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溪畔绿荫成排,斑驳光影洒落,照得水面绿油油,金闪闪。龆龀孩童嬉闹其间。少年曲起单脚,肘撑在膝上,型态随意地坐在一旁,另一脚裸着足,在水里晃啊晃。

    身后响起鞋履踩踏在草地和枯枝上的声音,少年转头一看,眼底绽放出比之日光还耀眼的神采,他咧开嘴,拍一拍身旁的石面想招呼对方来坐,忽地想起什么,站起身来,褪下外袍铺在上头。

    「阿绚。」少年轻声唤道。

    少女莞尔一笑,也不扭捏,大方地坐上专属的位子,随后褪下鞋袜,卷起裤管,将裸足伸进水里,跟着轻轻地踩起水来。

    浅浅的水花溅起,少女望着,如丝绸般柔滑流淌而过的溪面,粼粼波光像一片片金箔,微风拂过她的发梢,淡淡的杏花香因风漫开。

    少年望着,轻轻的金光晕上她周身,笑靥浅浅,望之梦幻,让他恍惚间只觉此身应在仙境,否则怎会有这般如诗如画的风景?

    少女感知到她的目光,侧头看了过来,只见他的眼神清澈纯粹,目光温柔无比,她心中一动,回以最灿烂的笑容。

    少年佂了佂,表情很明显地僵住,绯红从他的脖颈迅速蔓延到耳根,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不过就是对你笑一下而已,有什么好羞赧的!没出息!

    一道水花铺天盖地而来,硬生生浇熄了弥漫在两人之间朦胧缱绻的暧昧气氛,少年半是得救,半是不悦地往水花来源看去。

    小槐安站在溪间的石块上,挥着手,嘴咧得老开,露出贼兮兮的笑容:「阿兄!别光顾着偷看若绚阿姐,下来玩啊!」

    少年平晏闻言,臭骂了一句,当即跳下水,朝几个孩子的所在游去。他一面游,一面掀起水花,兜头往小槐安身上浇下,同时伸出手来要抓她。

    小槐安咯咯笑了起来,一溜烟潜进水底,左钻右滑,愣是没让她次兄抓到。

    平晏气得牙痒痒,放声大喊:「好小子,最好就待在水里别出来了,你要上岸,我非先抽你一顿不可。」

    小槐安游到离平晏远远的地方,又抬起身来,朝他吐了吐舌头。

    平晏当即抄起木棍作势要过去揍她,若绚在一旁大笑:「阿晏,咱们槐安可是条小水蛇,你抓不到她的。」

    「什么小蛇,她就是烂泥鳅一条。」

    槐安跟着笑了起来,正欲再行挑衅,却忽然见到若绚阿姐颈项间架了柄利剑。

    槐安惊呼出声想警告她,却听若绚开口道:「小蛇乖,别动。」她的眼神沉稳坚定,底下还藏着什么,槐安忽然想起一个词:视死如归。

    哗哗溪水远去,鲜血流淌一地,大红蜡烛闪烁,明明暗暗,人影随风摆动,气氛诡谲,令人恐惧。

    宫殿各处,喊杀不断,绛甲与紫甲的卫士一室操戈,刀光剑影交错,铿铿锵锵,绛方人数明显占优势,局势渐渐倾斜。

    忽地,若绚看向远方一处定点,槐安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次兄一身铠甲,绛色战袍镶着金边,腰围虎皮捍腰,肩披鱼鳞甲,一手搭在剑柄上,一手紧紧捏着一块小小的铜鱼符。

    平晏张开嘴说了些什么,槐安又顺着他悲戚的目光看向若绚阿姐,只见她闻得平晏所言,嫣然一笑,双唇一开一合,说的却是无声的话,槐安下意识地直觉阿姐要出事,浑身震了下,正要出声大喊制止她。

    却见若绚忽地挺直身子,雪白的脖颈往剑刃一抹,接着直直向前倾倒。

    中秋佳节前夕,浓云蔽月,璧人佳偶,此后再也无法团圆。

    地上绽开一幅红花,和她的笑靥一般,灿烂绝美,沾染不上一丝尘埃。

    「阿姐!」槐安嘶声呐喊,嗓音沙哑,撕心裂肺。她不理解,方才还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阿姐怎么转眼间就消失在视野。

