行着这条法则不让别的冗杂事物干扰内心，伊路米·揍敌客就算再怎么对她使阴招她也无所谓，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兰卡，柔和干净的兰卡出手，刚才如果她再慢一点，雨点一样的尖针就会穿过少年的头骨、身躯，扎入内脏和大脑，然后浓郁的蓝色就会浑浊，化成混满絮状物的污水。
他看起来快要气炸了，可那又怎样，她也要气炸了。
“杀了你哦。”集塔喇苦盯着她，语气冷得淬冰。
朔星也毫不畏惧回望他，脸上失去黏性的纸条扑簌簌落了一地，一双非人的双眼显现出了逼人的攻击性，同样怒气升腾，被压在眼球里运动着：
“你也可以试试，前提是你杀得了我。”
地上有血，她的手刚才不慎被长针插入，现在金色的细针还停留在手心里——那是推开兰卡时留下的。
朔星将手指插入和长针长在一起了的手掌心，将它从右手心挖出，血啪嗒啪嗒落下，又很快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金属针掉在地上，发出空吟带血的鸣颤。
血……她受伤了——
兰卡的脸色难看下来，口腔里因为下唇被咬破而飘起了血腥味。
气氛就这么一直僵化着，朔星碾着手心结块干涸的血，平静到令人心悸，幽幽的眼里不知映出了什么，一直到莫西干男首先服输，咔嗒咔嗒动着嘴走开到一个角落坐下，结束了这并没有太久的漫长对视。
朔星也坐回了原位，标志了事件的草草落幕。
“呼——”
除几位主角以外，其他旁观者下意识都松了一口气，为没归来的恐惧。
“阿星！你没事吧，血，好多血。”兰卡扑了上来，抓住她的右手上下翻看，几乎咬碎了满口牙。
……他应该直接杀了他的。
“没关系的，兰卡，只是轻伤。”朔星被压住，浑身不自在，“你快起来，再不起来我没事也要被压出事来了。”
仔细翻看着确认朔星真的没有伤心之后，兰卡才依依不舍起来，看神情似乎还想再赖一会儿，被朔星果断否决，只得跪坐在一旁。
“你的刀……”朔星拿起刚才的武器试图还给它的主人。
男人将头摇成了波浪鼓，摆着手赔笑：“不用了不用了，只是一把刀送给你就好了，都是考生。”
朔星望着黑肤男人仿佛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的场景，无言，最后将这把三寸长的短刀放在了身侧。
时间在飞速流动，急湍奔涌，最后，在截止时间到达的前一刻，几个人终于到达，通过奇犽的滑板冲了进来，满身尘土。
“朔星！”杰对她挥手，笑得像只傻乎乎的大型犬。
朔星听到兰卡微不可察地喊了一声，看过去时又是一副腼腆模样。
……真是越来越不装了啊。
她叹了口气，对他们点头，算作了回应。
塔底向外的通道终于打开了，刺眼的光投了进来，因为太久没见自然光，大多数考生都闭上了眼，任由眼泪模糊了世界，眼前只剩斑澜色块。
一个人逆光站在出口，瘦小个子，凤梨头，大框眼镜，是这个世界人们特有的特例独行装扮，高辨识度的同时通过刺激你的眼球来营造不好惹气质，总结下来品味实在不行。
“我听到了。”
当朔星将前面那番话凑到兰卡耳边悄悄说出时，理伯皮笑肉不笑开口。
朔星……朔星态度很好地道了歉，让人挑不出错的同时偏偏窝了一肚子不爽。
他们登上了船，目的地是几十海里外一个外形酷似眼镜的小岛，途中，杰很具分享欲地把他们在陷阱塔的种种见闻说给朔星听，在说到雷欧力和女囚犯打赌的部分时，连在一旁旁听不说话的酷拉皮卡都没忍住插了一句:
“这个色鬼。”
不理会雷欧力的对酷拉皮卡略带愤怒的争辩，朔星笑了笑，表示赞同。
海上的风是介于凉爽和温暖之间的，轻快柔煦，风吹得碎发乱舞，挠痒一样扫过脸颊、嘴唇和颈窝，是最贴合人体适宜体感温度的天气，天蓝而不灼晒，海天两色，举目无雾，心境竟也和明镜一样通彻干净了。
“海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沙漠，但这里更孤绝，是只属其它生物的乐园。”
朔星把头发拨到耳后，阻止它们放肆的乱舞遮蔽了视线，她望着无边的海，忍不住想到了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事。
