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又玩了一个多小时,车速才回归正常。

    此刻,我摘下了面罩,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萨菲罗斯的头发。

    他也任由我动作。

    银发触感冰凉丝滑,如同最上等的绸缎,明明刚刚在风中卷成那样,现在却依然顺滑。

    我凑近他背后,闻了闻,也还是那股说不出的清香味,好像刚刚的剧烈活动对它没有丝毫影响似的。

    安静之时,我放下他的头发,开始发呆。

    脑子里的想法一个个冒出来。

    凭什么都差不多,我头发就没他长?

    还有……我们之间到底差几年呢?

    都没有具体生日,估计不出数字,为什么就默认我比他年纪小?

    或许我才是姐姐,毕竟我个人觉得我比萨菲罗斯成熟的多。

    对了,他没有主动跟我提臂环的事,那就是还没查到……估计只有杰内西斯那里有线索。

    那个红毛到底去哪里躲着了?

    夜色中,我忽然想到了今天的事。

    “萨菲罗斯,‘喜欢’是什么呢?”

    以防他误会,我补上了一句对我来说相当新鲜的概念。

    “对人的,不是对物品的。”

    “……”

    他怎么不说话了?

    于是我开始继续发呆,一边想着怎么去实验室里继续变着花样逼问杰内西斯的复制体,一边思索着未来我该怎么攻下神罗。

    不一会我们就到神罗大厦附近了,我拍了拍被风吹的有些凉的脸,理所应当的指挥萨菲罗斯。

    “我们把这辆车停远一些,我明天还要玩呢。”

    “……嗯。”

    但是他却没动作。

    我等了几秒,见他还是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便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喂,萨菲罗斯,发什么呆呢?”

    他终于动了。

    不是下车,而是微微侧过头,银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他望着我。

    “你刚才问,‘喜欢’是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把问题抛了回来。这家伙,总是这样。

    我随口回应,并不想提到那个棕发少女——他肯定又要刨根问底/套话我,如果知道我晕厥了,那更不得了,我估计半年都出不了神罗。

    “好奇嘛,今天跟扎克斯聊了一下。”

    “……”

    萨菲罗斯的手从摩托把手上缓缓移开。

    “那是一种廉价且不可靠的情感。”

    ??

    好奇怪,怎么在他口里,“喜欢”变成了某种贬义词?

    我好奇的发问。

    “那什么是重要的呢?”

    “……”

    他凝视着我。

    看什么看?

    “你在看什么?”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说你被我帅晕了?”

    萨菲罗斯终于移开了视线,他转过头,望向远处神罗大厦那冰冷的轮廓,仿佛在思考措辞。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看向我,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连接。”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连接?什么连接?网线吗?”

    萨菲罗斯摇了摇头,他抬起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灰尘。指尖冰凉的皮革触感让我颈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是那种冰冷的线路,”他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是更深层、更稳固的东西。一种…无法被轻易切断,不被距离或时间所磨灭的纽带。”

    他停顿了一下,魔晄绿的眼眸再次锁定了我的眼睛。

    “比如我们之间这种。独一无二,无法复制。”

    “我们?”我重复着,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这我同意,毕竟长成我们这样的,估计全盖亚也找不出第三个了。”

    我还是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

    长得像能有多重要?

    “外貌只是最表层的体现,”萨菲罗斯放下了手,重新握住摩托车的把手,但并没有启动,“更重要的是本质。我们源自相似的起点,拥有共通的力量,能够理解彼此的世界。这难道不是一种远比‘喜欢’更深刻、更可靠的连接吗?”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

    “你觉得其他人,他们能真正理解你吗?能跟上你的速度?能承受你无意识散发的力量?能在你失控的时候拉住你?”

    奇怪的比较,而且,他跑题了吧?

    “这跟‘喜欢’有什么关系?”

    “孰优孰劣。”

    我就着自己对扎克斯“理论”的模糊理解,发表意见。

    “还是想让对方开心这样的简单想法更好吧,心跳加速什么的……”

    萨菲罗斯语气平静,“心跳加速只是生物体受到外界刺激的应激反应,廉价而短暂。至于开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你能确定对方的开心,不是伪装出来的吗?或者,那种开心能持续多久?一旦新鲜感褪去,所谓的‘喜欢’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这话说得好刻薄。

    “那照你这么说,什么情感都不可靠了?”我反驳道,“连接?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断?力量?总有更强的人出现。共同点?说不定哪天我就变异了,跟你完全不一样了呢?”

