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程晃他爸喝醉了。
胳膊撑着脑袋睡过去，没一会打起鼾，程晃都没发现。问了两遍没反应，他凑近一看才发觉人已经意识不清了。秦逍在加载游戏的空余转过头来，问了句：“叔歇菜了？”
“歇了。”程晃叉腰，看着喝倒过去的爸无奈摇头，“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卯着劲喝，真当自己是十七八的大小伙子……”
秦逍他爸接过话茬，笑道：“阿晃，你可不能这么说你爸。谁没年轻过啊？这时间多多少少会在人身上留痕的嘛。你爸虽然酒量不如以前了，但精气神多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程晃正把他爸的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费力地把人抬起来。他爸虽然个头没他高，但体重还是要比他重多了的。程晃差点没站起来，在客厅喊了句：“叔！秦逍！过来帮我下！”
秦家父子二人忙不迭地跑过来，跟他一块将程晃他爸搀进房间。
这家民宿是一个独栋别墅，程晃和秦逍各一间房，另外两间主卧是各自的父母住。这会儿秦逍妈正在房间里和程晃妈唠嗑，程晃妈看见老公醉醺醺地被搀进来立马起身：“呀！怎么搞的！”
秦逍妈赶紧扶她：“你怀着孕呢！慢点。”
程晃把他爹往床上一扔，气儿还没喘匀就听见秦逍答他妈的话：“程晃给灌醉了呗。”
程晃：？
结果就是秦逍他爸一脚结结实实地踹上去：“别贫。”
作为食物链最底端的秦逍嗷了一声，自觉地滚出去了。他妈看见儿子这不痛不痒的无赖样，叹气摇头，嘱咐了程晃妈两句，大概是说安胎啊什么的。
秦家一家三口走了之后程晃没急着离开，关上门，看了眼烂醉如泥的爹，在床上坐下，开口：“妈，我跟你说个事。”
“啥事？”
程晃看了看他妈的孕肚，犹豫了下。
抬眼，试探着开口：“就是去年的时候，大概两个多月以前。我跟一个人起了点冲突……”
顿了顿，在他妈示意继续的眼神中把话说完了：“是个别的学校的体育生，说我把他腿给打断了，现在学也不去上，要我给他赔钱。”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看妈妈的反应。
抿了抿唇，借着酒劲询问：“妈，对不起。……我该怎么办？”
房间安静。
实话讲他程晃不是胆子小的人，软肋就在家。他爸、他妈、他妈肚子里的小孩，拿捏了他一辈子。最爱他们，也最怕他们真的有什么事。
“其实，妈妈早就知道了。”
程晃惊愕地抬头。
他妈妈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了眼创伤呼吸匀停的程晃他爸：“……你爸告诉我的。”
声音很平静：“儿子，前因后果你爸都跟我说了。那男孩抢了你的外套，还打了你的女朋友，你才还手的。你是个善良正义的孩子，妈妈相信你不会无端打人。这件事你怕告诉妈妈，也是在意妈妈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宝宝。你放心，这件事情最后一定会解决，你们小孩不要管了。相信爸爸妈妈，交给爸爸妈妈处理，好吗？”
在国外冬令营的时候纠结了很久要不要说出口，回家之后几次都没办法张嘴和妈妈说这件事。现在心里的石头好像终于落了地，程晃鼻头有些微酸。他妈妈的手覆上来，帮他抹掉眼泪，笑了：“哎哟，多大的小伙子了还哭鼻子啊？”
程晃倔强地挽尊：“没哭。”
红着耳朵，又有些赧然地开口：“那不是我女朋友。……我还没追到呢。”
……
回程。
从温暖的昆州回到渝城，多少心里有点不舍。登机的时候程晃他爸非要留下一张合影，跟登机口拍个照。程晃嘴上嫌弃：“爸你是不酒没醒啊？这都要拍个照。”身体很诚实地接过手机。
他妈在旁边捂嘴轻笑。
落座的时候他打开微信，给姜霰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她没立刻回，程晃就坐在那刷朋友圈。他爸发朋友圈特别迅速，立马编辑了文案发了刚才在登机口拍的照片，定位显示在昆州机场，文案写：【别了，温暖如春的昆州！回来了，天天下雨的渝城！】
程晃看着这句充满激情但很有老人味的复工宣言，不忍直视地点了个赞。旁边座是秦逍，戴着耳机头低得老低，他手肘捣了捣秦逍，示意他看：“我爸发的朋友圈笑死我了。”
