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晚上了，许见棠坐在自己的塌上发呆。
她依稀记得下午是怎么回来的，记忆中有少年温热的体温和……砸在脸上的水珠。
他抱她回来的。
但更令她在意的是，最后少年说的话。
她当然知道前世自己的那些观点都是错的，修真界十八年，师尊早已给予了她正常的三观。
但是。
“……是非对错，但凭心意么。”
许见棠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傻样。
没办法，任凭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忍不住笑吧？
她将脸埋进臂窝里，笑容放肆泄出。
待「咕咕」的鸟叫声响起，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许见棠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下榻开了门。
「吱呀——」一声，随着月光倾泻进来的，是少年的身形，几只飞鸟被声音惊走，扑簌簌留下几片落叶。
“江羨知？”
“嗯，”少年视线没有放在屋内，而是盯着门边的一块草地，“魂灯借来了。师兄师姐都要准备突破，师尊让我们两个去。”
“这么大的事让我们去？”
江羨知解释：“晏宏远修为只有筑基，他肯定会利用古山族的预知能力，若他们去了，未免打草惊蛇。”
“可是，”许见棠还有疑问，“若他能利用预知，也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才对，不会乖乖等着我们去吧？”
“不要小看古山族，他们生而知之，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完全利用的。”
许见棠了解了，“什么时候出发？”
“明早。”
·
第二日，太阳刚升起来，两人到山下了。
魂灯并不能精准地指示修士的位置，他们通过魂灯只能得知晏宏远在云中城。
云中城修士甚少，位于天照宗管辖的边境地区，与水云宗地界接壤，御剑赶路需要两日时间。
两日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为防意外，他们带上了魂灯。
踩上剑升入空中，下方的城镇尽收眼底。
一般来说，有修士聚集的城镇是禁空的，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都不是死板的人。
御剑很耗灵力，晚间，他们不得不停下找个客栈休息。
离宗门很远了，这里灵力的浓度明显下降，许见棠不适地捏了捏眉，却见江羨知一点事都没有。
“两间上房。”
江羨知拿出灵石付了钱。
许见棠拿灵石的手一顿，想起了被她遗忘的另一件事——
幻境中的灵石她还没还。
前面就是房门，她拽住江羨知的衣袖，在少年回身时塞给他几块灵石。
不仅是幻境中的，还有房钱。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她说得认真。
江羨知一愣，看到她衣袖滑下，露出那只缺了颗珠子的镯子，没经思考就道：“你不是没用么？”
“用了啊，而且就算没用我也没还你呀。不是，”她终于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没用的？”
“你手腕上的珠子，少了一颗。”
许见棠抬起手，“你说这个？你怎么就确定了我是用珠子付的钱？”
“我听见了……在幻境中我有灵力。”
许见棠有点尴尬，这种事被正主发现总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
江羨知微微弯腰与她平视，“干嘛总是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少年黑色的眼眸极具诱惑性，许见棠避开视线，双手无意识搅紧袖口，“我不知道。”
江羨知垂下眼，“我让你感到压力了么？抱歉。”
许见棠急忙抬眼，“欸？不是，我，我……”
“知道我平时听到道歉是什么感觉了么？”少年打断她，眼里是掩不住的狡黠的笑意，“所以，以后不要再随便道歉了。”
完全没有预料到，许见棠完完全全怔在了原地，被少年狠狠揉了一把头发，“傻了么，小师姐？”
小姑娘这副傻愣愣的模样实在可爱，他揉完才发现自己的举动太过亲密。
糟糕，这下真的要道歉了，才教育过小姑娘的。
但冒犯人了，不能不道歉。
“抱……”
才说出一个字，小姑娘风一般进了屋，关上门，“我先睡了！”
昏暗的走廊，少年直起身子碰了碰鼻尖，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又揉揉通红的耳朵。
“好像有点过了……”
·
许见棠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翻了个身，不远处的桌上燃着烛火，她勾起指尖，烛火「噗」地一声灭了。
