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讷行站上灵阵,不过须臾,就到了凌霄宗地界。

    凌霄宗为九州剑宗之一,在九州东部,镇守青龙之位。在九州宗门之中,数凌霄宗峰位最多,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四峰,可以说涵盖了大部分主流修仙门类。凌霄宗内,又以剑峰为最,故有时也称剑宗。

    以仙盟镇塔为中心定四方位,东方木位即凌霄宗,南方火位由飞云阁镇守,西方金位由西海会和玄清宗共同镇守,北方水位则由天机阁和长阳宗镇守。

    各大宗门每隔几年,会开放一段时间,择选弟子。每个宗门开放的时间并不在一处。而现在,已经是凌霄宗开放的最后一日的最后半个时辰。

    要入宗门,通常需要先测灵根。

    林讷行突兀出现在为待选弟子测灵根的办事堂内。把负责此事的仙门弟子吓了一跳。林讷行也颇觉尴尬,硬撑着低头拱手告了声罪。

    那弟子摆摆手,说:“行了。恰好没人了,你直接来吧。”就让林讷行将手放在灵盘之上,“凝神静气,调动你全身的注意力,然后集中在掌心……”

    只见玉色灵盘中,一股莹白之气从中间向四方流动,最后集中在“金”“火”二字上,且互不相让。

    一般来说,单灵根最利修行,相生或相合的双灵根和三灵根也不差,次一些的四灵根或者五灵根,虽也有结丹,更上一步则十分勉强,能在大限来临前将将晋阶,就是下了十分的苦功夫了。

    林讷行测出来的是金火双灵根,金刚火强。

    执事弟子先帮林讷行登记好了基本信息,然后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相克的灵根不是没有,虽然修仙多有不顺,但若有造化,未必不能称奇。”

    林讷行谢过。

    有灵根者可以进入下一步,登攀试心路。无须再去别的地方,办事堂内侧就有通往试心路的法阵。

    试心路共设一万三千级台阶。其中设有幻境,四季变换,世间百态,皆在其中。待选弟子在幻境中回首过去,抵达现在,又望将来。每每叩问己心,都是对身心意志的锤炼。

    有对红尘旧事放不下的,便无法看见下一级台阶。要么选择彻底抛却妄念,只问前路,而更进一步;要么转身回路,试心失败,或许来日有机会再登仙途。

    这是初步考核,通过的人才可以留下,开始基础修行。而一年之内最好还得到达练气三层,否则连杂役也很难做得了。

    毕竟仙门杂役大多都是需要使用灵气才能驾驭工具,灵植、材料等也都需要以灵气加工提炼。往后,则不再有什么修行的硬性要求。

    仙门的存在,不过是在茫茫仙途中结伴而行。然而修仙最是个人事。众人有众道,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勤勉和悟性。

    当然,经过灵根测试和试心路的,数百年难有一个一年之内练气不成的。

    要知道,凡人寿命不过数十载,练气寿命一百载,筑基之后二百载,金丹五百,元婴一千,化神两千,合道期五千载,跨过渡劫期,大乘尊者能有一万三千载。

    虽然修仙者求的不是寿命,但“道”之一字,确实需要时间的积淀和此中的体悟。林讷行不知道自己的路究竟会通往何方,但她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会好好走下去。

    人生路应是要自己铺陈的,不论光阴长短,无常变幻。

    一路往上,林讷行都攀登得很顺利。四季如何,人世如何,于她何干?无论好坏,过去的早已过去。她不过天地间一蜉蝣,在意许多也无用。

    以往的恩情,一分一报,十分十报。报不了的,她就日行一善,默默为其积福。虽然偶尔会有人以德相胁,她愿意的,自然会答应;但要是她不愿意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

    她幼时也有父母庇护教导,虽然只有短暂几年光阴,但也满足。父母离去后不久,她又幸运地得到一本小册子。

    那本小册子里,有许多精妙之法,让人能看花了眼。她斟酌取用,先学了一招袖里乾坤,能够把册子藏起来;又跟着书里的人物画,习了些强身之法;霹雳子也是她从里面学了做的。

    那册子不久后就消失了。并不是有人偷盗,而是它自己不知为何化为金光消散了。但有了这三样,让林讷行一个人应付一般的事情,也已经够用了。

    此后,除了被夺雀羽,大都安然无虞。她行事一向低调,很难产生什么仇怨。能让她不满的,往往立时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或许雀羽的祝福一直都在,让她没有经历过太多苦难。

    随着林讷行的意念通达,她身体内的半支雀羽悄然开始燃烧,袖子里的另外半支也暗暗回应。

    直到林讷行快要登顶时,她进入了最后一道幻境,见着了子虚。

    林讷行发现,虽然她和子虚相处只有短短几个月,但羁绊比那些和她相处过好几年的人还要深。

    子虚此刻并不是病入膏肓时的模样。她手执折扇,风度翩翩,反倒有些她们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她眼含温柔,像是见着了喜欢的朋友,又故作矜持般,向林讷行作了个揖:“讷行,好久不见。”

    林讷行终于停下了脚步,眼神凌厉,也不耐寒暄,就直接向眼前这个模样鲜活的人道:“你早就知道那半支雀羽的来历。”

    刘子虚面色不变,回答道:“是。”

    听到这句话,林讷行顿觉心里有一股戾气,炎炎似将要爆发。她继续向刘子虚问道:“你也早就知道我?”