秦逍在玩抓大鹅，还有3分钟这局结束，此刻如火如荼，头也不抬一下，但很给面子地发出了点怪动静：“哈哈。”
程晃凑过去：“玩什么弱智游戏呢。”
秦逍还嘴：“好玩啊，你才弱智。”
经济舱的乘客陆续登机，堵在机舱口，个个侧身从狭窄的过道走过去。程晃在整理网盘照片，把这两天的照片都上传上去，命名分享给一家三口的群。两个女生从在登机口排队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现在正好堵在这排队，看了他好几眼，两人兴奋地悄悄议论。程晃完全没注意到，机舱内一遍遍地播报升舱服务，其中一个女生转身联系工作人员办理升舱，指了指程晃后面的位置。
此刻他还浑然不觉，直到那女生在后面戳了戳他的脊背，他才回头。那女生抱着个珑骧，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打扰了，可以帮我放到上面吗？”
程晃拧眉。
秦逍在这个时候摘下耳机了，转头：“我坐外边，比较方便，我给你放吧。”
那女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在秦逍的盛情下把包递了过去：“谢谢……”
秦逍二话不说，站起来特别热心地给人把包放行李架上了。
那女孩看了看程晃，有些踌躇。
最后在程晃转过去的时候鼓起勇气说：“不好意思！我想加一下你的微信。……可以吗？”
程晃妈在旁边密切关注，偷偷同他爸讲：“你看咱儿子。”
拒绝是肯定要拒绝。程晃摆手，一句话都没多说。那女孩锲而不舍：“加一下嘛，我平时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真不了。”
女孩碰壁了好几次，作罢。秦逍摘下耳机，往他这边坐了坐，调侃：“真狠心啊，程少。”
程晃鄙夷地看他一眼：“是不是有病？”
“这怎么能是有病呢。”秦逍振振有词，“谁知道月老给你牵了多少红线，一天天这么招小姑娘。——不过吧，”他咂了下嘴，煞有其事地评，“快刀斩乱麻是好事！我听说最近郁馨又缠着你了啊？”
程晃侧眸：“哪听来的？”
秦逍：“前两天郁馨组了个酒局，喝醉了在那说的来着。”
思忖了片刻又补充一句：“哎郁馨是真喜欢你，恨不得把你身边所有女的底细都打探个遍，就天天虔诚祈祷你身边上五岁下五岁的女的都死绝。那天还找我问姜……”
“霰”字都没出口。程晃转过头，语气紧张：“你和她说了？”
“……没。”
秦逍舔了舔嘴唇，有点口干舌燥，被程晃这视线盯得还怪紧张：“我哪能知道你和姜霰的事！当然是跟她说我不知道了，不然她肯定提着刀杀去二高门口。不过她会不会找二高的人问我就不知道了啊，毕竟人妈一那么大渝城教育系统的领导，联系查下学生档案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程晃顿了下：“你说什么？她妈区教育局的？”
他不是很关心郁馨家里的底细，国高家里还是有挺多人家里都从政，他家做生意，本身跟这些领导的接触也不算特别多。但秦逍家不一样，他家除了他就没有一个不在体制编制的，在这方面掌握的一手信息也比自己多多了。
“嗯啊。”秦逍点头，还觉得他不知道挺奇怪，“之前咱开学的时候不是开过一次家长会么，郁馨她妈一来，哇塞整个学校的老师都吻上去了。她妈在教育系统特出名，那会儿三十出头就升副校长了，真算是那批人里面比较年轻有为的，也特拼，能力很强，后来又调去教育局。郁馨她爸好像是国企的。具体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家里指定不差。……怎么，你又觉得人家跟你合适了想破镜重圆在这打听啊？”
“滚一边去。”程晃把人搡到一边。
郁馨对自己是一阵一阵的，跟火山喷发一样，有时候特别热情特别上头，但过了一阵之后冷却下来，就会安静一段时间。他倒没细想姜霰、魏灏和自己的这段拉扯到底为什么能这么严重，可以上升到姜霰班主任都被停职的程度，但是总觉得，背后还有事情。
特别是前一天晚上喝酒，秦逍他爸的反应。
秦逍不一定知道什么，但是他爸和自己的爸肯定知道背后的事情到底都是些什么了。
不然他爸也不会心直口快跟自己说那些话。
反正这事是已经脱离了小孩之间私了的范畴，上升到某个特殊的圈层，甚至还关乎一波人的权力和利益，所以他爸才说先别赔钱稍安勿躁，没有打发给魏灏一笔钱了结这件事。
如果事情能用钱解决是最好的。