“他们说，海边的风是咸涩味道的，这是真的吗？真的又或又涩吗？”
奇犽扭头看去，女孩的头发在充足的光线下就像教堂玻璃彩窗里射进的那一缕柔光，相比黄金，更贴近沙漠沙子的颜色，她此刻心情似乎很好，哪怕永远都是温吞平静的样子，但可以看到眼睛微微弯起，盛满了溺死人不偿命的柔和。
“那种事情谁会知道了，想知道咸不咸，就自己努力地好好感受啊。”他轻轻嗤出一口气，又转回了头，“好好看着这片海，好好听着这阵风。”
这样，脑子里总会有一些美好的泡泡的吧，就算从来没感受过，也感同不了身受……
[杀人魔……比杀手干净多了…你为杀人而生……杀人机器……］
奇犽·揍敌客眼皮颤了颤，耷拉下去。
一旁冷眼旁观的兰卡终于动了，他眨了眨眼，就像是伫立已久的石像扑簌簌掉灰，他缓缓站了起来，在朔星疑惑的目光下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远离几人的地方。
“阿星，离奇犽远一点。”阴影下，他这么说，捏紧了女孩的衣角，眼底满是阴霾。
危险人物。
这是兰卡·穆希莱夏对于白发男孩的评价。
这倒不是说他的实力有多么可怕，奇犽·揍敌客再怎么强，但终究是羽翼未丰的小孩子，他真正危险的地方不在于实力，而是他背后机器一般冰冷精密的家族。
前面说过，兰卡曾经见过男孩，那是在七年前，彼时，兰卡尚且稚嫩。
[这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阿奇，你准备好了吗?］
站在小男孩身旁的是一个高大男人，白色泡面一样的长发，面容威严冷酷。
这是和其他阿谀奉承暗量打量的人不同的气息，动物的感知比人类要灵敏许多，所以当时对一切产生厌烦情绪的兰卡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一大一小两人。
小男孩咬了咬牙，点点头：[我会尽力的。]
然后兰卡见到白发男人柔和了神色，摸摸男孩的脑袋:[那我们走吧。]
因为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太过于和谐，兰卡只当他们是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孩子被父亲鼓励着参与社交，出于种种好奇心和悸动，他跟了上去，尾随二人一路远离人群，来到了华丽宅子里的一处偏远房间。
当他看见周遭的景色一点点熟悉时，忍不住眉心一跳。
这里，是他“姐姐”的房间，一个已经满盘皆输一无所有的可悲女人。
那一天，他亲眼看见了比他小上好几岁的男孩空手掏出了他姐姐的心脏，血珠雨点一样在白色床单上洇开一片痕迹，因为速度太快，心脏离体时甚至还在挣扎着跳动，渴望回到胸膛处的空洞去，但被丢在地上。
他看到双腿早已残疾的女人喘息着，仿佛一个破风箱发出嘶鸣，双目浑浊瞪大，无力地伸出手，与他如出一辙的蓝眼睛交杂着对于死亡丑恶的恐惧。
[动作还不够流畅，记得勤加练习。］高大男人扯了扯唇角，[不过，已经很好了。]
苍白扭曲成爪的手指上还带了血珠，小男孩的眼里爆发出光亮，欢欣享用带血的赞誉。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对生命的逝去视而不见？
年幼的兰卡瞪大眼，捂住了自己的嘴
后来他们离开了，很久以后兰卡才知道，那两个人是杀手家族揍敌客，而下委托杀死那个女人的正是她的亲哥哥，也是他的二哥。
对于他所谓“姐姐”的死，兰卡其实是没有太多感情的。
财产的争夺总是血腥无情，对女人赶尽杀绝的二哥是刽子手，而那些杀手是一把刀，一把谁都能使用的刀，先不说阿星已经被揍敌客一子盯上，光是靠近这些杀人鬼就会沾染不幸，也只会沾染不幸。
对上朔星疑惑不解的目光，兰卡抿了抿唇，重复了一次提醒：“千万千万，不要靠近奇犽·揍敌客。”
他看到女孩眼里迸发的惊愕，像巨大的烟火。
————