    萨菲罗斯听到我的反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却清晰地在夜色中漾开,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

    “不会断。”

    他笃定地说。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找到你。这种联系,才是超越一切表象的、真正重要的东西。它稳定,可靠,并且,只属于我们。”

    好吧,我没听懂,但是萨菲罗斯的说法跟扎克斯完全不一样。

    他重新启动了摩托车,引擎发出平稳的轰鸣。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他淡淡地说,仿佛刚才那番关于“喜欢”和“连接”的讨论从未发生过。

    “明天你还要继续你的‘殉职’假期,需要充足的睡眠。”

    摩托车缓缓驶离广场,融入上层区寂静的夜色中。我坐在后座,手臂重新环住他的腰,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稳定节奏。夜风吹拂着我的脸颊,带着夜晚的凉意。

    我其实一点也不困——如果不是在高强度的任务压迫下,我最多可以做到一周不休息。

    但是不知为何,我打了个哈欠。

    夜色之中,我想起他刚刚的话,随口道。

    “那……我变成仙人掌了,你也找得到我吗?”

    “能。”

    这么快就回答?

    “我要是变成鱼了呢?”

    “能。”

    “我要是变成陆行鸟了呢?”

    没等他开口,我补充了一句。

    “毛茸茸,会嘎嘎叫的那种。”

    萨菲罗斯的身体似乎因为我的话而轻微震动了一下,我感觉他应该是笑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摩托车平稳地驶过一个路口,上层区夜晚的街道空旷而寂静,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过了一会儿,萨菲罗斯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柔和的笃定。

    “嗯,那我会去康多兀鹫堡附近最大的农场,”他语调平稳地开始描述,仿佛在制定一个周密的作战计划,“那里的陆行鸟最多,也最活泼。”

    “接着呢?你怎么从那么多嘎嘎叫的胖鸟里找到我?”我追问。

    萨菲罗斯微微侧过头,虽然我看不清他完整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目光的焦点落在我这个方向。“很简单,”他的声音透过夜风传来,清晰而自信,“我会呼唤你的名字。”

    “哈?就这?”

    我不信,“万一有别的陆行鸟也叫这个名字呢?或者它们都听不懂人话怎么办?”

    “它们不需要听懂,名字本身也不重要,”萨菲罗斯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意味,“只需要你明白我在呼唤你。你的反应会和其他所有陆行鸟都不同。你的动作,你的气息,你看着我的眼神……即使隔着一身羽毛,我也能认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轻,几乎要被风声盖过。“或者,我只需要靠近,就能感觉到。那种‘连接’,不会因为形态的改变而消失。就像现在这样,即使你只是一只吵闹的鸟,我也能找到你。”

    ?

    啧,谁不能做到了?我可不需要靠他那种诡异的连接。

    我抱胸发表我的宣言。

    “那我也能找到你。”

    “哦?”他的声音透过微风传来,清晰地钻入我的耳朵,“你要怎么找到我?”

    “非常简单。”

    我举起手,竖起手指,一个个给他举例。

    “如果你变成陆行鸟了,大概是白色的那种,当然,白毛的陆行鸟也不少……但你一定是跑最快的。还有,你估计不会吃野菜,所以特别难抓。”

    “最关键的一点——”

    “你肯定不愿意乖乖当坐骑,估计会成为第一个‘起义’的陆行鸟!”

    “起义的陆行鸟?”萨菲罗斯重复着我最后那句话,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听起来,这描述更符合你的行事风格,不是吗?”

    我放下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背。

    “我哪里像陆行鸟——别告诉我你会乖乖当坐骑!”

    我开始模仿起萨菲罗斯平时那种诡异(?)的语气,发出一声冷笑。

    “呵……弱小的人类,居然妄想利用更高等的力量,这个星球最终是属于陆行鸟的。”

    “……”

    他又笑了。

    震动透过紧贴的身体传递过来。这家伙,被我模仿得这么惟妙惟肖,居然不生气?还笑得这么开心?