    屋外,闪电惊现,滚雷声声,漫天的雨,炸在檐台边,敲落于地,听之如兵戈铮铮。

    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大叫。

    她向前奔跑起来,但整个世界开始倾斜摇晃,群排蜡烛跌落,燃起熊熊大火。地面疯狂摆荡,她失去平衡,跌跪在地,狼狈地朝阿姐爬去,但阿姐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忽然觉得胸口好似被捅破了一个大洞,于是低下头去,衣襟处却没有血流出来。

    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大叫。

    「平槐安!小槐安!笨蛋家伙!丑八怪!」

    槐安陡然睁开眼,只见一双铜铃圆睁的眼楮,贴在她鼻子上方瞪得老大,抓着她的肩膀猛力摇晃,她惊得往旁边一闪:「干啥!」

    「天都黑了。」平晏收手,直起身,抱胸瞪着她,额角还滴着一串水珠。

    「怎样?」

    「你侍女跑来寻我,说叫你叫不醒,这不,只好勉为其难地出马了,」平晏嫌弃地道:「一直睡、一直睡,你是猪啊?」

    槐安脸又黑了:「我说次兄,我是伤患哪,你对我讲话能不能温柔点?」

    「温柔?」平晏啧了一声:「用在你身上可浪费了。」

    「唉,温柔倜傥,翩翩风采的阿兄不复以往。」槐安嘴里嘟囔。

    「唠什么叨,起来吃饭。」平晏拍了下槐安没有受伤的脑侧,槐安「噢」了一声。

    接着,平晏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噩梦残影仍在脑中盘旋,槐安吃力地坐起身来,靠在床板上,喘了喘,一口劲才终于缓了过来。接着她起身,摇了摇铃铛,门外侍女连忙进屋里来,服侍她披上外袍,她踏进鞋履,走到屋里另一头的桌边,只见桌上盛满了菜肴,不是温补的炖汤,就是大补的麻油鸡,菜上还冒着热气。

    她忽然觉得好似该谢谢次兄,多亏他那一声叫嚷,才将她从恶梦中抽离而出,现下,看着桌上满满的菜肴,腹中忽然一阵咕噜,倒是饿了。

    槐安坐了下来,忽地咦了一声,只见桌边搁了个小碗,里头却不是菜,而是满满一叠的枸杞堆。

    眼前忽地闪现一个画面,久远以前的,上一辈子的,她尘封于底的回忆。

    外头下着大雨,雨势滂薄,哗啦哗啦,落在屋檐上,如响雷轰鸣,从窗外看去,水瀑从檐角倾泻而下,像条水龙直窜。水势虽大,听之却非梦中铮铮兵戈之意,倒带着祥和之气。

    听着规律落地的雨声,她的思绪不知不觉地就平静了下来。

    蓦地,她想起了张寓恒。

    望着眼前那叠枸杞堆,回忆像是被什么外力给牵扯开,神识恍惚间已不在此地。

    张寓恒是顾安安一个系上的师哥。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安静,不怎么说话的。

    他们头一次单独吃饭是因为他在课业上帮了她一个忙,尽管他始终说那没什么,但顾安安仍旧坚持要请他吃饭。结果到了约定的时间,顾安安才发现那个月花钱花得太狂妄,以至于月底时,自己几乎身无分文。她尴尬又满心抱歉的合掌道歉,张寓恒只是笑了笑,说:吃地摊也没关系。

    结果最后竟然是到学生食堂里用饭。

    顾安安简直羞愧死了,只好用服务代替诚意,又是替他取餐、拿碗筷,又是从包里捞出面纸细细地擦干净桌子,又是奔去一旁调□□扇角度,好让他能够在不被风吹得头痛的情况下,仍旧能感觉到阵阵凉意。

    处理完一切后,她气喘吁吁地回到位置上,张寓恒笑笑地望着自己,她只好冲他一笑,低头一看,只见他的碗里不知何时堆起一座胡萝卜小山,她惊奇地「咦」了一声,又见自己盒饭盖子已被掀了开来,原本被布下的菜中所有的胡萝卜都不见了。

    「你夹的?」她问道。

    张寓恒颔首。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张寓恒挑了挑眉,一面将一次性筷子在塑料套里搓了搓,戳开来递给她,一面气定神闲地答道:「那会儿系学生会聚餐,我见你将胡萝卜都挑出来了。」