海风在吹，细细的，柔柔的，风里带了属于海水咸腥味的气息，又湿又泞，奇犽学着朔星刚才的样子，背靠着甲板上的栏杆，感受风从后方掠过，把头发揉成了一团糟。
“奇犽。”
男孩永远富有朝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不过这一次似乎格外柔和。
“奇牙是在不开心吗。”
虽然是疑问句，可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奇犽歪过头，撞进杰·富力士亮晶晶似乎永远没有阴霾的双眼，比土地更沉厚坚定，比雨后天空更清新干净。
“你哪里看到我……”
“别说谎哦，我都能闻得到的，我闻到了，奇犽身上不开心的气味，比深山老林里积了几十年的落叶层还厚得多。”黑发男孩比了个长度，“大概有……这么多。”
“……喂，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我真的没什么事情啦。”奇犽换了个姿势双手环胸，仰头闭起眼一副无奈样子。
“是朔星吧。”杰显然并不相信，而是在漫长的沉默后冷不丁道。
“啊？”
“奇犽苦恼的源头，是朔星吧，奇犽也想和朔星交朋友。”
杰毫不留情点破，看到的是白发男孩一瞬慌乱无措的神情。
“可如果是想要交朋友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为什么要一个人不开心呢？想要什么就应该去争取，而不是坐在树桩旁等兔子自己过来。”
“那个叫守株待兔，而且，根本不是用在这里的吧。”奇犽冷静了下来，紧抿着嘴唇双手环胸，“你这种笨蛋根本就不会明白的。”
他是杀手，是家族的继承者，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从小到大，他的手上沾了无数亡灵的哀号，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会永远孤独，世界里只剩下金钱交易和家族利益，就像大哥、老爸、老妈他们总说的那样，可分明他讨厌冰冷的规则，讨厌充满血腥臭味的刑讯室，讨厌老妈尖锐的兴奋尖叫。
他讨厌囚笼，也许是叛逆心作崇，他打破了笼子，以为能在外面看到蓝天太阳和云朵，可是出生在黑色世界里的人就算再怎么不肯承认，自己也已经和外面产生了分明的障壁，本性怎么也甩不掉。
这个世界像杰那样子的笨蛋还是太少了。
和兰卡的对话时，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烦躁出手掏出少年的心脏，也正是在这期间，他突然发现了自己与他人的区别，然后披上了刺，刺猬一样反唇相讥，最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逃离。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兰卡那家伙的话的确多多少少影响了他，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杰·富力士一样。
他不知道，如果朔星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会是什么反应，也不愿意去想。
青春期的小孩总是叛逆而脆弱，明明含着初生牛犊的不知天高地厚，可偏偏又用玻璃筑就了全身。
“奇犽，才是个笨蛋，八嘎。”
杰打断他，一副气鼓鼓的河豚样子，他背后是被一点点吸进天里的几点鸥鸟：“既然想要交朋友，那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和她坦白，由朔星自己选择同不同意交朋友，怎么可以像现在这样，自己一个人不高兴，什么也不说。”
奇犽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杰·富力士是比他通彻得多的，野兽派，完完全全的直觉系，往往这种人平常最不会受烦恼困扰，因为就算踢开他，他也只会小狗一样上来询问你的原因。
