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淼扔掉手机，呈大字躺在床上，她望着天花板，直到吊灯暖黄色的光刺得眼睛酸涩不堪，才受不住地阖上眼皮。
周纳川的声音仿佛还在周遭回荡。
我相信你。
谭淼轻念出声。
“相信”二字，说起来容易，但想真正做到有多难，谭淼深有体会。
她出道这些年，作品受到的关注不多，反倒是谣言满天飞。
粉丝脱粉，黑粉谩骂，连曾经的助理都因为受不了而辞了职，她想挽留，反而闹得不太愉快。
助理叫蒋慧，从她签了公司之后就跟着她，谭淼直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那天。
那段时间，负面舆论太盛，她通告中止，也出不了门，只能一直窝在家里。
蒋慧是知道她家地址的，她找过来，当面提了离职。
乍然间听到这个消息，谭淼还处在一片懵的状态，“是不是工资不太满意，我去找公司谈，给你加薪。”
“不用了，跟工资没关系，我就是太累了，想安安静静地重新找个普通工作。”
谭淼听到她说累，马上建议：“要不你休息一段时间，我给你放假。”
却不想，蒋慧爆发了，她怒吼着：“我说不干了就是不干了，你为什么永远都听不懂人话，我不想再被你那一堆满嘴脏话的粉丝挤来挤去，不想再整天熬夜加班，更不想应激到听见‘谭淼’两个字就想吐！你谈恋爱，你装模作样故意炒作，害得我跟着被骂，真不怪别人黑你，谁跟你待久了都受不了！”
谭淼当即就站不住了，那段时间是她最瘦的时候，蒋慧的指责就像是扇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她手脚发软地瘫坐在地上。
蒋慧发泄后就停了，谭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那时的沉默出奇地伤人，短短几十秒，漫长到难捱。
谭淼哑着嗓子问：“你真的要离职吗？”
蒋慧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对，我今天就是要离职。”
“……”
“好，我去找宁姐说。”
谭淼应了下来。
蒋慧要到答案，摔门就走。
谭淼坐在地板上，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给冯宁打了电话。
冯宁听过之后，暴跳如雷，“她要离职找你干什么，让她有本事来找我，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说走就走？”
“宁姐，让她走吧，她家里有事，很着急，别为难她。”谭淼撒了谎，又讲了半天才把冯宁劝服。
后来，听说蒋慧第二天就办了离职。
谭淼怅然若失，她跟着自己看起来真的很痛苦，既然留不住，那还是放人走吧。
如今想来，那时候蒋慧气急下说了那么多，而她最在意的，也不过就是那一句。
装模作样故意炒作。
原来朝夕相处的助理心里是这样想她的。
她，不相信她。
***
谭淼拿到了全剧本，要拍的这部戏叫《烟雨同舟记》，是一部主角成长类的古装探案剧，主要讲述了平民出身但从小精通验尸的仵作女主与受诬陷被下派的县令男主之间携手办案的故事。
而谭淼饰演的，就是那个得不到男主因爱生恨的反派女二。
至于男女主角，一个是贺泽宇，一个是慕雨。
这两个人谭淼都不陌生，四年前在《月华传》里合作过，那时候她是女主角，慕雨是女二号，而贺泽宇是男四号。
没想到时隔几年，他们三人又重新凑在一起，虽然比起来她境况实惨，但怎么能说缘分不奇妙呢。
谭淼不得不苦笑，她终于为刘佳选择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原因，有了这个卖点，她都能想象到，等选角官宣之后热搜会有多热闹。
《烟雨同舟记》将拍摄地点定在了柏市的影视城，让谭淼抱着的那点期待彻底落空。
之前拍古装都是在安城的，还想着说不定能给周纳川一个惊喜，结果是她异想天开。
两天后，谭淼独自出发去了柏市。
刚到就赶上剧组试妆，她来到化妆间，第一眼就看到熟人。
慕雨已经换好装，正在收拾妆发，从镜子里看到谭淼，没有吱声。
谭淼也没有主动打招呼，她坐去离慕雨最远的一个位置。
慕雨身边围了很多人，发型和妆容是不同的人负责，而助理在一边盯着，频繁提出意见。
“这里不要梳太紧，留一点头发出来。”
“你这样搞，发际线显得太高了，不行。”
“这里放下来，轻点！”
化妆师怕自己也被说，开始殷勤地夸奖，“慕老师皮肤真好，感觉都不需要怎么化，我就喜欢给慕老师这样的人化妆，效果好还快。”
但慕雨明显不吃这套，她冷冷地说：“太吵了。”