他最怕的就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程晃他爸喝醉了。
胳膊撑着脑袋睡过去，没一会打起鼾，程晃都没发现。问了两遍没反应，他凑近一看才发觉人已经意识不清了。秦逍在加载游戏的空余转过头来，问了句：“叔歇菜了？”
“歇了。”程晃叉腰，看着喝倒过去的爸无奈摇头，“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卯着劲喝，真当自己是十七八的大小伙子……”
秦逍他爸接过话茬，笑道：“阿晃，你可不能这么说你爸。谁没年轻过啊？这时间多多少少会在人身上留痕的嘛。你爸虽然酒量不如以前了，但精气神多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程晃正把他爸的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费力地把人抬起来。他爸虽然个头没他高，但体重还是要比他重多了的。程晃差点没站起来，在客厅喊了句：“叔！秦逍！过来帮我下！”
秦家父子二人忙不迭地跑过来，跟他一块将程晃他爸搀进房间。
这家民宿是一个独栋别墅，程晃和秦逍各一间房，另外两间主卧是各自的父母住。这会儿秦逍妈正在房间里和程晃妈唠嗑，程晃妈看见老公醉醺醺地被搀进来立马起身：“呀！怎么搞的！”
秦逍妈赶紧扶她：“你怀着孕呢！慢点。”
程晃把他爹往床上一扔，气儿还没喘匀就听见秦逍答他妈的话：“程晃给灌醉了呗。”
程晃：？
结果就是秦逍他爸一脚结结实实地踹上去：“别贫。”
作为食物链最底端的秦逍嗷了一声，自觉地滚出去了。他妈看见儿子这不痛不痒的无赖样，叹气摇头，嘱咐了程晃妈两句，大概是说安胎啊什么的。
秦家一家三口走了之后程晃没急着离开，关上门，看了眼烂醉如泥的爹，在床上坐下，开口：“妈，我跟你说个事。”
“啥事？”
程晃看了看他妈的孕肚，犹豫了下。
抬眼，试探着开口：“就是去年的时候，大概两个多月以前。我跟一个人起了点冲突……”
顿了顿，在他妈示意继续的眼神中把话说完了：“是个别的学校的体育生，说我把他腿给打断了，现在学也不去上，要我给他赔钱。”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看妈妈的反应。
抿了抿唇，借着酒劲询问：“妈，对不起。……我该怎么办？”
房间安静。
实话讲他程晃不是胆子小的人，软肋就在家。他爸、他妈、他妈肚子里的小孩，拿捏了他一辈子。最爱他们，也最怕他们真的有什么事。
“其实，妈妈早就知道了。”
程晃惊愕地抬头。
他妈妈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了眼创伤呼吸匀停的程晃他爸：“……你爸告诉我的。”
声音很平静：“儿子，前因后果你爸都跟我说了。那男孩抢了你的外套，还打了你的女朋友，你才还手的。你是个善良正义的孩子，妈妈相信你不会无端打人。这件事你怕告诉妈妈，也是在意妈妈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宝宝。你放心，这件事情最后一定会解决，你们小孩不要管了。相信爸爸妈妈，交给爸爸妈妈处理，好吗？”
在国外冬令营的时候纠结了很久要不要说出口，回家之后几次都没办法张嘴和妈妈说这件事。现在心里的石头好像终于落了地，程晃鼻头有些微酸。他妈妈的手覆上来，帮他抹掉眼泪，笑了：“哎哟，多大的小伙子了还哭鼻子啊？”
程晃倔强地挽尊：“没哭。”
红着耳朵，又有些赧然地开口：“那不是我女朋友。……我还没追到呢。”
……
回程。
从温暖的昆州回到渝城，多少心里有点不舍。登机的时候程晃他爸非要留下一张合影，跟登机口拍个照。程晃嘴上嫌弃：“爸你是不酒没醒啊？这都要拍个照。”身体很诚实地接过手机。
他妈在旁边捂嘴轻笑。
落座的时候他打开微信，给姜霰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她没立刻回，程晃就坐在那刷朋友圈。他爸发朋友圈特别迅速，立马编辑了文案发了刚才在登机口拍的照片，定位显示在昆州机场，文案写：【别了，温暖如春的昆州！回来了，天天下雨的渝城！】
程晃看着这句充满激情但很有老人味的复工宣言，不忍直视地点了个赞。旁边座是秦逍，戴着耳机头低得老低，他手肘捣了捣秦逍，示意他看：“我爸发的朋友圈笑死我了。”
秦逍在玩抓大鹅，还有3分钟这局结束，此刻如火如荼，头也不抬一下，但很给面子地发出了点怪动静：“哈哈。”