他低下头沉默了一阵，然后抬起头，张牙舞爪地把手向黑发男孩脸颊两边的肉伸出，用力揉捏：“你才是笨蛋吧，你这个世界上第一大的大笨蛋！”
“那奇犽就是第二大的笨蛋。”杰不服输道。
追逐打闹又开始了，两人扭打成团，在吹拂着咸腥海风的甲板上，当朔星走回甲板上时，看见的就是两小只互相做鬼脸然后绕着雷欧力和酷拉皮卡跑的场景，在这个因心怀鬼胎而彼此沉默的死船上，显得突兀而明亮。
下一场考试的内容是收集号码牌，自己和目标人物的是三分，其余人一分，要求七天后要拥有六分，作为第一个到达陷阱塔塔底的人，朔星拥有第一个抽取的名额，她走上前去，从看不到内里的箱子里摸出卡片，一直到远离人群，才揭开按在卡片上的手。
上面的数字是——55号。
朔星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感觉自己的这段时间好像什么脱了轨，就像乡下老妈跟不上时代话题一样，不明白为什么频道突然从老式收音机跳到了午夜情感热线——虽然西索也的确别有目的。
“兰卡…那个……”朔星斟酌着开口，“那只是一条毯子，既然就是他的，还给他也……”
“没错呦～”西索突然添乱，“我确实对星酱有别的心思，那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小兰卡。”
不要说得那么不干不净啊，他们现在已经被当大猩猩看了吧，绝对被当大猩猩看了吧，还是有着三角狗血关系的大猩猩。
倒是看看角落的那个光头，他脸上的八卦都已经飘到我这边来了啊，所有人都在看这里啊，只是一条毯子而已，还给他就还给他了，有必要吗……
“阿星你看，他不仅心思不干净，还是个ltp，你还没有成年他就盯上你了，这说明他根本就是个hentai，这种人绝对会把你睡过的毯子拿回去收藏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的，这种东西交给我解决掉就好了！”兰卡少年义愤填膺道，脸不自觉已经发烫。
……虽然西索确实是个hentai了，但他又在脸红什么啊，为什么感觉他才是会收藏的人？请不要一脸幸福和期待地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要我怎么说呢……我真的对收藏这种东西没兴趣啦。”
倒是顺便把ltp那条也一起否认了，多说一句话很难吗。
“不过，原本是没兴趣的，但现在嘛～”男人色气十足地舔了舔嘴唇。
“嘶啦——”
朔星面无表情将毯子撕成两半，揉吧揉吧丢到了地上：“抱歉，我刚才手抖了，反正你那么有钱，肯定不差这一条毯子的吧。”
毯子的丝线散出在撕裂口边缘，西索眯起眼，尚未开口。
“但是我差啊！”沉寂一下，广播突然响起，“那个是我的毯子，我借给44号考生的，协、会、资、产！”
虽然是自怨的。
刚刚搞完破坏的朔星：“……”
略有些无语的兰卡：“……”
西索：“呵呵～”
最后的风波以朔星向考官真诚的道歉做结尾，朔星和兰卡靠在一起，为了打发时间，他们玩起了折纸小鸟对对碰，输的人要在脸上贴纸条——当然，纸条也是向考官借的，兰卡出面。
“你又输了。”在又一局步数耗尽以后统计分数，兰卡以开拓小鸟的一通连环轰结束了战局并和朔星拉开了三百多的分数，少年掏出纸条和胶带，“阿星，愿赌服输哦。”
又输了……朔星叹了气，忍不住有些挫败感。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摸透规则，兰卡输过几局，但在研究明白文本之后，选择了战斗力最强的赌狗小鸟开拓，他几乎算得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短短十几分钟，朔星就被贴上了一头浓密的刘海。
这个游戏还是太讲究运气了，对她很不友好啊。
距离本轮考试结束只剩五分钟，奇犽和杰他们还没有来，这以他们的实力显然是不应该的，但不仅是他们，301号的伊路米也没有出现，朔星有一点焦躁，频频望向门的方向。
