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洛姝是被猫挠门吵醒的。
七只猫全拥上来蹭她的腿，饿得喵喵叫，洛姝被它们拥簇着楼下，一抬眼，看见玻璃门外举着早点的池煜。
墙上的时钟刚指到八点四十九分。
她赶紧去开门，“到很久了？”
大清早温度很低，她又问：“来怎么也没给我发消息。”
“刚到，还没来得及。”池煜跟着进门，把早点随手放在桌子上，昨天黏着他的那只布偶又贴着他的腿蹭了蹭，听见洛姝开粮桶的动静，赶忙跑过去。
“你很早就起了么？”洛姝打了个哈欠，给挨着的几只碗添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起这么早，脑子还没彻底清醒。
“比你早一点。”
猫的数量太多了，一个个碗添粮进去，猫根本等不及。池煜到她旁边蹲下跟着她一块喂猫，洛姝哈欠连天，嗅着空气中多出来的早饭香气：“买的什么，好香。”
池煜把挤在一个两碗里的三只猫分开，“杂粮煎饼和鲜肉锅盔。”
“我去洗漱。”洛姝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她站起来，把粮勺塞给他手里，而后顺了顺头发，闭着眼睛朝二楼走，边走边说：“等会吃完早饭我们就去菜市场吧。”
“好。”池煜应了声，转脸看她走路不稳的样子就知道没睡醒，还记得她睡不醒的时候总喜欢闭着眼睛走路。于是提醒了一句：“走楼梯睁开眼，别踩空了。要实在困就多睡会儿。”
洛姝回头看他：“不去买菜，咱俩吃什么？”
池煜被她发懵的表情逗笑了：“我家里有食材。”
洛姝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跑上楼洗漱，很显然饥饿大过困意，刷完牙捧了把冷水浇在脸上后彻底清醒过来。
吃完早饭，洛姝跟着池煜去了附近的早市，还挺偏，车子七拐八绕才找到一处停车的位置。
九点半，又是工作日，来买菜的几乎都是中年人，又或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像洛姝和池煜这样的小年轻，放眼望去再难找出来第二对。
人很多，洛姝紧紧跟着池煜：“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菜市？”
池煜停在蔬菜摊前：“之前来过。”
洛姝重复：“来过？”
池煜嗯了声：“之前送望月过来的时候来附近转了转，就看见了。”
洛姝又问：“你是怎么想到搬来粱城的，是因为我们之前来这里旅游过么？”
池煜拿起手里的包菜装进袋子里，说：“不是，是被苏望月怂恿来的，原因你应该能猜到。”
洛姝想了想，蓦地想到当年来这里旅游的时候。记得苏望月那时掉队了很久，回来很兴奋地说自己看见了个特别漂亮的女生，还很可惜没要到联系方式。
“我记得来这里旅游的时候，他说对人一见钟情，该不会是他为了追到那个女生才搬来了这里，然后又说服了你也来这里？”
池煜说：“也不全是。毕竟我也想换个地方待着。”高中毕业后他父母离婚，去了外地上大学逃离了母亲的掌控，在英国上了两年学回国后，更不想回浔城那个地方。
“之前我们不就说要离开那里么，现在实现了。”池煜笑了下，然后没再将话题深入下去，而是问她：“想吃什么？”
面前各式各样的蔬菜很新鲜，洛姝几乎可以说是没下过厨，也不知道这些菜可以做成什么样的美食，
“除了芹菜都可以，我不挑。”
“海鲜也不能吃。”池煜说完，看着涌动的人流，和她去买了些蔬菜和肉类，又买了些水果，直到左右手都拎满了袋子，这才打道回府。
德芙等在门口，欢天喜地扑过来，它体格大，洛姝差点被扑倒，身子惯性朝后仰，池煜手里拎满了东西，拿身子帮忙挡着才没让她摔出去。
德芙似乎是知道自己力气太大，立刻乖乖退回去坐在门口，两只耳朵耸拉着。等到洛姝站稳后，它又重新竖起耳朵，摇起尾巴。
洛姝接过池煜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然后在德芙脑袋上摸了摸，蹲下来抱着它的身子顺了顺毛：“见到我就这么开心呀？”
德芙用脑袋蹭她，全然忽略了自己的主人。
时间已经不早，池煜拎着菜进了厨房，走到门口还停下来，“你陪它玩，我来煮饭。”