    刘子虚依然温柔地道:“并非如此。神兽令信自古四方皆有,但只有雀羽只出在南方;而那雀羽只有半面,虽然少有人见过真正的雀羽,但也实在奇怪。终归是父母所赠,我虽早已怀疑它的来处,但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陶家的事发生之后,我循着线索调查了两年,我才知道,父母给我这样的笈礼,却承不住反噬,因而荒唐地死了。我不能怪父母,只能想着,若是能补偿你,也是好的。”

    林讷行冷脸,说:“虚伪。你来找我之时,也并未带着雀羽,可见是没有要还的意思。”

    刘子虚点头笑了一笑。还是以前的模样,但这时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手痒。林讷行也不例外。她心头火气越来越盛,于是大跨步上前,一拳朝刘子虚脸上挥去。

    刘子虚也不躲闪,就硬生生地扛了揍,被打退了半步。她站定身形,说:“你要知道,我当时毕竟还是刘家家主。”

    林讷行听到这话,反而沉静下来,又问:“后来你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刘子虚说:“因为遇到的,是你。你看似温和,实则无情。你没有恨,雀羽还你,我刘家无碍。而且,把雀羽还给你,还会有更好的作用。”

    林讷行冷冷道:“你倒是会算计。”又说:“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刘子虚认真道:“神兽令信的作用似乎并非只有传说那般简单。我秦苍三大世家已然就此没落,此间隐秘迹象显示,应是与邪煞有关。

    “恒叔应该把东西都给你了,若你想了解其中详情,孟仙师是目前最清楚的。就算你无意知道,也好。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完,刘子虚作了个揖,随后身影消散无形。

    林讷行面前出现一道门。打开门进去,整个试心路就结束了。她却不着急,反而坐了下来,闭目调息。

    从攀登这试心路开始,林讷行的身体就有些不对。起初这变化很是温和,加上攀登也是一项体力活,她也没太在意。

    至于刚才遇见刘子虚的时候,她更只以为是怒火。但此时平静下来,她的心上依然有一股沸腾灼热之气,并且四肢静脉都有一股灼热气息在四处游走,可见并非是简单的怒意攻心。

    林讷行闭目内视,这才发现,两半雀羽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了融合。当初那种抽魂夺魄的痛苦仿佛又要开始了。

    林讷行无法停下,只能顺着经脉行气,运行周天,试图缓和雀火将带来的痛苦。雀羽似乎也察觉到了林讷行的动作,让雀火跟着林讷行的行气路线走。

    气与火一引一随,交流沟通,林讷行竟是引气入体了。六六之后,雀羽顺利融合,林讷行也出了一身汗。

    在这比以往更甚数倍的痛苦彻底消散之后,林讷行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澄明。她发现,她是有所求的。虽不明晰,但确凿无疑。

    教习院内。在水镜外观察的几个长老,本来已经准备好离开,这时见到如此情景,不免有些意外。有的眼含欣赏,想来此后生将来必有所作为。

    也有长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尤其是教习院大长老楚莲心:“现在的后生当真狂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功法,还在这试心路上就敢乱用。万一出了差错,将来可是后悔都来不及!”

    旁边,符箓峰长老许云起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到:“楚长老此言差矣。如今修真界虽然繁荣盛大,但是谁又曾能知道从无到有的那一步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呢?

    “我们整个凌霄宗只以一本《太一元始经》为心法,但其中变化万千,道衍无数。体悟修行,更多还是在自身。况且,她不过只是引气入体。想当年孟长老入宗,立时可就金丹了。

    “那金丹天雷打在试心路上时,可是惊着了好些人。后来才知道,孟长老年轻时曾有缘在西南道宗地界游历过一段时间。想来都是对道法早有体悟修行,遇着试心路上的浓郁灵气,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楚莲心气的吹胡子:“谁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看她这年纪、这姿态,举手投足间,哪里有孟长老当年的半分风采?若引气方法是个坏的、且形成了习惯,将来可要吃大苦头!我只问,若你是师父,你准备怎么办?”

    许云起向楚莲心拱拱手:“这还得劳教楚长老的教习院多费费心了。我峰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说完,抬脚就往外走了。

    旁边有长老打了个圆场:“哎,楚长老,不过是引气入体罢了。就算现在错了,纠正也还来得及。”又温声恭维了楚长老一些话,“何况有楚长老掌眼,想来这批弟子的修行都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自引气入体后,林讷行感觉身心一通畅快。也不再犹豫,从试心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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