眼前黑了，听觉就更加敏锐，夜间的风吹得窗户发出微弱的响声。
有点吵，想关窗，许见棠闭着眼睛再次勾起手指，然后，睡着了。
半夜突然下起了雨，哗啦啦的，一道闪电劈过，许见棠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体内灵力恢复了点，反正也睡不着了，起来打坐吧。
她自储物袋中拿出蒲团，却突然发现了什么。
“魂灯……灭了。”
灯灭，即人死。
许见棠迅速拿出魂灯，来不及穿鞋就下了塌，「哒哒哒」几步跑出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江羨知打开门就见到慌慌张张的小姑娘。
“怎么了？”三个字刚出口怀中就被塞了个物什，低头一看，是盏灭了的魂灯。
“魂灯灭了，以防再生变故，我们得赶快出发了。”她语速飞快，“为了节省灵力，接下来的路我们一人飞一段。”
江羨知完全没反应过来，被小姑娘拽着走，直到站在青霄上。
是他想岔了，在正事上，她一直都很靠谱，不是那种只会惊慌失措的人。
就如柳州幻境中，她仅靠一些蛛丝马迹便能猜出大概。
小姑娘是真的着急，御剑御的飞快，但也没忘了设个防风的屏障。
面前小姑娘——不，应该说是少女了，面前少女的背挺的笔直，江羨知在后方盘腿坐下，屏息凝神。
他也要认真对待才是。
就这样，两人轮番着御剑，半日时间，云中城到了，守城的将领看到他们，直接上前，“两位留步，城主有请。”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城主，认识他们？
进了城主府，一路上，许见棠观察四周，注意到每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悲伤。
她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
现在谁都不可信，一切都显得可疑。
城主名唤楚正平，城主夫人名唤林如意，两人琴瑟和鸣十几年，有个女儿，叫楚云归。
这是他们之前了解到的信息。
进入客厅，城主夫妇端坐上首，满脸疲色。
楚正平挥挥手，其余人都退了出去，待人走完，他招呼两人：“坐吧。”
两人抱拳，“多谢城主。”
落了坐，许见棠抢在楚正平之前开口：“城主知道我们是谁？”
江羨知看了看她，又看看上首的两人，往后一靠，没有开口的意思。
楚正平早有预料：“有人告诉我，今天会来两位仙人。我想，你们就是天照宗的修士吧。”
许见棠没回答他：“那人长什么样？”
问完这个问题，有细弱的声音响起。
是林如意的抽泣声。
许见棠顿住，她问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他们看起来是真的有很急的事找他们。
江羨知看出她的犹豫，与她传音道：“别心软，机会不多。”
她忍住没说话，等着楚正平回答。
楚正平思虑颇多，但最终，嘴唇翕动，“他，身量很高，穿着有奇怪云纹的墨蓝色衣袍，戴着面罩，我看不到他的面容。”
“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关键信息还没有出现。
“有，”楚正平想了想，“他带着一个孩子。”
“多大？”
“还在襁褓中，大概不过几个月大。”
确定是晏宏远了。
“留下这个消息后，我们便没再见过了。”楚正平补充。
“你们找我们什么事？”许见棠偏头看看林如意，还在哭，换过一次手帕了。
楚正平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悲伤开口:“我们有个孩子，叫楚云归。云归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自幼便是好吃的好喝的供着，要什么有什么，便是天上的星星也要给她摘下。”
“这孩子也懂事，从来没有给家里惹过麻烦。前两年，她及笄了，到了婚嫁的年龄，可我与她娘都不希望她嫁到别人家去，于是给她找了个上门女婿，是张家的小公子。”
“我们看过了，长得不错，人也温柔，有责任心，不会让云归受苦。”
“眼看婚期就要到了，这人失踪了。仙君，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可一定要帮我们找到啊！”
他几乎是用求的，语气恳切，姿态放得很低，衣服有些褶皱，脸上几道皱纹，发间也见了白色，说到女儿失踪时眼眶发红。
林如意一直在抹眼泪，眼睛已经肿了，衣衫不甚整齐，发簪歪歪斜斜地插在发间。
“我们找了几天了，一直不见踪影。”
的确是很爱女儿的父母。
“会不会是逃婚？”许见棠问完就后悔了，这是她的第一想法，他们找了几天，怎么会想不到？
“不可能的，”果然，叫林如意开口，“云归向来乖巧，况且她与张家公子也算是两情相悦，订婚时还很欢喜，为何会逃婚？”
许见棠不置可否，她前世做过学生，知道有些人在外面和家里面完全是两个人。
“仙君有所不知，”晌午热烈的阳光偏进了室内，照在楚正平脸上，“这城里，有妖。”