洛姝差点被德芙扑倒，她摸了摸小狗下巴，趁着它在地上打滚时候站起来，撸了撸袖子：“我来帮你打下手，顺便偷个师。”
池煜笑了声，“行啊。”
淘完米的功夫，洛姝已经把蔬菜洗好放在案板上，然后像小尾巴一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池煜切菜的速度很快，甚至还能分心跟她说话，洛姝心中不由得一紧，怎么能有人三心二意还能给土豆丝切得那么均匀呢？
生怕他切到手，她赶忙出声提醒：“你要不别和我说话了，我怕你切到手。”
“放心，我会注意。”池煜把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询问她意见：“土豆丝炒肉怎么样？”
“行啊，我没意见。”洛姝自己不会下厨，一向不会对别人做的菜指手画脚，“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池煜手里的动作不停：“留学的时候。”
起初他也不会做饭，总是会出去吃，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做什么也都是独自一人。
他住的单人公寓有厨房，没课的时候干脆就买菜回来自己下厨，最开始跟着视频里学，做的东西也是难以下咽，也把控不住咸淡，甚至烧坏了好几个锅。
池煜从小动手能力很强，学东西也很快，唯独厨艺跟着视频学了好几个月也就勉强能饱腹，切的土豆丝有粗有细，甚至还有不熟的。
后来硬生生把做饭当成了兴趣，时间长了就自发地出师了。
“出国留学？”
洛姝听到后明显愣了一下，说完才意识到淡出池煜的世界实在太久太久，有关于他的事，连冰山一角都没有了解到。
“嗯。”池煜应声，把买回来的肉用水洗了洗。
耳边是水流声，碗盘碰撞的响声，洛姝罕见地迟滞了片刻，第六感却莫名地觉得他去了英国，甚至可以再自以为是一点，池煜就在伦敦，和她在一座城市，却从来没有遇到过。
不过她没有继续问下去，生怕自己的第六感会预判有误，也幸好池煜没有接着往下提。
*
吃完午饭已经将近一点钟，洛姝回到糖果店是两点，猫咪们都在晒太阳，很惬意。
阳光很暖，店里没客人来，洛姝缩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从旁边书架上拿了本书看。
池煜的厨艺太好，她这顿午饭吃得有些撑，坐在这里晒着暖烘烘的太阳，整个人又安逸得很，自然而然就有些犯困。
强撑着调整了个睡姿，毛毯刚蒙在头上没多久，玻璃门被人敲了敲，门口挂着的风铃响了，好几只不怕生的猫喵喵叫起来，这时有人喊了声：“慕挽？”
洛姝的瞌睡虫被吓跑了一半，她从毯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进店的客人，客人看见她显然也是一怔：“慕挽在楼上吗？”
洛姝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很多年没见过的许玥，变化挺大的，她引以为傲的长发竟然剪掉了。
“她不在，出远门了。”洛姝把整张脸露出来。
“你是……”许玥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惊喜道：“洛姝！你竟然来粱城了。”
“好久不见啊，许玥姐。”洛姝的眼皮很沉，她强撑着困意坐直了身子：“你找慕挽有事？”
许玥笑着说：“没什么事，就是突然嘴馋想吃糖了，她店里的果汁软糖特别好吃。”然后，轻车熟路称了半斤果汁软糖，问：“池煜也在粱城呢，你们应该经常见吧？”
“嗯。”
洛姝在心里纳闷，怎么粱城能见到这么多熟人？苏望月是因为心上人来了这里，池煜是因为要离开浔城，赵慕挽是因为苏望月才会把店开在粱城，那许玥呢？
该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因为池煜才选择来到这里吧。
她还记得许玥很喜欢池煜，要不然当年不会跟着一起去粱城旅游，后来许玥跟池煜表白被拒绝的时候，她也在场。
许玥：“那时候听说你出国了，我当时还挺愧疚的。”
洛姝打了个哈欠，来到收银台前，对这句话不太理解：“愧疚什么？”
许玥有些愕然：“你难道不是因为蒋阿姨劝你和池煜分手才出国的么？”