    「师哥这么关注我?」

    张寓恒被问得呛咳了下,低下头开始扒饭,半晌没给她回应。

    后来她岔开话题,谈起学习上的事,张寓恒这才抬起头,认真和她聊了起来。

    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顾安安惊讶于他的博学多闻,见多识广,又敬佩他说话有条有理,思路清晰,见解深刻。且越往深处聊去,越能够发现这人虽然聪明,却是谦虚至极,善于倾听,又能适时给出恰到好处的意见,与之对谈,如沐春风,温暖、和煦、明亮。

    她很快就被吸引了。

    于是她千方百计地打探,同张寓恒的兄弟们套交情、给恋爱建议、请吃饭、帮忙做作业,终于在那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口中获知他平常会去的地方,接着她便到那些地儿蹲点,守株待兔。每一回都装作哎哎真是太巧了你也在这里呀的样子,接着趁机和他一道前往下一个地方。

    一次两次混了个脸熟后,正当她打算进行下一步战斗计划时,张寓恒就突然和她告白了。

    她记得那是期末测验前夕,她刚读完史上最难最硬的课,抱着脑袋,脚步沉重地步出校门,就见对面有个男子,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斜倚在街灯杆上,就着昏黄的灯光,细细读着。

    她一见他,所有沉闷都一扫而空,连忙小跑过去,兴奋地喊了声:「你怎么在这?」

    张寓恒的目光从书中抽离而出,见是她,扬起一道和煦的笑容,回道:「等我女朋友。」

    她闻言,肩膀瞬间就垮了,原来他有女朋友啊?早说嘛,合著都是她自作多情,痴人说梦。

    她抽了抽嘴角,窘迫又僵硬地点了点头,退后一步就要离开。

    张寓恒疑惑地歪了歪头,朝她伸出手来,轻轻说道:「走啊?」

    顾安安蒙了,呆愣愣地望着他,张开口想说话,却是语无伦次,一下指着他,一下又指着自己:「可是…你不是说…要接女朋友…恩…恩?」

    张寓恒见状,笑得可开心了,一面拉起她的手,一面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了?」

    她愣愣地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我错过什么了吗?」

    张寓恒是怎么回应的,她其实没有印象了。她只记得,那一晚街上暗暗的,天空也暗暗的,月亮和星星都不见了,但她面前那人,却浑身发着光,照亮了满街满夜。

    他们在一起后,有一回两人工作放假,相约到外地旅游。杳无人烟的海湾,浅波荡漾,海水碧蓝,阳光照耀下,波浪金光闪闪,像是点着金箔。他拉着她坐在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沙子上,两人手撑在身后,指头缱绻地交缠在一块,浅浪逐渐染上晚霞,紫红色的光,他转过头来,郑重地和她说道:「我们结婚吧。」

    她怎么回答的?

    思及此,顾安安,或说,平槐安,皱了下眉头,绞尽心思往脑中回忆探询,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她只记得她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喜欢的不得了。

    她应该是答应了吧?她肯定是答应了吧。

    待在这里太久,许多记忆都快被时间之流掏尽,洗成褪色斑驳的画面,槐安按了按脑袋,努力回想,却发现越是回想,回忆就越是零碎不堪,将近无法兜拢。

    于是她放弃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她现在可不是在那里,是在这里啊!是在莫名其妙穿越而来的北郑朝里啊。

    该死,头又痛起来了,呀,那劳什子洛辛可真是把我害惨了。

    桌上那一摞枸杞堆又重回眼前,槐安抬起头,向侍女问道:「谁替我挑出来的?」

    侍女形貌困惑,答道:「奴婢不清楚,不过方才只有衡王爷与二少郎君来过,当是他二人其中一位。」

    槐安点点头,也没再多问,静静起筷用膳。

    三日后的清晨,槐安起了个大早,洗漱梳妆完毕,穿上一身素白窄袖衫襦,出了屋子,到院子对面的门上拍了拍。

    屋内毫无动静,槐安正想推门时,门就吱呀一声开了,看来平晏是早起练完剑后又冲洗了一番,此刻只见他除了额角还滴着一串水珠以外,已然穿戴整齐,他一手按在腰间的剑柄,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平晏走在前头,槐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平晏忽然回身问道:「伤还好吗。」

    槐安点了点头:「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了。」

    平晏啧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前进,撅着嘴念叨:「小伤?也不知是谁躲懒躺了好几天。」