“是在担心他们吗？为什么？”
兰卡前倾着身子，目光上下扫过朔星的脸，思考片刻，将纸条贴在了另一张纸条上。
“不算担心。”朔星道，“他们的实力都并不差，这么久还在塔里只说明肯定出了什么事，而在其他没到的考生中有着一个非常棘手的人物，我怕他们碰上。”
兰卡一下就明白了朔星的意思，不过作为这里唯一知道伊路米状况的人，他很平静，只是把在刚才被他碰得有些歪的纸条拨正：
“说起来，阿星好像很在乎他们啊，我好酸啊。”
“兰卡也是我的朋友啊。”朔星不假思索，“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是会担心你的。”
兰卡的手顿了一下，他看到女孩动了动眉头，被他的手碰得有些痒。
“那阿星会为我复仇吗？”他问，“如果我有一天死了。”
脑子里不觉闪出了奇犽。
他还记得白发男孩托着下巴，脸上是不应出现在这个年纪的成熟冷漠，那是来自黑暗世界的气息，只有身上沾了无数鲜血的人才拥有，血肉受微生物分解作用产生的腐败气息，只是泄露出一点点，就足够使人望而生畏。
蓝眼睛冷得彻骨。
[我们一样。]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会和那种将人命看得比草贱的杀人魔一样，恶心死了。
兰卡是比朔星高不少的，所以哪怕是坐着，他也比女孩要更高位，能清楚看到女孩眼睫毛扇动的次数，甚至于眼中虹膜上极具美感的纹路。
真美啊，和漩涡一样，奇异的存在。他想着。
朔星沉默一下，然后抬眼：“我会将凶手进入监狱的，尽我所能。”
兰卡愣了一瞬，以至于并没有听到背后的破空声，突然，他感受到腰腹一股大力袭来，朔星推开他，然后一把夺过不远处考生的武器，挥舞着，将飞来的尖针一一打飞。
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排金色的大头针。
刚才那个是……
杀气铺天盖地。
朔星持刀对准了站在入口处的伊路米伪装成的丑男，脸色难看到极致，她站着身，将被推倒在地双目迷茫的兰卡挡在身后：
“你，要干什么。”
她注意到男人小腹处有一处被血染色的深棕。
又是他。
一定发生了什么，和兰卡有关，朔星可以肯定。
虽然不知道快乐王子究竟做了些什么，但看样子让这只傲慢自我的黑野猫吃了不小的瘪，以至于受伤，以至于踩点到达终点。
他看着快要气炸了。
其实于伊路米这个人本身，朔星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最多是厌烦，对于一只无时无刻在身上作乱可偏生抓捕不到的小黑跳蚤的厌烦，如果抓得出，她会碾死它，抓不出，那也就随它去，最多用点除蚤药水。
先前他和梅·恩格特在奥托杜雷港使的阴招固然恶心，但朔星经历过远比这更巨大的背叛，相比之下，那实在无法干扰她的心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向奉行着这条法则不让别的冗杂事物干扰内心，伊路米·揍敌客就算再怎么对她使阴招她也无所谓，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兰卡，柔和干净的兰卡出手，刚才如果她再慢一点，雨点一样的尖针就会穿过少年的头骨、身躯，扎入内脏和大脑，然后浓郁的蓝色就会浑浊，化成混满絮状物的污水。
他看起来快要气炸了，可那又怎样，她也要气炸了。
“杀了你哦。”集塔喇苦盯着她，语气冷得淬冰。
朔星也毫不畏惧回望他，脸上失去黏性的纸条扑簌簌落了一地，一双非人的双眼显现出了逼人的攻击性，同样怒气升腾，被压在眼球里运动着：
“你也可以试试，前提是你杀得了我。”
地上有血，她的手刚才不慎被长针插入，现在金色的细针还停留在手心里——那是推开兰卡时留下的。
朔星将手指插入和长针长在一起了的手掌心，将它从右手心挖出，血啪嗒啪嗒落下，又很快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金属针掉在地上，发出空吟带血的鸣颤。