洛姝彻底不困了：“不是。”
“我还以为是因为蒋阿姨的原因你才出国呢。”许玥声音越发小了。
洛姝敏锐地捕捉到她里隐含的意思，挑明：“我跟池煜谈恋爱是你告诉她的？”
这些年，洛姝每当想到医院里蒋春燕声嘶力竭求她离开池煜的时候，她都在想一个问题。
想了很多遍都无解，那就是到底是谁把自己和池煜的关系告诉蒋春燕的？
明明在学校里，他俩从来都没有出格的行为举动，所有人都知道她洛姝是池煜的妹妹，少有人知道她跟池煜没有血缘，不是兄妹关系，也压根不会想到他俩会谈恋爱。
虽然有这层身份的保护下，很大概率隐去了被发现的风险，但洛姝清楚既然谈了恋爱必然会被人发觉，早晚有一天会公之于众。
那个人到底在蒋春燕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能让蒋春燕会以自杀来威胁她，不管不顾说了那么多决裂的难听话，就连一向和蔼的池升竟下跪求她放过池煜。
每每想到下跪的池升和面目狰狞的蒋春燕都让她胆寒，绞尽脑汁想的问题答案，竟然在这样一个晴朗的冬日，答案送上了门。
许玥低声回答：“是的。”
洛姝淡淡问：“你现在还喜欢池煜，来这里也是因为他吧？”
许玥不好意思地说：“嗯。”
“所以你就在蒋姨面前造谣。”洛姝扯了扯唇角。
许玥怔在原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只是说：“我那时候学习学魔怔了，就觉得池煜这个时候谈恋爱太糊涂了，他可是老师重点培养的——”
洛姝冷声打断她的话：“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玥一楞，印象里的洛姝一直很活泼爱笑，也很有礼貌，像这样语气很冲还是第一次见，她自知理亏，艰难开口：“确实没关系，但那时候我觉得我们毕竟一起来粱城玩了大半个月，怎么着也是朋友。”
洛姝嗤了声：“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是你软磨硬泡要跟来的吧？”
许玥被噎了下，生硬转移话题：“时间过得好快，得有十年没见过你了。要说有什么变化嘛，你变得更漂亮了，招眼就看见了。”
洛姝双手撑着收银台，看她的眼神带着犀利和审视，她印象里的许玥心细如发，人也热心肠，不管在男生堆还是女生堆里都玩得很开，在年级前几名，长得漂亮，追她的人只多不少。
“为了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值吗，获得他的青睐了吗。”
许玥硬着头皮道歉：“我这些年也很后悔，欠你一句抱歉——”
“不接受。”
洛姝扬了扬下巴，克制自己爆粗口的冲动，指了指门外：“出去。”
许玥欲言又止，咬了咬唇后跑了出去。
鼻尖那股女士香水消散，洛姝卸了力气，坐回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身体还忍不住颤栗。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再一次梦见了穿着病号服的蒋春燕指着她破口大骂，沧桑的池升扑通跪在地上，她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也跪倒在地。
噗通——
声音太响，令洛姝悚然一惊，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开始大口喘息。
梦里的一切光怪陆离，要是时间逆转回到梦里的那一刻，她一定还会和池煜提分手，然后出国。
要是再重来一次。
她一定不会选择不告而别这种残忍的方式。
身处黑暗，太寂静也太压抑，洛姝仿佛海上浮木，没有任何归属和安全感，她摸索到手机，找出池煜的号码拨过去。
响了一声便被接通，池煜的声音添了些磁性和温柔，“还没睡么？”
洛姝想要发出声响，喉头却一哽，先喊了他的名字，“池煜。”
手机另一端传来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池煜应该还在“夜色浓”，有冰块落进玻璃杯的脆响，紧接着手机那头的杂音消失，池煜温柔的嗓音再度传进耳膜，坚定又有力量：“我在呢。”
