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困倦没有仔细看,今日瞧了,这光是食盒都要比济安楼的精致太多。

    无论是盖子上还是侧面都细细的雕刻了花样,还尽是不同的,侧面梅兰竹菊,正上方是大朵的牡丹,中间还有两个巴掌大的字。

    第一个卓逸君认得,是大小的大,另一个……

    卓逸君摇摇头,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睁眼瞎。

    打开食盒,里面放了五只拳头大的李子。

    仔细看,又不是李子,是李子掏空了里面用什么东西填满了。

    轻轻咬上一口,卓逸君这才吃出来,里面填的松仁,却不是简简单单剥了褐衣的松仁粒,而是那松仁已经磨成了粉,重新又用蜂蜜和在一起塞进李子里面的。

    除了松子,里面应当是还有别的东西的,卓逸君尝出另一种山货的味道,却不知道是什么。

    咬到李子的时候,除了李子淡淡的酸甜,还有另一种酸,像极了胡七娘前些日子爱吃的蜜饯梅子的味道,单是想想就能叫人直流口水。

    这样好吃的糕点,只怕价格不会便宜。

    如今当地的李子还未长成,能拿的出手的,应该是偏南的地方送来的,更别说松子本来就是稀罕物。

    卓逸君吃掉一只,将剩下三只放到柜台下面,想着若是胡七娘今日能来,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

    倒是糕点下肚,原本的饥肠辘辘消失不见。卓逸君刚要去放下门闩,就有人来敲门:

    “巳时已至尾声,店家不开门么?”

    这声音清丽,是个女子。

    卓逸君不认识这道声音,只能一边疑惑,一边麻利的放下门闩,将济安楼的大门敞开。

    门口站着一个女子,青色衣衫,头上梳着双丫髻,带着珍珠小簪,脸上虽见不到什么王公贵族似的傲气,却依旧无法让人无视。

    门前巷里停着一辆马车,车前一名马夫牵着马,车后还站着两人。

    倒是鲜少有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济安楼。

    那原本站在门口的女子见卓逸君开了门,小跑至马车前道:“郡主,门已然开了。”

    竟是来了位郡主?

    卓逸君一愣,眼神中的好奇更甚,难不成这也是陆大人给她拉的生意?

    那马车里出来一声询问:“店家,可做生意么?”

    做,有生意当然要做。

    只是还没等卓逸君回答,就听那马车前的青衫女子高声问道:“店家,我们郡主问,你们可开门迎客?”

    这是嫌自己不够热情?

    卓逸君学着那青衫女子一般,也小跑至马车前,脸上带笑:“郡主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这几个词,可还是自己刚到济安楼时,胡七娘教的,只说无论谁来,就说这句,准错不了。

    果然错不了,那马车中的女子清咳一声,马夫掀帘,青衫女子递手。

    原来高门贵女是这副模样的。

    卓逸君生自布衣,长自慈幼局,除了温阳长公主,没见过什么身份高贵的女子。

    可论起长公主与面前的这位郡主,那应是长公主更尊贵些。可长公主为人亲和,穿的也朴素,在她幼时来慈幼局,竟没与那京兆府尹的夫人显出多大的差别来。

    但眼前的这位郡主就不同,通身都是气派,身上衣锦的缎子的颜色似乎走两步就因阳光而变化出不同来,手上戴的镯子就像是夏日清晨山涧一般透彻,头上的珠花繁杂却不让人瞧着老气沉闷。

    那青衫女子瞧着卓逸君愣神,清咳一声道:“这是我们昭明郡主。”

    这是要人行礼了,卓逸君熟悉,规规矩矩的给昭明郡主行了大礼。

    那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青衫女子道:“起来吧。”

    卓逸君乖乖起身,跟在二人后面进了济安楼。

    昭明郡主有意在最中央的那张八仙桌前坐下,卓逸君眼疾手快先用袖口擦了擦她想坐下的那张长凳。

    开玩笑,这可是郡主。自家的桌凳,可不是日日有人来日日有人擦的。

    昭明郡主坐下后,上下左右的打量了济安楼的大堂,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到卓逸君身上,开口道:

    “没有东家掌柜,没有账房跑堂,只有你这一个厨娘,这济安楼到底是怎么开下来的?”

    她怎么知道她只是厨娘的?

    卓逸君低头瞧瞧自己身上并不算崭新的围裙上还有之前炒菜时溅上的油点,莫不是因为这个?