血……她受伤了——
兰卡的脸色难看下来，口腔里因为下唇被咬破而飘起了血腥味。
气氛就这么一直僵化着，朔星碾着手心结块干涸的血，平静到令人心悸，幽幽的眼里不知映出了什么，一直到莫西干男首先服输，咔嗒咔嗒动着嘴走开到一个角落坐下，结束了这并没有太久的漫长对视。
朔星也坐回了原位，标志了事件的草草落幕。
“呼——”
除几位主角以外，其他旁观者下意识都松了一口气，为没归来的恐惧。
“阿星！你没事吧，血，好多血。”兰卡扑了上来，抓住她的右手上下翻看，几乎咬碎了满口牙。
……他应该直接杀了他的。
“没关系的，兰卡，只是轻伤。”朔星被压住，浑身不自在，“你快起来，再不起来我没事也要被压出事来了。”
仔细翻看着确认朔星真的没有伤心之后，兰卡才依依不舍起来，看神情似乎还想再赖一会儿，被朔星果断否决，只得跪坐在一旁。
“你的刀……”朔星拿起刚才的武器试图还给它的主人。
男人将头摇成了波浪鼓，摆着手赔笑：“不用了不用了，只是一把刀送给你就好了，都是考生。”
朔星望着黑肤男人仿佛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的场景，无言，最后将这把三寸长的短刀放在了身侧。
时间在飞速流动，急湍奔涌，最后，在截止时间到达的前一刻，几个人终于到达，通过奇犽的滑板冲了进来，满身尘土。
“朔星！”杰对她挥手，笑得像只傻乎乎的大型犬。
朔星听到兰卡微不可察地喊了一声，看过去时又是一副腼腆模样。
……真是越来越不装了啊。
她叹了口气，对他们点头，算作了回应。
塔底向外的通道终于打开了，刺眼的光投了进来，因为太久没见自然光，大多数考生都闭上了眼，任由眼泪模糊了世界，眼前只剩斑澜色块。
一个人逆光站在出口，瘦小个子，凤梨头，大框眼镜，是这个世界人们特有的特例独行装扮，高辨识度的同时通过刺激你的眼球来营造不好惹气质，总结下来品味实在不行。
“我听到了。”
当朔星将前面那番话凑到兰卡耳边悄悄说出时，理伯皮笑肉不笑开口。
朔星……朔星态度很好地道了歉，让人挑不出错的同时偏偏窝了一肚子不爽。
他们登上了船，目的地是几十海里外一个外形酷似眼镜的小岛，途中，杰很具分享欲地把他们在陷阱塔的种种见闻说给朔星听，在说到雷欧力和女囚犯打赌的部分时，连在一旁旁听不说话的酷拉皮卡都没忍住插了一句:
“这个色鬼。”
不理会雷欧力的对酷拉皮卡略带愤怒的争辩，朔星笑了笑，表示赞同。
海上的风是介于凉爽和温暖之间的，轻快柔煦，风吹得碎发乱舞，挠痒一样扫过脸颊、嘴唇和颈窝，是最贴合人体适宜体感温度的天气，天蓝而不灼晒，海天两色，举目无雾，心境竟也和明镜一样通彻干净了。
“海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沙漠，但这里更孤绝，是只属其它生物的乐园。”
朔星把头发拨到耳后，阻止它们放肆的乱舞遮蔽了视线，她望着无边的海，忍不住想到了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事。
“他们说，海边的风是咸涩味道的，这是真的吗？真的又或又涩吗？”
奇犽扭头看去，女孩的头发在充足的光线下就像教堂玻璃彩窗里射进的那一缕柔光，相比黄金，更贴近沙漠沙子的颜色，她此刻心情似乎很好，哪怕永远都是温吞平静的样子，但可以看到眼睛微微弯起，盛满了溺死人不偿命的柔和。
“那种事情谁会知道了，想知道咸不咸，就自己努力地好好感受啊。”他轻轻嗤出一口气，又转回了头，“好好看着这片海，好好听着这阵风。”
这样，脑子里总会有一些美好的泡泡的吧，就算从来没感受过，也感同不了身受……
[杀人魔……比杀手干净多了…你为杀人而生……杀人机器……］
奇犽·揍敌客眼皮颤了颤，耷拉下去。
一旁冷眼旁观的兰卡终于动了，他眨了眨眼，就像是伫立已久的石像扑簌簌掉灰，他缓缓站了起来，在朔星疑惑的目光下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远离几人的地方。