七只猫全拥上来蹭她的腿，饿得喵喵叫，洛姝被它们拥簇着楼下，一抬眼，看见玻璃门外举着早点的池煜。
墙上的时钟刚指到八点四十九分。
她赶紧去开门，“到很久了？”
大清早温度很低，她又问：“来怎么也没给我发消息。”
“刚到，还没来得及。”池煜跟着进门，把早点随手放在桌子上，昨天黏着他的那只布偶又贴着他的腿蹭了蹭，听见洛姝开粮桶的动静，赶忙跑过去。
“你很早就起了么？”洛姝打了个哈欠，给挨着的几只碗添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起这么早，脑子还没彻底清醒。
“比你早一点。”
猫的数量太多了，一个个碗添粮进去，猫根本等不及。池煜到她旁边蹲下跟着她一块喂猫，洛姝哈欠连天，嗅着空气中多出来的早饭香气：“买的什么，好香。”
池煜把挤在一个两碗里的三只猫分开，“杂粮煎饼和鲜肉锅盔。”
“我去洗漱。”洛姝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她站起来，把粮勺塞给他手里，而后顺了顺头发，闭着眼睛朝二楼走，边走边说：“等会吃完早饭我们就去菜市场吧。”
“好。”池煜应了声，转脸看她走路不稳的样子就知道没睡醒，还记得她睡不醒的时候总喜欢闭着眼睛走路。于是提醒了一句：“走楼梯睁开眼，别踩空了。要实在困就多睡会儿。”
洛姝回头看他：“不去买菜，咱俩吃什么？”
池煜被她发懵的表情逗笑了：“我家里有食材。”
洛姝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跑上楼洗漱，很显然饥饿大过困意，刷完牙捧了把冷水浇在脸上后彻底清醒过来。
吃完早饭，洛姝跟着池煜去了附近的早市，还挺偏，车子七拐八绕才找到一处停车的位置。
九点半，又是工作日，来买菜的几乎都是中年人，又或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像洛姝和池煜这样的小年轻，放眼望去再难找出来第二对。
人很多，洛姝紧紧跟着池煜：“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菜市？”
池煜停在蔬菜摊前：“之前来过。”
洛姝重复：“来过？”
池煜嗯了声：“之前送望月过来的时候来附近转了转，就看见了。”
洛姝又问：“你是怎么想到搬来粱城的，是因为我们之前来这里旅游过么？”
池煜拿起手里的包菜装进袋子里，说：“不是，是被苏望月怂恿来的，原因你应该能猜到。”
洛姝想了想，蓦地想到当年来这里旅游的时候。记得苏望月那时掉队了很久，回来很兴奋地说自己看见了个特别漂亮的女生，还很可惜没要到联系方式。
“我记得来这里旅游的时候，他说对人一见钟情，该不会是他为了追到那个女生才搬来了这里，然后又说服了你也来这里？”
池煜说：“也不全是。毕竟我也想换个地方待着。”高中毕业后他父母离婚，去了外地上大学逃离了母亲的掌控，在英国上了两年学回国后，更不想回浔城那个地方。
“之前我们不就说要离开那里么，现在实现了。”池煜笑了下，然后没再将话题深入下去，而是问她：“想吃什么？”
面前各式各样的蔬菜很新鲜，洛姝几乎可以说是没下过厨，也不知道这些菜可以做成什么样的美食，
“除了芹菜都可以，我不挑。”
“海鲜也不能吃。”池煜说完，看着涌动的人流，和她去买了些蔬菜和肉类，又买了些水果，直到左右手都拎满了袋子，这才打道回府。
德芙等在门口，欢天喜地扑过来，它体格大，洛姝差点被扑倒，身子惯性朝后仰，池煜手里拎满了东西，拿身子帮忙挡着才没让她摔出去。
德芙似乎是知道自己力气太大，立刻乖乖退回去坐在门口，两只耳朵耸拉着。等到洛姝站稳后，它又重新竖起耳朵，摇起尾巴。
洛姝接过池煜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然后在德芙脑袋上摸了摸，蹲下来抱着它的身子顺了顺毛：“见到我就这么开心呀？”
德芙用脑袋蹭她，全然忽略了自己的主人。
时间已经不早，池煜拎着菜进了厨房，走到门口还停下来，“你陪它玩，我来煮饭。”
洛姝差点被德芙扑倒，她摸了摸小狗下巴，趁着它在地上打滚时候站起来，撸了撸袖子：“我来帮你打下手，顺便偷个师。”
