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落樱而言,这已是第七次与聂小裳和董澈在药材行闲逛,纯粹的浪费时间。她对人淡漠、从不发表观点,却不代表她傻,确切的说,傻子都能看出董澈的心思根本不在药材行里,两只眼睛全在聂小裳身上。

    不过聂小裳好像并未发现,一律以“反正丢的是他的人”为由,只要董澈说要去药材行认一味新药材,聂小裳总会奉陪到底。

    落樱抱着鱼缸走在后面,冷眼看两人嘻嘻哈哈从药材行的东头逛到西头,指指点点说个没完,轻轻吐出两个唇音:“幼稚”。真不知他俩天天见面,哪来那么多话。

    一个时辰后,三人总算从西市绕了出来。董澈意犹未尽道:“咱们去忘忧阁喝茶去吧,好久没见龟龟了。”

    聂小裳赶紧打消他的念头:“你抓紧回店里去,我们要去阿蛮的裁缝店办点事。”

    董澈心头大动:“我随你去吧,好久没见阿蛮兄了。”

    聂小裳板起脸:“女人试衣服你要看的?”

    好不容易连哄带骗把董澈弄走,聂小裳与落樱直奔名媛裁缝店。

    谢阿蛮再三邀请聂小裳到裁缝店做两身新衣服,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翘着兰花指摇头叹气:“小裳啊,你现在身份不一样嘞,你是九尺潭的老板娘,啊呸呸,当家人,行头要改改的。你看看这身衣服,土死了。赶明儿我给你做两身看看。”

    聂小裳今日路过,想着正好给落樱做一身新衣服。落樱一个极品大美女,每天穿一身黑不溜秋,把自己弄得像个苦大仇深的寡妇,连她也看不下去。

    谢阿蛮的裁缝店坐落在骄人巷第三折上,与药材行相距不远,两人没走几步,就并排站在名媛裁缝店门口,抬头望向挂着的牌匾。

    两名年轻女子,一个笑意盈盈,一个冷若寒霜,相貌却是一般的精雕玉琢,气质是一般的淡定自若,连身段都是一般的修雅婀娜,宛如一对孪生姐妹,立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名媛裁缝店门面不大,门头装扮得花里胡哨,从里面络绎不绝走出几拨年轻貌美、穿着精致的夫人,走起路来那叫一个摇曳生姿。

    落樱手捧鱼缸,不屑道:“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她与聂小裳曾经是完完全全的同一类人,杀人工具。对花花草草、人情世故、美丽优雅、男欢女爱等毫无兴趣,也十分鄙视热衷于这些的俗人。谁知两人同吃同住这才多长时间,聂小裳几乎踏遍了落樱的雷点,早已“俗不可耐”,与落樱以前认识的聂小裳几乎可以断作两人。

    聂小裳抱胸笑道:“你不懂,这地方好得很。你才住半个月,再住三个月,你就懂了。”

    落樱淡声道:“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聂小裳道:“谁说我忘了。”

    落樱:“明日动身回京城。”

    聂小裳:“成交。”

    日子差不多了,九尺潭已安置妥当,小鱼在她的精心服侍下如今游得像箭一般快,像她这样本就无根的人,不应再去留恋什么了。

    明日她将变成原来的“雪鱼”,一个身背数条性命的杀手,甩开落樱,继续走上逃亡之路。

    下一个目的地也许是一座深山,一座寺庙,总之是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回味骄人巷的一切。

    两人踏进名媛裁缝店的大门。店里只有谢阿蛮一个老板兼伙计。谢阿蛮脖间扎着一块丝巾,肩上搭着一块颜色鲜艳的画布,手中拿着皮尺,正在给几名夫人推荐布料,插科讲荤笑话,逗得那几名夫人捂脸大笑,正讲得起劲,一搭眼看见聂小裳,一拍手:“九尺潭的老板娘!可算把你盼来了!”

    那几名夫人看见门口站着的这两位,惊为天人,齐齐端详。聂小裳这几日听别人讲“老板娘”“老板娘”地叫,习惯了,不以为意,给谢阿蛮打了个“你忙你的”的手势。

    裁缝店内部装潢考究,布料也是最新潮的,分门别类滚轴而放。转过一面女子画眉屏风,进入样间,这里放了十几件模具,每件模具上套着当下最时髦的样品,配上挂饰,与外间那些布料相比,宛如新生。

    忙乎好久,谢阿蛮终于送走那拨客人,颠颠跑过来,喜笑颜开道:“你总算来了我的祖宗,这都求你多少回了。看上哪件了?”

    聂小裳故意作吃醋样:“把你的姐姐妹妹都送走了?你现在可是骄人巷的红人呀。”

    谢阿蛮作势拍她:“你讨厌。还不是为了生意。不过红人嘛,我也担得起这个名。骄人巷的哪个小姐夫人不登名媛裁缝店的门?不买也要唠上几句!”

