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余岁,你也用不着这么骗我吧?”

    裴文松气笑了,压根就不信。

    余岁也没指望着裴文松会信,正巧手机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是段郁。

    余岁扫了一眼没挂而是亮给对面的裴文松,示意他自己接听问问。

    裴文松自是不敢接,毕竟白天刚被人揍了一顿,又见余岁来真的,沉下脸,少不了一通冷嘲热讽。

    “早就说了段郁对你不过是玩玩而已。”

    余岁抿唇并未反驳,随手挂断电话并按了关机。

    裴文松觉得余岁真够蠢的,要是换作是他一定会哄着段郁,然后在他身上多捞点好处才是。

    裴文松有些不耐烦地抖着腿:“那啥,段郁给你分手费了没?你哥我呢最近手头有点紧。”

    余岁摇头。

    “那你身上总该有吧?”

    余岁防备地退后。

    裴文松骂了句脏话,上手就去抢余岁身上的包,见余岁挣扎,又骂:

    “行了你,要不是我们家收留你,你现在早就死外面了,你身上哪个东西不是我们家的!”

    裴文松这会急着走也不跟余岁再废话,一把扯过包,从里面翻出钱包,数了数,还剩几张红票。

    似是嫌少,裴文松轻啧一声,之后又把里面的零钱也横扫一空,最后只丢了个空壳到余岁怀里。

    裴文松接电话已然走远,雨幕中只能依稀听见几句“再玩一把”,“这把必赢”的字眼。

    余岁垂眸盯着钱包里夹着的那张全家福,雨水渐渐糊住那对年轻夫妻脸上的笑容,余岁眼眶一瞬发热。

    裴文松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来找她和段郁的麻烦了。

    另一边,段郁在发现打不通余岁的电话后,也没管自己还在发着烧,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出了房间。

    张叔正坐在楼下前台弄账本,蓦然听到一阵“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抬头往楼上看了眼,就见段郁唇线绷直,眉头压得很低,十分火急的模样。

    “段少,你这是要去哪啊?”张叔从座位里站起身,看他不管不顾冲进雨幕中,急急追上去,喊:“哎,外面还在下雨呢!拿把伞再走!”

    段郁人高腿长,宽拓挺拔的背影几息间便消失在街道拐角。

    响尾街地段热闹,虽说下着倾盆大雨也要比校门口那里好打车,段郁运气好,没走出太远就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朝后瞥了眼,见段郁模样英俊,又有几分落魄,没忍住又多看了眼才问:“去哪?”

    段郁报了个地名,垂眸继续盯着手机,余岁的电话彻底打不通他便打给了林厘。

    林厘刚被沈旭欺负了一通,这会儿正坐在床边歇着抽烟,沈旭讨了好处这会儿态放得特别低,正在换床单打扫战场。

    卷在被子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林厘抖了抖指间的烟灰,偏头伸手捞过来。

    在看到来电人显示的时候,轻挑了下眉,然后按了接听。

    “余岁在哪儿?”

    段郁言简意赅,但是语气听起来不大好。

    林厘被问懵了一秒,从床上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她没和你在一起?”

    沈旭从电话里好像听到了段郁的声音,于是好奇地靠过去,却被林厘蹙眉一把推远。

    “林厘,她有和你联系吗?”段郁的声音带着些颓,“她不接我电话。”

    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林厘正色:“我给她打一个。”

    很显然,林厘也没能打通余岁的电话,发消息更是没人回。

    沈旭见林厘面露焦色,问:“怎么了?”然后靠过去,噙过她手里的烟。

    “余岁找不到了。”

    “嗯?她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段郁呢?”

    “也联系不到她。”

    沈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俩吵架了?”

    林厘点头,然后偏头看向沈旭,红唇微张:“你最近最好多备一些酒。”

    沈旭“嗯?”了声,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林厘。

    林厘只是耸耸肩,最后什么都没说。

    *

    段郁最后是在到余岁家楼下的时候才接到余岁消息的。

    【抱歉,刚刚手机没电了。】

    一个既拙劣又漏洞百出的借口,却偏偏让段郁慌乱的心有了那么一瞬的踏实。

    【你在哪儿?】

    【出租屋。】

    【我能上去吗?】

    余岁抿了下唇,段郁在她家楼下?