程晃凑过去：“玩什么弱智游戏呢。”
秦逍还嘴：“好玩啊，你才弱智。”
经济舱的乘客陆续登机，堵在机舱口，个个侧身从狭窄的过道走过去。程晃在整理网盘照片，把这两天的照片都上传上去，命名分享给一家三口的群。两个女生从在登机口排队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现在正好堵在这排队，看了他好几眼，两人兴奋地悄悄议论。程晃完全没注意到，机舱内一遍遍地播报升舱服务，其中一个女生转身联系工作人员办理升舱，指了指程晃后面的位置。
此刻他还浑然不觉，直到那女生在后面戳了戳他的脊背，他才回头。那女生抱着个珑骧，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打扰了，可以帮我放到上面吗？”
程晃拧眉。
秦逍在这个时候摘下耳机了，转头：“我坐外边，比较方便，我给你放吧。”
那女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在秦逍的盛情下把包递了过去：“谢谢……”
秦逍二话不说，站起来特别热心地给人把包放行李架上了。
那女孩看了看程晃，有些踌躇。
最后在程晃转过去的时候鼓起勇气说：“不好意思！我想加一下你的微信。……可以吗？”
程晃妈在旁边密切关注，偷偷同他爸讲：“你看咱儿子。”
拒绝是肯定要拒绝。程晃摆手，一句话都没多说。那女孩锲而不舍：“加一下嘛，我平时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真不了。”
女孩碰壁了好几次，作罢。秦逍摘下耳机，往他这边坐了坐，调侃：“真狠心啊，程少。”
程晃鄙夷地看他一眼：“是不是有病？”
“这怎么能是有病呢。”秦逍振振有词，“谁知道月老给你牵了多少红线，一天天这么招小姑娘。——不过吧，”他咂了下嘴，煞有其事地评，“快刀斩乱麻是好事！我听说最近郁馨又缠着你了啊？”
程晃侧眸：“哪听来的？”
秦逍：“前两天郁馨组了个酒局，喝醉了在那说的来着。”
思忖了片刻又补充一句：“哎郁馨是真喜欢你，恨不得把你身边所有女的底细都打探个遍，就天天虔诚祈祷你身边上五岁下五岁的女的都死绝。那天还找我问姜……”
“霰”字都没出口。程晃转过头，语气紧张：“你和她说了？”
“……没。”
秦逍舔了舔嘴唇，有点口干舌燥，被程晃这视线盯得还怪紧张：“我哪能知道你和姜霰的事！当然是跟她说我不知道了，不然她肯定提着刀杀去二高门口。不过她会不会找二高的人问我就不知道了啊，毕竟人妈一那么大渝城教育系统的领导，联系查下学生档案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程晃顿了下：“你说什么？她妈区教育局的？”
他不是很关心郁馨家里的底细，国高家里还是有挺多人家里都从政，他家做生意，本身跟这些领导的接触也不算特别多。但秦逍家不一样，他家除了他就没有一个不在体制编制的，在这方面掌握的一手信息也比自己多多了。
“嗯啊。”秦逍点头，还觉得他不知道挺奇怪，“之前咱开学的时候不是开过一次家长会么，郁馨她妈一来，哇塞整个学校的老师都吻上去了。她妈在教育系统特出名，那会儿三十出头就升副校长了，真算是那批人里面比较年轻有为的，也特拼，能力很强，后来又调去教育局。郁馨她爸好像是国企的。具体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家里指定不差。……怎么，你又觉得人家跟你合适了想破镜重圆在这打听啊？”
“滚一边去。”程晃把人搡到一边。
郁馨对自己是一阵一阵的，跟火山喷发一样，有时候特别热情特别上头，但过了一阵之后冷却下来，就会安静一段时间。他倒没细想姜霰、魏灏和自己的这段拉扯到底为什么能这么严重，可以上升到姜霰班主任都被停职的程度，但是总觉得，背后还有事情。
特别是前一天晚上喝酒，秦逍他爸的反应。
秦逍不一定知道什么，但是他爸和自己的爸肯定知道背后的事情到底都是些什么了。
不然他爸也不会心直口快跟自己说那些话。
反正这事是已经脱离了小孩之间私了的范畴，上升到某个特殊的圈层，甚至还关乎一波人的权力和利益，所以他爸才说先别赔钱稍安勿躁，没有打发给魏灏一笔钱了结这件事。
如果事情能用钱解决是最好的。
他最怕的就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