    马车轱辘前行,转眼间,他们已来到在京郊的皇陵。不同于上次,这回他们在清晨驱车前往,道边的青草还沾着露珠,轻柔的阳光洒在高大的宫殿屋檐上,伴着水气闪烁,倒有种生机勃勃之感。

    他们入了殿门,朝皇室历代先祖牌位恭敬合掌拜了三拜后,便起身前往大厅后阶梯下的地宫。

    穿过五六个券堂,来到当初槐安和桓遂盗墓的倒数第三个券堂,华明堂。熟悉的铃杵、蔓草和经文雕刻,原先的四块木牌,如今已只剩下三块,早前皇帝已让人将若埕的位牌给收走了。

    其中一块楠木案上供奉着几盘新鲜瓜果,想来是轮值的忠孝卫摆上去的。

    楠木案上立着的木牌也擦拭得亮晶晶的,上头端正刻着:『仁孝宁安长公主桓二娘若绚之位』。后头工整写着她的生平。

    槐安点上了六柱卧香,取了三柱递给平晏,两人朝木牌拜了三拜,便敬到香炉里去了。

    卧香袅袅,带着他们的思念缓缓升空。

    一室无声。

    平晏走到楠木案边高起的阶梯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将手搭上木牌顶端,望着上头雕刻着的名字,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槐安坐到另一边的阶梯上,双臂交叠放在案上,接着将脑袋枕了上去,静静地凝望着。

    平晏的目光缱绻,充满温情,一会儿笑意盈盈,一会儿又露出悲伤的神情,仿佛在和对方说着什么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秘密。

    券堂里高挂的雁鱼灯中,火烛偶尔哔波轻响,衬得满室寂静,只余缠绵情意与深深的思念。

    半晌后,槐安忽然道:「阿兄,你心里可曾怪过我?」

    平晏闻言,抽回目光,转头疑惑地看向她:「什么?」

    槐安垂下眼帘:「我一直都不敢问你,害怕听到你的答案。」她顿了顿:「当年,要不是我,阿姐也不会死。」

    平晏默了默,少见地露出认真又凝重的表情,他摇了摇头:「阿绚的死,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可是…」

    槐安还想再说什么,平晏旋即打断她:「别说了。」

    「阿兄,对不起,都是我。」她想起月前在洛联大宅里,自己还理直气壮地说阿兄不懂得怜香惜玉,不招女娘喜欢,保准孤独终老,心头不禁又揪了一下。她那英俊、潇洒、豪气万千的阿兄从来都不缺女娘喜欢,只是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而这都是拜她所赐。

    槐安低下头来,轻声说道:「阿兄,你老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平晏愣了愣,半晌后才理解过来,他缓缓摇头,轻轻笑着,回头望向若绚的名字:「阿绚你瞧,这傻小蛇,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说要养我呢。」

    槐安闻言,浑身震了下,因为自从那天过后,次兄就再也没唤过她小蛇。

    她心里隐约明白,『小蛇』是若绚阿姐给自己号的小名,所以次兄不愿意叫,只因害怕会思念起阿姐。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里,次兄才允许自己以『小蛇』唤她。