她依稀记得下午是怎么回来的，记忆中有少年温热的体温和……砸在脸上的水珠。
他抱她回来的。
但更令她在意的是，最后少年说的话。
她当然知道前世自己的那些观点都是错的，修真界十八年，师尊早已给予了她正常的三观。
但是。
“……是非对错，但凭心意么。”
许见棠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傻样。
没办法，任凭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忍不住笑吧？
她将脸埋进臂窝里，笑容放肆泄出。
待「咕咕」的鸟叫声响起，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许见棠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下榻开了门。
「吱呀——」一声，随着月光倾泻进来的，是少年的身形，几只飞鸟被声音惊走，扑簌簌留下几片落叶。
“江羨知？”
“嗯，”少年视线没有放在屋内，而是盯着门边的一块草地，“魂灯借来了。师兄师姐都要准备突破，师尊让我们两个去。”
“这么大的事让我们去？”
江羨知解释：“晏宏远修为只有筑基，他肯定会利用古山族的预知能力，若他们去了，未免打草惊蛇。”
“可是，”许见棠还有疑问，“若他能利用预知，也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才对，不会乖乖等着我们去吧？”
“不要小看古山族，他们生而知之，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完全利用的。”
许见棠了解了，“什么时候出发？”
“明早。”
·
第二日，太阳刚升起来，两人到山下了。
魂灯并不能精准地指示修士的位置，他们通过魂灯只能得知晏宏远在云中城。
云中城修士甚少，位于天照宗管辖的边境地区，与水云宗地界接壤，御剑赶路需要两日时间。
两日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为防意外，他们带上了魂灯。
踩上剑升入空中，下方的城镇尽收眼底。
一般来说，有修士聚集的城镇是禁空的，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都不是死板的人。
御剑很耗灵力，晚间，他们不得不停下找个客栈休息。
离宗门很远了，这里灵力的浓度明显下降，许见棠不适地捏了捏眉，却见江羨知一点事都没有。
“两间上房。”
江羨知拿出灵石付了钱。
许见棠拿灵石的手一顿，想起了被她遗忘的另一件事——
幻境中的灵石她还没还。
前面就是房门，她拽住江羨知的衣袖，在少年回身时塞给他几块灵石。
不仅是幻境中的，还有房钱。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她说得认真。
江羨知一愣，看到她衣袖滑下，露出那只缺了颗珠子的镯子，没经思考就道：“你不是没用么？”
“用了啊，而且就算没用我也没还你呀。不是，”她终于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没用的？”
“你手腕上的珠子，少了一颗。”
许见棠抬起手，“你说这个？你怎么就确定了我是用珠子付的钱？”
“我听见了……在幻境中我有灵力。”
许见棠有点尴尬，这种事被正主发现总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
江羨知微微弯腰与她平视，“干嘛总是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少年黑色的眼眸极具诱惑性，许见棠避开视线，双手无意识搅紧袖口，“我不知道。”
江羨知垂下眼，“我让你感到压力了么？抱歉。”
许见棠急忙抬眼，“欸？不是，我，我……”
“知道我平时听到道歉是什么感觉了么？”少年打断她，眼里是掩不住的狡黠的笑意，“所以，以后不要再随便道歉了。”
完全没有预料到，许见棠完完全全怔在了原地，被少年狠狠揉了一把头发，“傻了么，小师姐？”
小姑娘这副傻愣愣的模样实在可爱，他揉完才发现自己的举动太过亲密。
糟糕，这下真的要道歉了，才教育过小姑娘的。
但冒犯人了，不能不道歉。
“抱……”
才说出一个字，小姑娘风一般进了屋，关上门，“我先睡了！”
昏暗的走廊，少年直起身子碰了碰鼻尖，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又揉揉通红的耳朵。
“好像有点过了……”
·
许见棠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翻了个身，不远处的桌上燃着烛火，她勾起指尖，烛火「噗」地一声灭了。
眼前黑了，听觉就更加敏锐，夜间的风吹得窗户发出微弱的响声。
