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反骗司仍旧灯火通明,讨论声甚至能传到院子里。唐儒江溜溜达达过来本想来慰问一下,到了门口看到这架势,转身又走了。

    而团圆街的周家武馆却静谧非常。屋内只有两个孩子在写白日里先生留的课业,为了节省,两人只留了一盏烛灯。

    他们偶有交谈,除此之外,便只是窗外的风在呜咽,似在絮叨着这一天里遇到的不平事,没人理它,只能独自委屈。

    月色朦胧,掩盖了暗处潜藏的危险,一道黑影身形矫健,嗖地飞过高墙,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

    那人猫着腰蒙着面,四处张望无人看守后,便更加大胆,快速挪动脚步摸索到了亮处。脚下一没注意,踩到了干扁的秋叶。

    “师姐,有人!”

    “走!书柜后有暗道!”

    周千盟早已告知两个孩子多次,他现在的职位容易惹到心怀不轨的人,让两个孩子平时就要提高警惕。

    安久缘虽然确定不了刚刚的声音是否是有人踩到了,但他不敢赌,输一次小命就没了。

    而季南虽然没听见刚刚的声音,但她相信安久缘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于是全身心地信任。

    两人留下烛灯,防止对方反应过来,季南熟练地挪开书架上的一本画册,于是在整个书架的最后一层,靠近墙的位置,出现了个石门,略带发霉的味道。

    两人闪身进去,在黑衣人撬门进来之前恰好关上了石门,画册随着拉绳掉到了书柜后面。

    那黑衣人进了房间,发现屋内没人,只有靠窗书桌上的一盏孤灯。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他在院里向屋内望的时候,明明看到屋里的人影。

    多日的观察,他能确定这个时间武馆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这会儿都不见了,那定然是藏了起来。

    “我看见你们了,都别藏了,乖乖跟大爷我走,还能留你俩条小命。要是待会儿让我揪出来,哼!”那蒙面人脚步放得极缓,生怕从暗处蹿出来个什么,毕竟武馆不是那么好闯的。

    而季南听到蒙面人的威胁,心下了然,目前两人还未被发现。

    “画册会被发现吗?”安久缘是头一回操作暗道,他心里没底,若是两人被发现,他一定拼死护着季南。

    “不会。”季南坚定地摇摇头,她拉着安久缘的手,怕他害怕,既然被人叫了一声师姐,那她就有一份责任在那。

    “拉绳在柜子后面,他不敢多做停留去搬动书柜,待会儿父亲就回来了。”季南安慰的话语刚落,就隐隐闻到了酒味儿,“那是父亲爱喝的百粮醇,他干嘛要倒出来?。”

    不一会儿,又闻到了烟味儿,刺激气体直冲脑浆。

    “他放火了,师弟!你先出去!”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师姐先走!”

    “咱俩就别让了,快!”

    那狠心的蒙面人见两孩子藏起来不出来,竟真的放了把火。他收到的命令便是让周千盟家毁人亡,对方愿意给自己一百两,够他两辈子的了,足够让他不管不顾地发疯。

    “二哥,你快看看团圆街那边,是不是你家着火了!”陆九脑筋不太好,需要梳理案情的事情他不擅长,你让他去跑腿干活他倒是肯拼。

    大家理头绪的时候,陆九插不上嘴,便时不时地看向外面。

    周千盟看那方向,瞳孔骤缩,心脏瞬间提了起来。那冲天的火光,滚滚的浓烟,以及忽远忽近地呼喊声,都示意着这场火不会小。

    最重要的是他的两个孩子还在家里。

    “我家孩子——!”周千盟不要命地往家跑,一帮兄弟在后面追他,拦都拦不住。

    “二哥,你飞车呢?”陆九在后面紧追问他话他都没心情听。

    “罗老弟!我飞车在后院!我先去追二哥!”

    “明白!”罗风扬接过陆九扔过来的速移晶石,赶紧去找车了。

    周千盟觉得这平时非常短的距离为何现在怎么跑都跑不到。脚步越跑越沉重,双腿也逐渐发软。他总想着最坏的结果,两个孩子都没了怎么办?

    “二哥!上车!”是罗风扬带着陆九从身后赶了过来,陆九直接开的车后门让周千盟钻进来,车连停都没停。

    “这也就是周兄练过,不然这车速一般人可钻不进来。”罗风扬头一次看见周千盟这一身真功夫,倒是真羡慕,像他们这行随时随地出现紧急情况的,需要几个练家子。

    罗风扬一个漂移,将车稳稳停在了周家武馆不远处,高温的热浪不允许他们离得太近。

    “南南——!久缘——!”周千盟一边呼唤着一边往火海里冲。

    陆九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抱住他,“二哥!你疯了!你冲进去还能出来吗?”