    若是真因为如此,那这郡主算是十分的观察入微了,想来做刑狱官也会是一等一的好手。

    只是她问出的问题的答案,卓逸君也没有答案,只能笑着回应:

    “回郡主的话,不过也是勉强生存罢了。”

    昭明郡主挥挥手,那青衫女子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扁扁的木盒来。

    木盒被打开,里面是放的整齐的一盒银锭。每一只都像昨日陆栩随意掏出来的大小。

    “你若是应我,今日后不再进锦衣府,这银子就归你。”

    这是什么话本子才能瞧到的故事。

    万般种可能走马花一样的在卓逸君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回问:“真的只是不再进锦衣府就行?”

    昭明郡主脸上浮现一丝傲色,心中所想再好猜不过,不过是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小民,几十锭银两就足以打发了。

    “还是要不再见陆大人?”

    卓逸君壮着胆子将这一句话说出口,反正话本子里不也都是这么写的,哪有平白无故给的银两。

    一抹羞色爬上昭明郡主的脸颊,旁边的青衫女子开口轻叱:“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若郡主要提这么要求,小民也不是不能应。”卓逸君试探着道:“进不进锦衣府实在不是小民说的算,若是郡主一来也能常常照拂小店的生意,二是能让陆大人不再光顾小店,小民向郡主保证,绝不主动再见陆大人。”

    昭明郡主见卓逸君答应的如此痛快,反而眼神中添了一丝犹豫。

    “若是郡主您不喜欢小民的手艺,每月只给一些银两也是可以的。”

    卓逸君说的乖巧,倒是让昭明郡主彻底反应过来,到底是一口气给这一匣银锭,还是一次只给一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要紧的是她要有办法让陆栩不再来这小食间吃饭。

    这怎么可能是由她说的算的!

    这小姑娘,分明是在戏耍她。

    可昭明郡主不过也就只是个小姑娘,美目一瞪气呼呼的转身就走,还不忘招呼自己的小丫头把那一匣子银锭带走。

    出了济安楼的门,昭明郡主连马车都顾不得坐,跺着脚就往四方街上走。

    还没走上两步,昭明郡主回过味来,转着身子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来来回回的看了个遍,才开口道:“紫芝,这地方向来这么清净么?”

    四方街比着桑杞巷要宽阔不少,但是一样的鲜少有人经过,即便是有旅人误入,也都是急急地走,没有人会逗留。

    那被唤作紫芝的青衫女子柔声道:“郡主,以往我们都是直接走正门的,这桑杞巷里是个后偏门,我们从未从这里走过。”

    昭明郡主上前一步,压着声音问:“正门那一路,也都是这么清净么?”

    紫芝左右打量了打量,回道:“比这里会多些人吧,但也多不到哪里去。这里是锦衣府,没有谁会在这里做生意的。“

    这话在理,昭明郡主抬头瞧着被敲掉一个字的济安楼的招牌,道:“那这济安楼,是怎么在这里做生意的?”

    这问题紫芝怎么回答的出来,但昭明郡主很明显也并不需要她的小丫头回答:“若是这锦衣府周围本就没有什么食间,这小厨娘的手艺又上佳,价格公道合适,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不来这济安楼。”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紫芝奇怪,这可是他家郡主上门来找那小厨娘的原因的正反面,该从那小厨娘口中说出的话,怎么从自家郡主口中说出来了?

    “郡主……”紫芝犹豫着开口,却被昭明郡主打断:“你说我都能想到的事情,表哥怎么会想不到?”

    昭明郡主的母亲,与七皇子萧璟钦的母妃正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这样的疑问,再想解答轻而易举,只是紫芝却不敢讲,只能将头埋得更深。

    “所以……他利用我的女儿家心思,想让我和这个厨娘起冲突?”

    紫芝不敢讲的话,昭明郡主却无所顾忌,父母给她身边配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忠心,即便是听到了她讲什么大不敬的话,也只会嚼碎了咽到肚子里。

    “他在试探,这个小厨娘在陆栩心中到底是什么分量。若是分量真的重了,还能借着我的这次无理取闹,让陆栩分心?”

    出口虽仍是疑问,但答案已经在昭明郡主心中落定。

    “锦衣府如今,在查什么事情?”

    紫芝脸上满是为难:“郡主,这种事情奴婢怎么会知道。”

    “也是。”昭明郡主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他们最近忙么?”

    这个紫芝倒是有答案:“听说陆大人昨日回府前,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回府了,想来是忙的。”

    昭明郡主的小女儿心思在这几家人中根本不是秘密,陆栩也一直对她放在陆府门口的暗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知道昭明郡主有分寸,除此之外不会对更多不该知道的东西起心思。

    “郡主……那咱们现在……?”紫芝拿不准自家郡主的心思。

    “回去尝尝,”昭明郡主一转身:“来都来了,得尝尝这家味道到底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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