    想到什么她从床上一瞬弹起来,光脚跑到窗口。

    外面雨水淅沥,似是有所察觉,段郁抬眸看上来。

    视线交汇的那一瞬,余岁慌忙扯过窗帘,背过身去。

    心脏砰砰地跳着。

    段郁没打伞,浑身都湿透了,再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余岁咬唇,最后还是从门口拎了把伞然后跑出房间。

    还没收到消息,下一秒手机便因为电量不足而黑屏,段郁抿了下唇,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反正他可以一直等,等到余岁愿意来见他。

    只是还没等多久,就听到前面单元楼里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余岁出来的急,身上只穿了件棉质的睡裙,半截手臂露在空中,外面风很大,吹得雨伞都面露狰狞,摇摇欲坠。

    段郁大步走过去,上下扫了她一眼,蹙眉:“怎么不穿外套?”

    余岁摇头,心想这话问你才对吧。

    段郁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这会儿衣服严丝合缝地贴在身上,甚至还在往下滴着水。

    段郁脸怎么这么红?

    余岁有些急,抬手想摸他的脸,手腕却被段郁一把攥住。

    好烫。

    段郁发烧了。

    段郁有好多话想说,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是一双大手牢牢攥住她纤细的手腕,不想让她离开。

    “余岁,我——”

    余岁手里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是苏嘉承。

    余岁抿唇看了段郁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按了接听。

    “余岁在忙吗?刚刚给你发消息看你没回。”

    苏嘉承自顾自地说,“是这样的,上面刚刚发了文件要每班弄一个运动会的ppt,我刚刚把运动会上拍的照片都发你了,弄简单点就行,然后等运动会结束再传给我就行。”

    余岁“嗯”了一声,苏嘉承的声音还在继续:“那就辛苦你了,对了,徐图还让我问你要不要出去聚餐,等天气晴的时候,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明天我可以给你带——”

    不知道哪个字眼刺痛了段郁,段郁下颚线绷紧,直接替余岁挂了电话,然后隔了很久才说了声“抱歉”。

    声音很冷,比雨水砸到身上的温度还要低。

    余岁抿唇,摇了下头,然后把手机拿给他看。

    “你发烧了。”

    段郁无所谓的淡淡“嗯”了声,仿佛发烧的人好像不是他一样。

    “我能上去吗?”

    余岁缓慢地眨了下眼,尽量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温吞的在手机上回:“出租屋太小了。”

    段郁直逼她的眼睛:“所以能不能。”

    余岁最后妥协。

    一是段郁发烧了,二是他没开车来,三是这边根本就不好打车。

    就这样,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然后把段郁领进了门。

    比起上次的凌乱不堪,这回小屋被余岁收拾得井井有条,不过也确实如她所说,出租屋容纳一个人还好,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而且段郁个子高,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委屈他了。

    余岁让段郁先坐凳子上,然后转身去烧水。

    回来的时候就见段郁仍旧站在原地,似是怕把家具弄湿,最后还是余岁推着他坐下,转身要去给他拿毛巾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去哪儿?”

    余岁抬手给他指了指旁边洗脸池上的货物架。

    段郁会意后松了手。

    家里地方小就这点好处,取东西的时候特别快,余岁一眨眼就回来了,除了毛巾她还拿了一把风筒。

    她家里条件比不得段郁家,做什么都得讲究,而且淋浴器也时好时坏,尤其是遇到像下暴雨这种极端天气,水几乎都是凉的。

    余岁把毛巾递给段郁,段郁拿着擦了下脸,然后再去擦头发,手法十分随意,余岁看不过去就拿过毛巾边给他身上擦水,边用风筒细致地给他吹头发。

    不过头发是干了,但身上的衣服却还湿着。

    “我有一件宽松的短袖要穿吗?”余岁把手机递到段郁眼前,又补充了句,“新的。”

    看段郁没说话,她便自作主张去给他拿短袖。

    短袖不是什么贵料子,就是普通的棉T,是之前一次路过地摊的时候买的,因为特别便宜衣服尺码也就不准,要比平时穿的大好几个码,余岁本来是打算干活的时候穿的。

    只不过段郁肩膀宽拓,身量又高,这件短袖还是小了些,穿不上。

    余岁有点尴尬,主要是她其他的衣服都太女生了,只有这一件还算凑活,能拿给段郁。

    “能脱么?”