    她自幼善水性,有一回他们几个孩子在溪边玩耍,若绚见她于水中悠游自得,忍不住说了句:「咱们槐安可真是条水中蛟龙,以后唤你『小龙』可好?」

    平晏当即就回道:「她不配。」

    若绚闻言,抚掌大笑,片刻后方缓过劲来道:「也是,叫小龙倒冒犯天家了,还是叫你小蛇?」

    「叫泥鳅。」

    「小蛇好,小蛇好。」槐安高兴地喊道。

    「叫蟾蜍,叫癞蛤蟆,叫丑八怪,叫笨瓜。」

    槐安朝平晏吐了吐舌头:「阿兄才是癞哈蟆,一天到晚想吃天鹅肉。」

    若绚听得此言,笑得更开心了,平晏原先满脸不悦,但见到若绚笑得那样灿烂,面上的阴霾顿扫,嘴边也扬起了笑容。

    「阿兄,我好想阿姐。」

    平晏没有回头,朝着木牌浅浅地笑了笑:「谁不是?」

    「阿兄,你还会梦到阿姐么?」

    平晏淡淡地「恩」了一声,半晌后方回:「每一夜。」

    「阿兄,阿姐是你此生挚爱么?」

    平晏叹了口气,回过头来,轻轻蹙眉:「笨瓜,你今天问题很多耶?」

    槐安噎了下:「我这不是想和阿兄聊聊天嘛?」

    「你想聊天?」平晏眯起眼来,接着忽地勾起嘴角,露出一脸揶揄:「好啊,那我来问问你,你和桓永赐是怎样?」

    槐安愣了愣:「什么怎样?」

    「你们两个好尴尬哦?」

    「有吗?」

    「一下子如胶似漆,一下子又生分地跟什么一样,怎么回事?」

    「谁跟他如胶似漆!」槐安闻言,不禁大声辩驳。

    「呦?是谁在朝堂上嚷嚷着宣布:我是殿下的未婚妻!我做什么殿下都支持!」平晏尖着嗓子,像在模仿女子讲话,语气充满戏谑。

    「我哪有那样说!」槐安可不满了,想了想,忽地意识过来,喊道:「不是,今日是阿姐的忌日耶,话题怎地绕到我身上来了?」

    「永赐是阿绚的弟弟,她肯定也会关心你们俩的事情呀。」平晏冲着若绚的名字挑了挑眉,神情得意。

    这话说的,倒是把槐安的辩驳给憋回去了。

    她支吾老半天,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却是:「就那样嘛。」

    「就哪样?」平晏追问:「小家伙,你对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哎,阿兄,我不知道啦!」

    这话倒是没讲错,因为老实说,槐安当真是没搞清楚自己和桓遂之间究竟是怎样。他心思细腻,处事周全,从假死药、若埕出逃、盗墓、夜霄阁,再到朝堂上回护、找射生、和洛辛谈妥行刑表演,所有事情,无一件是为了他自己,却也无一件能够离了他;

    他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为人却谦恭有礼,幽默风趣,与之对谈总是又轻松又能得到许多启发;

    他温文尔雅,处处为她着想,尽管时常开娃娃亲的玩笑,却总在关键时刻保护她,帮助她。

    最重要的是他长相实在俊美,笑容儒雅又温润,像块美玉,总令人不自觉想多看两眼。

    这样的人,要说不欣赏肯定是骗人的,但若说动了心却又好似没到那个程度,总的来说,她对桓遂,顶多也就是有好感而已。

    至于为何她并没有像顾安安时期遇到有好感的人便展开追求那般热烈(虽然要说热烈,好像也不是很热烈,就是创造相处的机会罢了),槐安猜测,兴许是因为她清楚两人最后终究会走到结婚一途,那么此间的过程似乎也不需要贪快,毕竟欲速则不达嘛?

    因此,他们俩相处上会这样尴尬、若即若离,其实也是在情理之中。

    平晏「啧」了一声:「果然是未经人事的笨瓜。」

    「阿兄难道就很懂?」槐安不满地反问。

    「呵,我可是懂的很。」

    「呦,是吗?我看你那时候也是追阿姐追得很辛苦哇?成日跟在她身后打转,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我最后还不是追到了。」平晏扬起眉毛,一脸小人得志,一瞬间脸色却忽然冷了下来,垂下眼帘,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算追到。」

    槐安见次兄神色哀伤,赶忙转过话题,问道:「阿兄是如何知道自己喜欢阿姐的?」

    平晏闻言,抬起眼来疑惑地瞧她:「谁不喜欢?」

    「我知道,我也喜欢阿姐呀。」槐安失笑:「但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想和阿姐共度一生的?」

    平晏默了默,沉思了阵,末了答道:「我每天都想她。看到街上的玉镯店想到她,看见字画想到她,看见小溪想到她,就连看见你,我也想到她。」他停顿了下,又接着道:「然后看见她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想了,眼里心里就只剩下她。」

    「我说过,要带她去山阳镇看杏花雨的。」语毕,平晏静静的,不发一语。

    槐安见平晏将要耽溺于过往回忆,想了想,忽地笑了起来,走过去,用手肘顶了顶他:「阿兄,想不到你是这么浪漫的人呀?」

    平晏被她这么一调侃,感伤的气氛一下子便消散了,他「呿」了一声,站起身来道:「那是,你次兄我是什么人,你忘了?『潞州三郎,温柔倜傥;汴洲次郎,翩翩风采。』说的就是我和永赐啊。」

    只听他摇头晃脑地朗朗念出当时京城中所传『儿郎谱』,眼中得意之色尽显。

    正当槐安打算调侃几句时,却听券堂长廊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了是了,咱俩乃洛阳好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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