有点吵，想关窗，许见棠闭着眼睛再次勾起手指，然后，睡着了。
半夜突然下起了雨，哗啦啦的，一道闪电劈过，许见棠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体内灵力恢复了点，反正也睡不着了，起来打坐吧。
她自储物袋中拿出蒲团，却突然发现了什么。
“魂灯……灭了。”
灯灭，即人死。
许见棠迅速拿出魂灯，来不及穿鞋就下了塌，「哒哒哒」几步跑出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江羨知打开门就见到慌慌张张的小姑娘。
“怎么了？”三个字刚出口怀中就被塞了个物什，低头一看，是盏灭了的魂灯。
“魂灯灭了，以防再生变故，我们得赶快出发了。”她语速飞快，“为了节省灵力，接下来的路我们一人飞一段。”
江羨知完全没反应过来，被小姑娘拽着走，直到站在青霄上。
是他想岔了，在正事上，她一直都很靠谱，不是那种只会惊慌失措的人。
就如柳州幻境中，她仅靠一些蛛丝马迹便能猜出大概。
小姑娘是真的着急，御剑御的飞快，但也没忘了设个防风的屏障。
面前小姑娘——不，应该说是少女了，面前少女的背挺的笔直，江羨知在后方盘腿坐下，屏息凝神。
他也要认真对待才是。
就这样，两人轮番着御剑，半日时间，云中城到了，守城的将领看到他们，直接上前，“两位留步，城主有请。”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城主，认识他们？
进了城主府，一路上，许见棠观察四周，注意到每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悲伤。
她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
现在谁都不可信，一切都显得可疑。
城主名唤楚正平，城主夫人名唤林如意，两人琴瑟和鸣十几年，有个女儿，叫楚云归。
这是他们之前了解到的信息。
进入客厅，城主夫妇端坐上首，满脸疲色。
楚正平挥挥手，其余人都退了出去，待人走完，他招呼两人：“坐吧。”
两人抱拳，“多谢城主。”
落了坐，许见棠抢在楚正平之前开口：“城主知道我们是谁？”
江羨知看了看她，又看看上首的两人，往后一靠，没有开口的意思。
楚正平早有预料：“有人告诉我，今天会来两位仙人。我想，你们就是天照宗的修士吧。”
许见棠没回答他：“那人长什么样？”
问完这个问题，有细弱的声音响起。
是林如意的抽泣声。
许见棠顿住，她问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他们看起来是真的有很急的事找他们。
江羨知看出她的犹豫，与她传音道：“别心软，机会不多。”
她忍住没说话，等着楚正平回答。
楚正平思虑颇多，但最终，嘴唇翕动，“他，身量很高，穿着有奇怪云纹的墨蓝色衣袍，戴着面罩，我看不到他的面容。”
“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关键信息还没有出现。
“有，”楚正平想了想，“他带着一个孩子。”
“多大？”
“还在襁褓中，大概不过几个月大。”
确定是晏宏远了。
“留下这个消息后，我们便没再见过了。”楚正平补充。
“你们找我们什么事？”许见棠偏头看看林如意，还在哭，换过一次手帕了。
楚正平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悲伤开口:“我们有个孩子，叫楚云归。云归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自幼便是好吃的好喝的供着，要什么有什么，便是天上的星星也要给她摘下。”
“这孩子也懂事，从来没有给家里惹过麻烦。前两年，她及笄了，到了婚嫁的年龄，可我与她娘都不希望她嫁到别人家去，于是给她找了个上门女婿，是张家的小公子。”
“我们看过了，长得不错，人也温柔，有责任心，不会让云归受苦。”
“眼看婚期就要到了，这人失踪了。仙君，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可一定要帮我们找到啊！”
他几乎是用求的，语气恳切，姿态放得很低，衣服有些褶皱，脸上几道皱纹，发间也见了白色，说到女儿失踪时眼眶发红。
林如意一直在抹眼泪，眼睛已经肿了，衣衫不甚整齐，发簪歪歪斜斜地插在发间。
“我们找了几天了，一直不见踪影。”
的确是很爱女儿的父母。
“会不会是逃婚？”许见棠问完就后悔了，这是她的第一想法，他们找了几天，怎么会想不到？
“不可能的，”果然，叫林如意开口，“云归向来乖巧，况且她与张家公子也算是两情相悦，订婚时还很欢喜，为何会逃婚？”
许见棠不置可否，她前世做过学生，知道有些人在外面和家里面完全是两个人。
“仙君有所不知，”晌午热烈的阳光偏进了室内，照在楚正平脸上，“这城里，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