    周千盟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一点点吞噬掉房屋,里面还传来霹雳啪嗒的折木声。他嘴唇哆嗦着,不停地重复着:“那我该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

    火势太猛,众人都觉得两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一边是漫天烈火,一边是凉透了心的众人。两个孩子都还小,人生都没开始。

    “父亲。”一声微弱的求救声自火海里传来,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斗志。来救火的人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团被子在地上匍匐前进。

    “快——!泼水救人!”周千盟像回光返照一样回了过神。当所有水都集中向一个地方泼的时候,火就好灭多了。

    众人将那团被子扶了起来,被子下是两个惊魂未定的孩子。直到悲喜交加的周千盟将两人都拥入怀中,安久缘仍死死地护着季南。

    “这孩子吓得过激了。”罗风扬揉揉安久缘的脑袋安抚道。

    陆九走过来对着安久缘竖起大拇指道:“久缘呐,是个爷们儿!”

    听到大人们的说话声,安久缘这时才缓过神来,说话都带了颤音:“是我拖了后腿差点儿被砸到,师姐是为了救我,不然她早出来了。”

    周千盟这时才想起来看看孩子们都哪里受伤了。

    “砸哪了?”看着怀里的季南紧咬着嘴一直不说话,冷汗涔涔,怕是被伤到了。

    “是脚踝。”安久缘谨慎心疼地撩开季南的裤脚,本来白净的肌肤上是通红的灼伤,水泡已经瘪了下去,留下大片还挂在脚上的皮和冒血水的嫩肉。

    火势没那么大之前,两人钻出石门后,正想逃出去,悬在梁上练功的木桩子就砸了下来,将两人分散。

    没走几步,安久缘那侧的衣柜就又要倒下来,是季南跑过去,将他推到一边,但自己还是被滚烫的柜角砸到了。

    安久缘只听身侧的一声惨叫,便见她跪倒在地上起不来。

    逃出去的速度一下子降低,安久缘当机立断将水盆里的水全部撒在被子上,紧紧护住两人一点点往外挪。

    烫伤触目惊心,看得周千盟直皱眉,有没有伤到骨头,谁也不能确定。

    周千盟也不管家被烧成什么样了,带着季南直奔大医馆。“南南别怕,爹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季南疼得发懵,实木做的衣柜重量不容小觑,柜角更能让伤害加倍,大夫看了得出结论,“骨头裂了,得静养,要是养不好,这只脚就废了。”

    “那混账!等我抓到人的。”周千盟听到孩子遭这罪,一拳捶在桌子上,吓了大夫一跳。

    周千盟带着季南看病时,陆九和罗风扬一边组织人手做缮后工作,一边询问火起原因:“久缘啊,你知道这火是怎么起来的么?”

    “有个黑衣人翻墙进来了,我听见窗外的动静马上和师姐躲了起来,他威胁我们俩出去不成就放了把火。”

    陆九气愤道:“二哥这是遭人记恨上了,不然谁会跟两个孩子有仇。”结合这两天他们的行动,估计和那个蒙住脸的大块头有关。

    “久缘,你看到他长什么样了吗?”

    安久缘摇摇头,没有帮到忙他很失落:“没有,在他进来之前我们俩就躲起来了。”

    这时帮忙救火的邻居走了过来,说道:“我看到了,那人速度快是快,但身形高大又穿一身黑,鬼鬼祟祟地一看就不正常。”

    “您在什么地方看到他的?”

    “哦,在我家后院墙上,他当时也正从墙里翻过来,我俩差点儿对视了,估计是天太黑,他也没注意,我现在都害怕他反应过劲儿报复。”

    出于职业敏感,罗风扬顺嘴问了一句:“这么晚了您在自家墙上呆着干什么?”

    陆九怼了他一下:“人家好心,你问什么?”

    邻居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说,“这不我和我相好的聚聚么。家里不太同意,晚上偷偷溜出来见一面。”

    一旁跟过来的汉子挠挠头,憨傻地笑了。

    罗风扬被秀了恩爱,扯扯嘴角,歉意地笑了并表示感谢。

    等周千盟背着脚上缠着纱布的季南回到反骗司,天已蒙蒙亮了。

    安久缘来到季南身边,瞧着她嘴唇发白,眼圈红红的。为了不阻碍其他办案人员的事儿,她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一只裤脚卷起来,脚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静静等待着。

    “师姐,大夫怎么说得?”

    季南瞧出了安久缘的担忧,故作轻松说:“没什么,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安久缘点点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硬憋着不让它流出来,没再多问什么。只不过在季南养病的时日里,他拼了命的练功,功力突飞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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