“阿星，离奇犽远一点。”阴影下，他这么说，捏紧了女孩的衣角，眼底满是阴霾。
危险人物。
这是兰卡·穆希莱夏对于白发男孩的评价。
这倒不是说他的实力有多么可怕，奇犽·揍敌客再怎么强，但终究是羽翼未丰的小孩子，他真正危险的地方不在于实力，而是他背后机器一般冰冷精密的家族。
前面说过，兰卡曾经见过男孩，那是在七年前，彼时，兰卡尚且稚嫩。
[这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阿奇，你准备好了吗?］
站在小男孩身旁的是一个高大男人，白色泡面一样的长发，面容威严冷酷。
这是和其他阿谀奉承暗量打量的人不同的气息，动物的感知比人类要灵敏许多，所以当时对一切产生厌烦情绪的兰卡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一大一小两人。
小男孩咬了咬牙，点点头：[我会尽力的。]
然后兰卡见到白发男人柔和了神色，摸摸男孩的脑袋:[那我们走吧。]
因为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太过于和谐，兰卡只当他们是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孩子被父亲鼓励着参与社交，出于种种好奇心和悸动，他跟了上去，尾随二人一路远离人群，来到了华丽宅子里的一处偏远房间。
当他看见周遭的景色一点点熟悉时，忍不住眉心一跳。
这里，是他“姐姐”的房间，一个已经满盘皆输一无所有的可悲女人。
那一天，他亲眼看见了比他小上好几岁的男孩空手掏出了他姐姐的心脏，血珠雨点一样在白色床单上洇开一片痕迹，因为速度太快，心脏离体时甚至还在挣扎着跳动，渴望回到胸膛处的空洞去，但被丢在地上。
他看到双腿早已残疾的女人喘息着，仿佛一个破风箱发出嘶鸣，双目浑浊瞪大，无力地伸出手，与他如出一辙的蓝眼睛交杂着对于死亡丑恶的恐惧。
[动作还不够流畅，记得勤加练习。］高大男人扯了扯唇角，[不过，已经很好了。]
苍白扭曲成爪的手指上还带了血珠，小男孩的眼里爆发出光亮，欢欣享用带血的赞誉。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对生命的逝去视而不见？
年幼的兰卡瞪大眼，捂住了自己的嘴
后来他们离开了，很久以后兰卡才知道，那两个人是杀手家族揍敌客，而下委托杀死那个女人的正是她的亲哥哥，也是他的二哥。
对于他所谓“姐姐”的死，兰卡其实是没有太多感情的。
财产的争夺总是血腥无情，对女人赶尽杀绝的二哥是刽子手，而那些杀手是一把刀，一把谁都能使用的刀，先不说阿星已经被揍敌客一子盯上，光是靠近这些杀人鬼就会沾染不幸，也只会沾染不幸。
对上朔星疑惑不解的目光，兰卡抿了抿唇，重复了一次提醒：“千万千万，不要靠近奇犽·揍敌客。”
他看到女孩眼里迸发的惊愕，像巨大的烟火。
————
海风在吹，细细的，柔柔的，风里带了属于海水咸腥味的气息，又湿又泞，奇犽学着朔星刚才的样子，背靠着甲板上的栏杆，感受风从后方掠过，把头发揉成了一团糟。
“奇犽。”
男孩永远富有朝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不过这一次似乎格外柔和。
“奇牙是在不开心吗。”
虽然是疑问句，可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奇犽歪过头，撞进杰·富力士亮晶晶似乎永远没有阴霾的双眼，比土地更沉厚坚定，比雨后天空更清新干净。
“你哪里看到我……”
“别说谎哦，我都能闻得到的，我闻到了，奇犽身上不开心的气味，比深山老林里积了几十年的落叶层还厚得多。”黑发男孩比了个长度，“大概有……这么多。”
“……喂，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我真的没什么事情啦。”奇犽换了个姿势双手环胸，仰头闭起眼一副无奈样子。