    段郁目光紧锁着她,很认真地问。

    余岁咬唇点了下头,刚想说她没有别的衣服给他,段郁已然站起身,抬手卷住衣服下摆,利落地套头脱掉身上的衬衫。

    雨渍顺着紧致的胸肌一路蜿蜒而下,流向硬实的腹部,段郁的腰又紧又窄,被黑色运动裤上那一根松紧绳紧紧勒着,空气里悄然荡起一丝旖旎的气息。

    莫名的,余岁脸有点红。

    别开眼,不敢再看。

    这时段郁突然靠过来,微微弓着腰,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朵。

    “水开了。”

    余岁“啊”了声,有些懵。

    身后水壶里烧开的水似是不甘被冷落,拼命的一下下撞击着壶盖,余岁一瞬回过神,这才垂下眼慌乱地跑开。

    段郁站在原地勾了下唇。

    余岁体弱,家里备了好些药,在询问段郁没有过敏史后给他拿了两粒感冒药。

    段郁吃完药后,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余岁有些不敢看他,率先避开目光。

    主要是段郁现在赤着上身待在她家里,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岁总觉得段郁在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带了那么点儿不可言说的东西。

    于是提议他要不要先去床上躺一会儿。

    段郁挑了下眉,看她:“这怎么办。”

    他裤子还湿着。

    余岁简直想原地抛个洞钻进去,低头藏起发红的脸,然后重新编辑了条信息发到他手机里。

    原本是想说让他先拿风筒吹一吹,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打了个脱字,而且还直接发出去了。

    “……”

    刚想撤回,就听段郁懒懒地“哦”了声。

    然后笑:“想白嫖我啊?”

    余岁咬唇,一张脸红到滴血,段郁绝对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偏偏她还不好解释。

    余岁硬着头皮说:【那个,要不我给你买一条。】

    段郁还没说话,只听“砰”的一声,余岁已然垂着脑袋利落转身出了房间。

    因为之前有工地上的员工租住在这里的缘故,楼里有一户为了赚点外快,直接在自己家里开了间小卖铺,不过大都是零食瓜子之类的,余岁没去过,不知道里面还卖不卖其他东西。

    原本也只是因为太过尴尬,临时憋出来的蹩脚借口,这会儿不知不觉还真让余岁走到了小卖铺那儿,见里面没关门,最后干脆进去了。

    卖东西的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人,和楼下的住户一样也烫着一头洋气的羊毛卷,这好像是她们那个年代特有的一种时尚装扮。

    余岁进到屋里,卖货的女人在瞧见她后抽走了嘴里的烟,夹在双指间拿得很远。

    余岁平日里除了上下学鲜少和楼里的其他邻居碰面,不过也许是因为上次那件事闹得太大,邻居们多少都有点了解,于是卖货的女人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那位搬来不久就出了事的女孩。

    “娃子,要啥子嘞?”

    余岁抿唇,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然后拿给女人看。

    女人眯了眯眼,念出来:“要男人的裤衩?”

    余岁羞恼地想解释,却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尖,疼得她眉头一皱。

    她刚刚分明说的是,有没有“男生的裤子”。

    女人哪管余岁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想着她可能是想摆在家里装有大人在的样子,于是笑着转头,利落从身后的货架上取出一沓独立包装的内裤下来,摊在透明的玻璃柜上。

    “娃子自己挑哈,这些都是,红的白的粉的黑的,还有蕾丝款的。”

    女人专注地介绍着,丝毫没注意到余岁已经红得不能再红的脸:“而且弹性都可好了,不信你看。”

    说着,女人随手拆开一包,然后把内裤套在双手上,来回抻了抻。

    “娃子你看,我可没骗你呦。”

    “……”

    余岁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的小卖铺,反正下回她是再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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