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室内,岑青泽炽热的红眸显得万分蛊惑。

    他甩腕震落刀尖血色,眼神不加掩饰地勾勒过江南月的面庞。

    溅落在她脸上的血正在消失。

    他大步走近后,猛然弯腰贴近江南月,顽劣地攥住江南月手腕,直接把她拽起来。

    转身就要往外走。

    江南月更懵了。

    她有点不知所措,眼看着要被拽出门,她才回过神甩开岑青泽。

    她满腹狐疑地盯着背对着她的岑青泽,低声质问:“你到底要干嘛?”

    岑青泽冷笑一声:“捣乱啊?还不明显吗。”

    被江南月一番话语刺的心痛的岑青泽,气冲冲地跑出去,又不敢离得太远,没走几步又折回来了。

    这不刚巧,就撞上眼睛发直往外走的白云起。

    白云起眼神空洞,像台上受人操纵的木偶,嘴里嘀咕着温暮的名字。

    岑青泽一下子就意识到白云起是受人操纵了,那么接下来就是——

    幻影温暮要来伤害真实的江南月!

    他咬牙切齿地看向门内,攥紧了拳。

    他不管了,他不能看着那样的痛苦在眼前又一次上演。

    他还不忘呛江南月:“师姐,真得多亏你的血,我一直在门外,你一点也没察觉到。”

    看着江南月震惊中逐渐孕育脏话的表情,他一甩头更无赖了:“师姐,我的能耐也就只有杀幻影了,实在抱歉咯。”

    江南月千言万语拥挤在喉头,一时之间,反而陷入沉默。

    不是这人?他...我...啊?

    一下子江南月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她原本想的是温暮取她的血,她跟着温暮看看能不能发现温暮到底在捣什么鬼。

    全乱了。

    她深吸一口气,想尽力平和地和岑青泽沟通,谁知她刚抬手就被岑青泽拉住,连带着出了门。

    岑青泽笑得顽劣:“师姐,你知道吗?”

    “魔族的天性是破坏与毁灭哦。”

    ----

    丝丝缕缕白烟穿过仙木屏风中的山水,悠然散在众人头顶。

    筝雪一家人聚在一起团团圆圆,其乐融融。

    筝雪的母亲眉眼弯弯,将一双成色莹润的镯子呈在桌上。

    “仰赖天君恩宠,这稀世珍品流光宝珠石锻造的镯子,赏赐于你。”

    筝鸣韧同样自得。

    天君对筝氏一族赞不绝口,天魔三次大战中,筝氏一族战功累累,筝氏女也多为君妃,甚得眷顾。

    他的小女儿筝雪冰雪聪明,识大体懂礼节,小小年纪就被四海丞相温暮收为徒弟,上阵杀敌,成绩傲.人。

    今日天后将妻子传入宫中,将这般珍品赠予筝雪,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他亲自给筝雪倒满一杯茶:“雪儿,为父甚是欣慰!”

    筝雪看着父亲骄傲的面庞,垂眸接过茶浅浅喝了一口。

    她以这双镯子为骄傲,一直戴着,现在也一样。

    因为这块玉石的缘故,她的幻境才会重现在这个时期吗?

    她抬眼笑起来,端起茶杯向四周点头致意。

    “女儿拜谢父亲母亲养育之恩....还有师父的教诲!”

    温暮坐在一侧,端起茶杯含笑颔首作以回应。

    “雪儿天资聪颖,吾不过稍加提点,论功行赏,吾愧不敢当,还是筝太史教女有方,”他和筝鸣韧相□□头致意,“过些日子天太子玄朗也要至流鸣拜师,那时吾叫你二人相互认识。”

    “欸,多劳烦丞相您安排了。”筝鸣韧忙不迭客套回去。

    就这样客套的你来我往好一会儿,话题终于转移了。

    筝鸣韧问道:“听闻丞相您近些日子带回来一个人族,可是真的?”

    温暮轻笑:“吾重回故地悼念故人之时,见她哀毁骨立,心生怜悯,就将她带回来了。”

    筝雪在一旁默默听着,当他们二人提到江南月时,她放缓了喝茶的速度。

    彼时她只顾着天君的赏赐,现下听到江南月往事,又想到刚入这方幻境时见到的暴走伤人的江南月,难免心头酸涩。

    她暗暗为江南月松口气。

    幸好有师父,幸好有她。

    她会努力成为师姐的家人的。

    怪不得师父和师姐关系不好,她漫无边际地想,师姐暴走时闯下的祸想来都是师父辛劳摆平的,师姐对师父也很少有好脸色,关系不紧张才怪。

    她暗暗决定,有时间有机会就劝劝师姐,不要对师父横眉冷眼。

    救命恩人被这样对待,论谁都会寒心的吧。

    又闲聊了一会儿,温暮似乎有事,就先走了。

    筝鸣韧公务繁忙,没多待一会儿也走了。

    筝雪的母亲要管账,捏了捏筝雪的脸,回房去了。

    筝雪百无聊赖,决定合眼小憩一阵。

    这一觉睡得不甚安稳。

    混沌中,筝雪感觉四周在摇晃,巨大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她不耐地睁开眼。

    这不是幻觉,地真的在动!