池煜笑了声，“行啊。”
淘完米的功夫，洛姝已经把蔬菜洗好放在案板上，然后像小尾巴一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池煜切菜的速度很快，甚至还能分心跟她说话，洛姝心中不由得一紧，怎么能有人三心二意还能给土豆丝切得那么均匀呢？
生怕他切到手，她赶忙出声提醒：“你要不别和我说话了，我怕你切到手。”
“放心，我会注意。”池煜把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询问她意见：“土豆丝炒肉怎么样？”
“行啊，我没意见。”洛姝自己不会下厨，一向不会对别人做的菜指手画脚，“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池煜手里的动作不停：“留学的时候。”
起初他也不会做饭，总是会出去吃，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做什么也都是独自一人。
他住的单人公寓有厨房，没课的时候干脆就买菜回来自己下厨，最开始跟着视频里学，做的东西也是难以下咽，也把控不住咸淡，甚至烧坏了好几个锅。
池煜从小动手能力很强，学东西也很快，唯独厨艺跟着视频学了好几个月也就勉强能饱腹，切的土豆丝有粗有细，甚至还有不熟的。
后来硬生生把做饭当成了兴趣，时间长了就自发地出师了。
“出国留学？”
洛姝听到后明显愣了一下，说完才意识到淡出池煜的世界实在太久太久，有关于他的事，连冰山一角都没有了解到。
“嗯。”池煜应声，把买回来的肉用水洗了洗。
耳边是水流声，碗盘碰撞的响声，洛姝罕见地迟滞了片刻，第六感却莫名地觉得他去了英国，甚至可以再自以为是一点，池煜就在伦敦，和她在一座城市，却从来没有遇到过。
不过她没有继续问下去，生怕自己的第六感会预判有误，也幸好池煜没有接着往下提。
*
吃完午饭已经将近一点钟，洛姝回到糖果店是两点，猫咪们都在晒太阳，很惬意。
阳光很暖，店里没客人来，洛姝缩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从旁边书架上拿了本书看。
池煜的厨艺太好，她这顿午饭吃得有些撑，坐在这里晒着暖烘烘的太阳，整个人又安逸得很，自然而然就有些犯困。
强撑着调整了个睡姿，毛毯刚蒙在头上没多久，玻璃门被人敲了敲，门口挂着的风铃响了，好几只不怕生的猫喵喵叫起来，这时有人喊了声：“慕挽？”
洛姝的瞌睡虫被吓跑了一半，她从毯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进店的客人，客人看见她显然也是一怔：“慕挽在楼上吗？”
洛姝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很多年没见过的许玥，变化挺大的，她引以为傲的长发竟然剪掉了。
“她不在，出远门了。”洛姝把整张脸露出来。
“你是……”许玥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惊喜道：“洛姝！你竟然来粱城了。”
“好久不见啊，许玥姐。”洛姝的眼皮很沉，她强撑着困意坐直了身子：“你找慕挽有事？”
许玥笑着说：“没什么事，就是突然嘴馋想吃糖了，她店里的果汁软糖特别好吃。”然后，轻车熟路称了半斤果汁软糖，问：“池煜也在粱城呢，你们应该经常见吧？”
“嗯。”
洛姝在心里纳闷，怎么粱城能见到这么多熟人？苏望月是因为心上人来了这里，池煜是因为要离开浔城，赵慕挽是因为苏望月才会把店开在粱城，那许玥呢？
该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因为池煜才选择来到这里吧。
她还记得许玥很喜欢池煜，要不然当年不会跟着一起去粱城旅游，后来许玥跟池煜表白被拒绝的时候，她也在场。
许玥：“那时候听说你出国了，我当时还挺愧疚的。”
洛姝打了个哈欠，来到收银台前，对这句话不太理解：“愧疚什么？”
许玥有些愕然：“你难道不是因为蒋阿姨劝你和池煜分手才出国的么？”
洛姝彻底不困了：“不是。”
“我还以为是因为蒋阿姨的原因你才出国呢。”许玥声音越发小了。