马屁拍在了马背上，化妆师瞬间闭嘴。
谭淼一直没等来给她化妆的人，她起身出去，拦下一位工作人员询问，工作人员让她等着就行。
谭淼怕耽误试妆，她厚着脸皮说：“还麻烦你再催一下，谢谢。”
工作人员不耐烦，“等着吧。”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拿着戏服进来，谭淼连忙接过，去试衣间换装。
出来后，她原本的座位上坐了人，正是刚刚被慕雨说了的那位化妆师。
看到谭淼，化妆师刷地站起来，“老师不好意思，我就是歇一下。”
“没事，你坐吧。”谭淼走向旁边的椅子。
化妆师犹犹豫豫地坐下。
谭淼问：“是你给我化妆吗？”
化妆师忙不迭应：“是的是的。”
“好，那开始吧。”谭淼拖着椅子往前。
化妆师听着就想站起来，谭淼按住她，弯腰将脸凑过去，“你坐着化吧，我靠近点。”
一张十分漂亮的脸庞就这样怼在面前，身体还贴得这么近，化妆师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脸红了，甚至开始纳闷。
不是都说她很难搞吗？怎么看着好像……还行？
谭淼闭着眼由化妆师动作，她底子很好，妆容下来倒没花多长时间，主要是发型——谭淼饰演的是位千金小姐，头饰要比慕雨的复杂很多。
化妆师兼顾她的发型，这也是剧组本来的安排，一位化妆师负责一位艺人的妆发，但慕雨特殊，非要分开弄。
幸好，不然刚刚被挑毛病的就是她，想到这儿，化妆师一边编发一边好奇地问：“老师你怎么是一个人过来的，你的助理呢？”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不能因为谭淼安静就放松警惕，娱乐圈的人哪一个不是怪脾气，特别是她还有那么多黑料。
谭淼当然不知道化妆师的内心活动，她镇定自如：“我暂时没有助理。”
化妆师震惊，她之前见的那些演员，不管有名气没名气，都恨不得一人带八个助理，但她竟然一个都没有，就算咖位降了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女二号呀，怎么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就在化妆师脑补狗血故事的时候，谭淼突然微笑着对她说：“大概过几天就有了。”
化妆师被她笑得一愣，脸更红了，“那老师你很厉害呀，这几天很忙的。”
谭淼：“没什么。”
旁边传来一声冷笑，“这绿茶也太难喝了，姐，我还是倒了吧。”
听声音是慕雨的助理，谭淼面不改色。
化妆师不敢再说话，跟组多了，这种场面见过几次也有了经验，在女明星掐架时，最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人进来喊慕雨和谭淼，化妆师迅速收了尾。
谭淼急着出去，临走时记起来，她又返回来说：“谢谢，你的技术真好。”
化妆师微微怔住，“老师客气了，应该的。”
谭淼友好一笑，“我先去忙，再见。”
化妆师看着离开的那个高挑背影，想起了那些传闻，人家是演员，所以应该很会装吧。
可事实是，对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化妆师，她有什么必要装呢？
化妆师再次喟叹，娱乐圈水太深。
***
谭淼拍完定妆照，在回化妆间的路上碰到了贺泽宇。
他和慕雨站在一起，看到她，径直走过来，表情不太正经，“造型不错。”
周围有很多工作人员，谭淼没法一走了之，只好叫了一声：“贺老师。”
贺泽宇歪着脖子，半开玩笑道：“不让我叫老师，你自己却叫得很开心呀。”
谭淼没心思和他在这儿瞎扯，抬脚想走，经过他身边时却被拽住胳膊。
贺泽宇长腿一跨，挡在她面前，“我都说了后会有期，怎么样？”
谭淼在猜测他的目的，忽略了小臂上那只不动声色下移的手，等感受到手背上出现的那道陌生体温时，她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猛地甩开手往后退。
人来人往里，他的眼神直勾勾的，谭淼觉得，他好像越来越疯了。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她差点想这样告诉他，但没法保证他绝对保密，她不能冲动。
而且，他这人，你犟他更犟，又何必和他较劲。
谭淼转身就走，她宁愿原路返回。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时响起来的，她昨天把手机调成了响铃模式，为了不错过通告。
打开查看，却不是剧组的消息，而是那个纯黑头像。
周纳川说，给她找的助理已经定下了，明天就能到柏市。