    不远处的建筑已经倒塌了!

    随即一股强大的魔气毫不讲理的闯了进来。

    魔气之下,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师姐气息!

    -----

    疯了,真是疯了!

    他们行过之处,大地震颤,天空变色,亭台楼阁崩塌融化。

    岑青泽在不讲道理的发疯,他在破坏所有既成的事实。

    他仗着体内浓厚江南月的气息,肆无忌惮地触发诅咒,在毫无节奏地奔跑中,他头发愈来愈长,流过泪的眼像成熟到快要腐烂的石榴子,魔气毫无忌惮地铺散开来。

    他轻柔反抓江南月手,他以魔族求爱的姿态似亲吻样子地咬在她手心。

    江南月手心和心口一样黏腻沉重。

    她皱着眉看作乱者长发肆意生长垂到脚踝,岑青泽从她手心抬起头,鲜红的血液缀在他唇角,他毫不介意,他依赖般用脸蹭江南月的手,直到满脸血污。

    江南月猛然清醒,狠狠抽回了手,双指一并猛划挥出凌厉灵气直直斩断肆意疯长的发,发丝洋洋洒洒四散落下,江南月冷声:“你疯了。”

    岑青泽笑容不变:“你左侧的建筑不是我毁的。”

    江南月倒吸一口凉气,瞥向左侧,那处毁灭的更彻底,而上面盘旋的正是她的灵力。

    江南月重新看向岑青泽。

    他们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师姐!”

    筝雪从下面飞身而上,她开扇用力划出一道火光,直接分开岑青泽江南月。

    她伸臂将江南月护在身后,警惕万分地盯着满脸血色的岑青泽:“你要带我师姐去哪里?”

    江南月伸手握住了筝雪的肩膀,语调诡异的低沉:“筝雪。”

    筝雪毫无察觉,她向后靠了靠:“师姐?”

    筝雪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江南月泛着金光的眼。

    -----

    江南月把筝雪抱去了床上,给筝雪掖好被角之后,叹了口气转身出门了。

    岑青泽抱臂等在一旁,凉凉道:“做了什么?”

    江南月好整以暇:“提取了一些记忆,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圆。”

    摄魂术,较为高级的术法。

    轻度可以抹去记忆,重度则可以让人变成傻子,更严重的甚至死亡。

    岑青泽思索片刻:“你对白云起也用了?”

    江南月惊讶地瞥了他一眼,含含糊糊地应下了。

    岑青泽盯着江南月:“我记得这个是禁术,修习之人会遭刑罚的。”

    江南月“呀”了一声,似乎十分惋惜的样子:“你知道的太多了...”

    说着她就要倾身过来,岑青泽赶紧闭上眼:“我不会往外说的。”

    清淡的气息停留在他面前,没一会儿江南月的笑声落了下来。

    温热影子移开了。

    江南月叹息:“说了也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我不能总是使用摄魂术,实在伤身。”

    摄魂术虽然累,但对江南月而言其实不算什么,累的是后面那个术法。

    傀儡术。

    白云起必须完成找来温暮的任务。

    筝雪还得走过去的因果,江南月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同时也不能让她对岑青泽的仇恨进一步加深。

    短时间内操纵两个人,真的很累。

    比起摄魂术,傀儡术才是禁中禁。

    江南月不动声色地瞥了岑青泽一眼,轻声开口:“谢谢。”

    岑青泽自然不知道江南月在想什么,他只当江南月明白了他的心。

    阻碍眼前的雾霭,放肆去破除,不必束手束脚。

    这就是他的想法。

    毕竟是筝雪和江南月的记忆幻境,随着筝雪的醒转。一切复归原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江南月将波动的记忆尽数删除,同时下了暗示。

    一切既如往常。

    筝雪只是睡了午觉醒来,仅此而已。

    她睁开眼睛时,鸟儿在枝头叫。

    -----

    江南月继续回去装木头。

    她闭着眼睛。

    不久之后,有人在门口蠢蠢欲动。

    她应当是在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才迈步进来,直奔江南月而来。

    一如往常。

    江南月无不悲哀地想。

    那天真到近乎残忍的人蹲了下来,替她梳理干净头发,顺带用洁白的发带绾起来,这样子看起来整洁很多。

    她痛恨的温暮却教出一个她珍视的筝雪,终有一日她要在他们二人之间做出选择。

    或者一个都留不下。

    来人轻轻拍了拍江南月的脸。

    嗯,是时候了。

    江南月睁开了眼,不过映入眼帘的不是筝雪,而是顶着一张不熟悉的脸的熟人。

    江南月瞪大了眼,压低声音:“乌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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