洛姝敏锐地捕捉到她里隐含的意思，挑明：“我跟池煜谈恋爱是你告诉她的？”
这些年，洛姝每当想到医院里蒋春燕声嘶力竭求她离开池煜的时候，她都在想一个问题。
想了很多遍都无解，那就是到底是谁把自己和池煜的关系告诉蒋春燕的？
明明在学校里，他俩从来都没有出格的行为举动，所有人都知道她洛姝是池煜的妹妹，少有人知道她跟池煜没有血缘，不是兄妹关系，也压根不会想到他俩会谈恋爱。
虽然有这层身份的保护下，很大概率隐去了被发现的风险，但洛姝清楚既然谈了恋爱必然会被人发觉，早晚有一天会公之于众。
那个人到底在蒋春燕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能让蒋春燕会以自杀来威胁她，不管不顾说了那么多决裂的难听话，就连一向和蔼的池升竟下跪求她放过池煜。
每每想到下跪的池升和面目狰狞的蒋春燕都让她胆寒，绞尽脑汁想的问题答案，竟然在这样一个晴朗的冬日，答案送上了门。
许玥低声回答：“是的。”
洛姝淡淡问：“你现在还喜欢池煜，来这里也是因为他吧？”
许玥不好意思地说：“嗯。”
“所以你就在蒋姨面前造谣。”洛姝扯了扯唇角。
许玥怔在原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只是说：“我那时候学习学魔怔了，就觉得池煜这个时候谈恋爱太糊涂了，他可是老师重点培养的——”
洛姝冷声打断她的话：“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玥一楞，印象里的洛姝一直很活泼爱笑，也很有礼貌，像这样语气很冲还是第一次见，她自知理亏，艰难开口：“确实没关系，但那时候我觉得我们毕竟一起来粱城玩了大半个月，怎么着也是朋友。”
洛姝嗤了声：“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是你软磨硬泡要跟来的吧？”
许玥被噎了下，生硬转移话题：“时间过得好快，得有十年没见过你了。要说有什么变化嘛，你变得更漂亮了，招眼就看见了。”
洛姝双手撑着收银台，看她的眼神带着犀利和审视，她印象里的许玥心细如发，人也热心肠，不管在男生堆还是女生堆里都玩得很开，在年级前几名，长得漂亮，追她的人只多不少。
“为了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值吗，获得他的青睐了吗。”
许玥硬着头皮道歉：“我这些年也很后悔，欠你一句抱歉——”
“不接受。”
洛姝扬了扬下巴，克制自己爆粗口的冲动，指了指门外：“出去。”
许玥欲言又止，咬了咬唇后跑了出去。
鼻尖那股女士香水消散，洛姝卸了力气，坐回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身体还忍不住颤栗。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再一次梦见了穿着病号服的蒋春燕指着她破口大骂，沧桑的池升扑通跪在地上，她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也跪倒在地。
噗通——
声音太响，令洛姝悚然一惊，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开始大口喘息。
梦里的一切光怪陆离，要是时间逆转回到梦里的那一刻，她一定还会和池煜提分手，然后出国。
要是再重来一次。
她一定不会选择不告而别这种残忍的方式。
身处黑暗，太寂静也太压抑，洛姝仿佛海上浮木，没有任何归属和安全感，她摸索到手机，找出池煜的号码拨过去。
响了一声便被接通，池煜的声音添了些磁性和温柔，“还没睡么？”
洛姝想要发出声响，喉头却一哽，先喊了他的名字，“池煜。”
手机另一端传来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池煜应该还在“夜色浓”，有冰块落进玻璃杯的脆响，紧接着手机那头的杂音消失，池煜温柔的嗓音再度传进耳膜，坚定又有力量：“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