    聂小裳道:“这话我信。你这张嘴,想让谁身败名裂,谁就得身败名裂。”

    “哎?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损了……”谢阿蛮还要解释,聂小裳指着一件烟青色小领襦裙,道:“这件。”

    这件襦裙样式简单,颜色也简单,而且看上去自然飘逸,说不定落樱能接受,那种花红柳绿的就算了。

    谢阿蛮眉头抖动:“你这什么审美?这是给四五十岁的有钱老妇人穿的,你们俩如花似玉的,穿这个,要死要死。”

    他一路骂着“要死”,眨眼就挑出两件腰身纤细的女裙,一件葱白,一件粉绿,道:“白的她穿,绿的你穿。你们俩要是穿上这两件往我门口这么一站,今天生意绝对翻倍!那个……表妹,鱼缸放下,放着,丢不了,这东西没人偷。”

    落樱看都不看:“谁说我要买衣服。”

    谢阿蛮在落樱那一身像极了道袍的黑衣上扫了几眼,道:“表妹啊,你这个长相配这身衣服,咱不能这么做作……”

    聂小裳不容分说拉着落樱进入试衣服的一块布帘,发嗲似的道:“这么多衣服,你就当替我试,到时候哪件好看,一目了然,速战速决,帮个忙啦。”

    她观察落樱的眼神,赶紧改口:“就这一件!只试这一件!”

    落樱冷飕飕递了个眼神,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件衣服接过。

    两人换衣服刚换了一半,忽然又听到谢阿蛮更加兴奋也更加谄媚的笑声忽然道:“桃姐!可算把你盼来了,悦东家那么忙,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盼得我都急死啦!”

    悦东家的老板娘秋桃来了!

    聂小裳将帘子掀开一角,只见秋桃浓妆艳抹、一身贵气,又高又壮,带着两只扇形大耳环,大刀阔斧地走了进来,直奔样衣间。

    她在样衣中来回走动几回,一翻眼睛,扯喉咙道:“阿蛮啊,就这几件,哪来的新品,骗我来的?”

    谢阿蛮跟在身后,一听秋桃好像生气了,忙道:“桃姐,这都是前两天新做的。”

    “前两天?那就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谢阿蛮道:“哪呀。她们什么眼光,桃姐什么眼光?不满意咱就看看今天新做的。绝对刚出炉的,我敢打包票,你是第一个。”说完就从隔间里又取了一套出来。

    这套刺绣罗衫可谓华美,色彩繁复,仿佛是个大花轿,不过腰是腰,领是领,剪裁又很精当,有种精致的张扬感。

    谢阿蛮撑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没比划两下,秋桃便道:“就它了!”

    谢阿蛮把那件罗衫挂在样衣处,屁颠颠地去拿皮尺。

    秋桃也是名媛裁缝店的老主顾,以她这个壮实的身材,店里的成衣没一件能穿得上,因此每次看好样衣后,都要量身定做。

    谢阿蛮给秋桃量着身子,秋桃张开胳膊,嘴里嚼着什么吧唧作响,道:“阿蛮,你到骄人巷几年了?”

    谢阿蛮道:“七年。”

    秋桃道:“七年?那你认识不少人喽?”

    谢阿蛮哈哈地恭维道:“不足桃姐的十分之一。”

    秋桃啐道:“少来!那个整天拉个破车在大马路上卖点心的聂小裳,跟你熟不熟啊?”

    谢阿蛮想都没想,便道:“不熟。你不说我都没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躲在暗处的聂小裳哑然:“……我和他号称四君子会两大谐星,白吃我多少点心,竟然和我不熟……”

    秋桃把嘴里的东西吐掉,一颗樱桃仁滚到地上,道:“不熟就好!少和这种女人来往,这个女人现在嚣张得很,哪里都要抛头露面,得罪了一街的人,迟早要吃苦头的。别到时候牵连了你,怪我没提醒你。”

    这话话中有话,显然是知道底细,故意震慑谢阿蛮的。谢阿蛮脑子一转,猜测她是因胖春上次挨揍恨上了聂小裳与豫不归,连带自己也不受待见,嗔笑着一拍秋桃的肩:“瞧桃姐说的。你哪句话我不听,你说的话我都拿纸笔记下来连夜背诵。跟她真不熟……”

    话未说完,谢阿蛮的尾音轻颤,渐渐没声了,因为他看见,名媛裁缝店的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如果说对付秋桃一个人他还算有信心,说些好话哄着就行。那么眼前这个人出现在裁缝店,还偏偏挑秋桃在场的时候,要出大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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