烦躁如潮水般褪去，谭淼蓦地很想他。
周纳川的声音仿佛还在周遭回荡。
我相信你。
谭淼轻念出声。
“相信”二字，说起来容易，但想真正做到有多难，谭淼深有体会。
她出道这些年，作品受到的关注不多，反倒是谣言满天飞。
粉丝脱粉，黑粉谩骂，连曾经的助理都因为受不了而辞了职，她想挽留，反而闹得不太愉快。
助理叫蒋慧，从她签了公司之后就跟着她，谭淼直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那天。
那段时间，负面舆论太盛，她通告中止，也出不了门，只能一直窝在家里。
蒋慧是知道她家地址的，她找过来，当面提了离职。
乍然间听到这个消息，谭淼还处在一片懵的状态，“是不是工资不太满意，我去找公司谈，给你加薪。”
“不用了，跟工资没关系，我就是太累了，想安安静静地重新找个普通工作。”
谭淼听到她说累，马上建议：“要不你休息一段时间，我给你放假。”
却不想，蒋慧爆发了，她怒吼着：“我说不干了就是不干了，你为什么永远都听不懂人话，我不想再被你那一堆满嘴脏话的粉丝挤来挤去，不想再整天熬夜加班，更不想应激到听见‘谭淼’两个字就想吐！你谈恋爱，你装模作样故意炒作，害得我跟着被骂，真不怪别人黑你，谁跟你待久了都受不了！”
谭淼当即就站不住了，那段时间是她最瘦的时候，蒋慧的指责就像是扇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她手脚发软地瘫坐在地上。
蒋慧发泄后就停了，谭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那时的沉默出奇地伤人，短短几十秒，漫长到难捱。
谭淼哑着嗓子问：“你真的要离职吗？”
蒋慧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对，我今天就是要离职。”
“……”
“好，我去找宁姐说。”
谭淼应了下来。
蒋慧要到答案，摔门就走。
谭淼坐在地板上，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给冯宁打了电话。
冯宁听过之后，暴跳如雷，“她要离职找你干什么，让她有本事来找我，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说走就走？”
“宁姐，让她走吧，她家里有事，很着急，别为难她。”谭淼撒了谎，又讲了半天才把冯宁劝服。
后来，听说蒋慧第二天就办了离职。
谭淼怅然若失，她跟着自己看起来真的很痛苦，既然留不住，那还是放人走吧。
如今想来，那时候蒋慧气急下说了那么多，而她最在意的，也不过就是那一句。
装模作样故意炒作。
原来朝夕相处的助理心里是这样想她的。
她，不相信她。
***
谭淼拿到了全剧本，要拍的这部戏叫《烟雨同舟记》，是一部主角成长类的古装探案剧，主要讲述了平民出身但从小精通验尸的仵作女主与受诬陷被下派的县令男主之间携手办案的故事。
而谭淼饰演的，就是那个得不到男主因爱生恨的反派女二。
至于男女主角，一个是贺泽宇，一个是慕雨。
这两个人谭淼都不陌生，四年前在《月华传》里合作过，那时候她是女主角，慕雨是女二号，而贺泽宇是男四号。
没想到时隔几年，他们三人又重新凑在一起，虽然比起来她境况实惨，但怎么能说缘分不奇妙呢。
谭淼不得不苦笑，她终于为刘佳选择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原因，有了这个卖点，她都能想象到，等选角官宣之后热搜会有多热闹。
《烟雨同舟记》将拍摄地点定在了柏市的影视城，让谭淼抱着的那点期待彻底落空。
之前拍古装都是在安城的，还想着说不定能给周纳川一个惊喜，结果是她异想天开。
两天后，谭淼独自出发去了柏市。
刚到就赶上剧组试妆，她来到化妆间，第一眼就看到熟人。
慕雨已经换好装，正在收拾妆发，从镜子里看到谭淼，没有吱声。
谭淼也没有主动打招呼，她坐去离慕雨最远的一个位置。
慕雨身边围了很多人，发型和妆容是不同的人负责，而助理在一边盯着，频繁提出意见。
“这里不要梳太紧，留一点头发出来。”
“你这样搞，发际线显得太高了，不行。”
“这里放下来，轻点！”
化妆师怕自己也被说，开始殷勤地夸奖，“慕老师皮肤真好，感觉都不需要怎么化，我就喜欢给慕老师这样的人化妆，效果好还快。”
但慕雨明显不吃这套，她冷冷地说：“太吵了。”
马屁拍在了马背上，化妆师瞬间闭嘴。
谭淼一直没等来给她化妆的人，她起身出去，拦下一位工作人员询问，工作人员让她等着就行。
谭淼怕耽误试妆，她厚着脸皮说：“还麻烦你再催一下，谢谢。”