“是朔星吧。”杰显然并不相信，而是在漫长的沉默后冷不丁道。
“啊？”
“奇犽苦恼的源头，是朔星吧，奇犽也想和朔星交朋友。”
杰毫不留情点破，看到的是白发男孩一瞬慌乱无措的神情。
“可如果是想要交朋友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为什么要一个人不开心呢？想要什么就应该去争取，而不是坐在树桩旁等兔子自己过来。”
“那个叫守株待兔，而且，根本不是用在这里的吧。”奇犽冷静了下来，紧抿着嘴唇双手环胸，“你这种笨蛋根本就不会明白的。”
他是杀手，是家族的继承者，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从小到大，他的手上沾了无数亡灵的哀号，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会永远孤独，世界里只剩下金钱交易和家族利益，就像大哥、老爸、老妈他们总说的那样，可分明他讨厌冰冷的规则，讨厌充满血腥臭味的刑讯室，讨厌老妈尖锐的兴奋尖叫。
他讨厌囚笼，也许是叛逆心作崇，他打破了笼子，以为能在外面看到蓝天太阳和云朵，可是出生在黑色世界里的人就算再怎么不肯承认，自己也已经和外面产生了分明的障壁，本性怎么也甩不掉。
这个世界像杰那样子的笨蛋还是太少了。
和兰卡的对话时，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烦躁出手掏出少年的心脏，也正是在这期间，他突然发现了自己与他人的区别，然后披上了刺，刺猬一样反唇相讥，最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逃离。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兰卡那家伙的话的确多多少少影响了他，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杰·富力士一样。
他不知道，如果朔星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会是什么反应，也不愿意去想。
青春期的小孩总是叛逆而脆弱，明明含着初生牛犊的不知天高地厚，可偏偏又用玻璃筑就了全身。
“奇犽，才是个笨蛋，八嘎。”
杰打断他，一副气鼓鼓的河豚样子，他背后是被一点点吸进天里的几点鸥鸟：“既然想要交朋友，那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和她坦白，由朔星自己选择同不同意交朋友，怎么可以像现在这样，自己一个人不高兴，什么也不说。”
奇犽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杰·富力士是比他通彻得多的，野兽派，完完全全的直觉系，往往这种人平常最不会受烦恼困扰，因为就算踢开他，他也只会小狗一样上来询问你的原因。
他低下头沉默了一阵，然后抬起头，张牙舞爪地把手向黑发男孩脸颊两边的肉伸出，用力揉捏：“你才是笨蛋吧，你这个世界上第一大的大笨蛋！”
“那奇犽就是第二大的笨蛋。”杰不服输道。
追逐打闹又开始了，两人扭打成团，在吹拂着咸腥海风的甲板上，当朔星走回甲板上时，看见的就是两小只互相做鬼脸然后绕着雷欧力和酷拉皮卡跑的场景，在这个因心怀鬼胎而彼此沉默的死船上，显得突兀而明亮。
下一场考试的内容是收集号码牌，自己和目标人物的是三分，其余人一分，要求七天后要拥有六分，作为第一个到达陷阱塔塔底的人，朔星拥有第一个抽取的名额，她走上前去，从看不到内里的箱子里摸出卡片，一直到远离人群，才揭开按在卡片上的手。
上面的数字是——5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