    “嗯,语调模仿得很到位,”他先是给予了肯定,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自信,“不过,你的前提就错了。”

    “前提错了?”我疑惑地重复,“哪里错了?难道你不会是那只最拽的白毛鸟吗?跑得最快,还不吃野菜,一听就很符合你的设定啊。”

    “我当然会是独一无二的那只,这点毋庸置疑,”萨菲罗斯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应当,仿佛这是宇宙公理,“但你忽略了一点——”

    他微微偏过头,夜风将他几缕银发吹到我的脸颊旁,冰凉的触感一闪而过。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给其他‘弱小的人类’机会来‘妄想利用’我呢?在我成为‘起义’领袖之前,我大概会先确保整个农场,甚至整个星球的陆行鸟,都只听从我一个鸟的命令。”

    “哈!我就知道!”我抬起下巴,“那你这不是更容易被我找到了吗?”

    “找到我,然后呢?”他反问,将话题的主动权又拉了回去,“抓住我?像你说的那样?你确定你能抓住一只…统一了全球陆行鸟的白色‘领袖’?”

    “怎么不能?我要把你抓走,然后天天奴役你。让领袖给我当坐骑——多帅啊!”

    车停了下来,我认出了这是神罗附近的一个废弃仓库。

    萨菲罗斯将摩托车熄火,引擎最后一声低沉的轰鸣消失后,周围只剩下远处城市隐约的背景噪音和我们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他从车上下来,动作流畅而优雅,丝毫看不出刚才激烈驾驶的痕迹。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街道的路灯透过破损的窗户,投下几道狭长而惨淡的光束,勉强照亮了堆积在角落里的废弃金属零件和散落在地上的油污纸板。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铁锈和机油混合的陈旧气味,带着一种被时光遗忘的寂静。

    萨菲罗斯转过身,面对着还坐在后座的我。他抬手,漫不经心地拂去黑色便服上可能沾染的灰尘,动作从容不迫。

    “有趣的想法。不过,我可不好抓。”

    他居然还顺着我的话说下去了。

    我一下从车上跳下来。

    “你到时候只是一只陆行鸟。怎么,你难道还会用正宗吗?还可以用魔法?就算你能召唤陨石,我也要把你抓起来!”

    发表宣言过后,我开始推车,正忙活着调整车头方向,想把它塞进一堆废弃轮胎后面,萨菲罗斯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比起思考怎么抓住一只假设中的陆行鸟,”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你或许更应该想想,为什么你会如此执着于‘抓住’我,‘奴役’我?”

    “欸?”

    我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为什么?因为听起来很酷啊!陆行鸟领袖给我当坐骑,说出去多有面子!

    “因为那样很帅啊!”我理直气壮地回答,“想想看,别人都骑着普通的陆行鸟,而我骑着白色的鸟王!多威风!”

    “只是因为威风?”萨菲罗斯追问,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我,“没有别的原因了吗?”

    “还能有什么原因?”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移开视线,继续跟那辆摩托车较劲,“难道我还图你下蛋吗?鸟王下的蛋是不是特别大,能做成超大份的煎蛋?”

    “……”

    萨菲罗斯沉默了。

    ——————

    第二天。

    第七贫民窟。

    清晨的人造阳光撒进第七贫民窟的建筑内,艾米娜早晨起来时,先是给爱丽丝做了早餐,再轻轻敲了敲正熟睡少女的门。

    “爱丽丝,早上了哦。”

    房间内发出迷迷糊糊的应声,艾米娜将早餐摆在餐桌上后,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她打开了家门。

    银白色的发丝在光芒的照耀下根根分明,女人背着一把半人长的大太刀,一身漆黑,在她身侧,一辆夸张的红色摩托刚刚熄火,引擎还在稍稍响动。

    面罩之上,那翠绿的眸子带着魔晄的色泽。

    “爱丽丝呢?”

    在她一旁,有一个穿着神罗军制式制服的金发少年尽量保持认真,但却也掩盖不住那一丝茫然——好像是被强行拉过来的。

    “……”

    正当艾米娜思考着这是否是神罗来的新工作人员,要采取什么措施时,身后的爱丽丝走了过来。

    “妈妈,怎么了?”

    “……”

    正对面的那个银发女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呵,终于出现了吗?”

    接着一下晕倒在地上。

    “……长官?!!”

    金发少年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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