工作人员不耐烦，“等着吧。”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拿着戏服进来，谭淼连忙接过，去试衣间换装。
出来后，她原本的座位上坐了人，正是刚刚被慕雨说了的那位化妆师。
看到谭淼，化妆师刷地站起来，“老师不好意思，我就是歇一下。”
“没事，你坐吧。”谭淼走向旁边的椅子。
化妆师犹犹豫豫地坐下。
谭淼问：“是你给我化妆吗？”
化妆师忙不迭应：“是的是的。”
“好，那开始吧。”谭淼拖着椅子往前。
化妆师听着就想站起来，谭淼按住她，弯腰将脸凑过去，“你坐着化吧，我靠近点。”
一张十分漂亮的脸庞就这样怼在面前，身体还贴得这么近，化妆师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脸红了，甚至开始纳闷。
不是都说她很难搞吗？怎么看着好像……还行？
谭淼闭着眼由化妆师动作，她底子很好，妆容下来倒没花多长时间，主要是发型——谭淼饰演的是位千金小姐，头饰要比慕雨的复杂很多。
化妆师兼顾她的发型，这也是剧组本来的安排，一位化妆师负责一位艺人的妆发，但慕雨特殊，非要分开弄。
幸好，不然刚刚被挑毛病的就是她，想到这儿，化妆师一边编发一边好奇地问：“老师你怎么是一个人过来的，你的助理呢？”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不能因为谭淼安静就放松警惕，娱乐圈的人哪一个不是怪脾气，特别是她还有那么多黑料。
谭淼当然不知道化妆师的内心活动，她镇定自如：“我暂时没有助理。”
化妆师震惊，她之前见的那些演员，不管有名气没名气，都恨不得一人带八个助理，但她竟然一个都没有，就算咖位降了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女二号呀，怎么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就在化妆师脑补狗血故事的时候，谭淼突然微笑着对她说：“大概过几天就有了。”
化妆师被她笑得一愣，脸更红了，“那老师你很厉害呀，这几天很忙的。”
谭淼：“没什么。”
旁边传来一声冷笑，“这绿茶也太难喝了，姐，我还是倒了吧。”
听声音是慕雨的助理，谭淼面不改色。
化妆师不敢再说话，跟组多了，这种场面见过几次也有了经验，在女明星掐架时，最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人进来喊慕雨和谭淼，化妆师迅速收了尾。
谭淼急着出去，临走时记起来，她又返回来说：“谢谢，你的技术真好。”
化妆师微微怔住，“老师客气了，应该的。”
谭淼友好一笑，“我先去忙，再见。”
化妆师看着离开的那个高挑背影，想起了那些传闻，人家是演员，所以应该很会装吧。
可事实是，对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化妆师，她有什么必要装呢？
化妆师再次喟叹，娱乐圈水太深。
***
谭淼拍完定妆照，在回化妆间的路上碰到了贺泽宇。
他和慕雨站在一起，看到她，径直走过来，表情不太正经，“造型不错。”
周围有很多工作人员，谭淼没法一走了之，只好叫了一声：“贺老师。”
贺泽宇歪着脖子，半开玩笑道：“不让我叫老师，你自己却叫得很开心呀。”
谭淼没心思和他在这儿瞎扯，抬脚想走，经过他身边时却被拽住胳膊。
贺泽宇长腿一跨，挡在她面前，“我都说了后会有期，怎么样？”
谭淼在猜测他的目的，忽略了小臂上那只不动声色下移的手，等感受到手背上出现的那道陌生体温时，她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猛地甩开手往后退。
人来人往里，他的眼神直勾勾的，谭淼觉得，他好像越来越疯了。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她差点想这样告诉他，但没法保证他绝对保密，她不能冲动。
而且，他这人，你犟他更犟，又何必和他较劲。
谭淼转身就走，她宁愿原路返回。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时响起来的，她昨天把手机调成了响铃模式，为了不错过通告。
打开查看，却不是剧组的消息，而是那个纯黑头像。
周纳川说，给她找的助理已经定下了，明天就能到柏市。
烦躁如潮水般褪去，谭淼蓦地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