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陆三人接到任务时,还有一名剑修女弟子也被分配到了这一队。

    林讷行与陆玉韬一起赶到汇合地点。她见是个熟人,便在与沈谦语见过礼后,主动拱手道:“师姐好。”

    原来,这名剑修正是林讷行从前在杂务苑见过的执事弟子之一。彼时,林讷行捡到乾元锅,正要去杂务苑发布失物招领启事,却未能如愿。而这位剑修,正是当时在核对账册的那位师姐。

    剑修摆了摆手,温和道:“我仍是筑基,并未结丹。你如今也不必称我为师姐,互称道友即可。”她微微一笑,又道,“林道友,我方才已从沈师兄处得知你的名字。我名温蔚。”

    说完,她向陆玉韬一礼:“陆师兄。”

    陆玉韬淡淡还了一礼,便不再多言,显然对她兴致缺缺。

    林讷行点头道:“原来是温道友。”

    不知为何,林讷行忽然联想到了张逸辰,便对温蔚道:“年初的丹阳秘境,似乎在考核的时候,温道友就并未参加?”

    温蔚笑道:“那时我正好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任务,早早就出宗去了。待我回来时,考核早已结束,倒是恰巧错过。”

    林讷行颔首道:“原来如此。”

    陆玉韬本来见是个女剑修,还暗自高兴有人可以帮他隔开沈谦语。此时见林讷行和温蔚熟络寒暄,他却又有些吃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沈谦语目光浅浅扫过陆玉韬,对他的心思了然于胸,却只平静道:“既然人都到齐了,便出发吧。”说完,他便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林讷行身侧,既未刻意靠近,也未显疏离,仿佛只是寻常站位。

    温蔚眼神在三人身上停留一瞬,心中顿时明悟,却只作不知,神色如常地跟了上去。

    四人要去的地方是东南靠近大陆的一处海岛城,距离凌霄宗有三千多里。

    因前往东南方诸海岛的还有几队,总计约有百来人,宗门便派了一艘大型飞舟统一送往。抵达海滨后,飞舟又会分成数架小型飞舟,将众人分别送往待探明情况的海岛之处。

    相比大陆诸城,海岛城环境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渔民、商贾、修士家族与隐士散修混居其中,明争暗  斗,局势混乱不堪。邪修极可能借此浑水摸鱼,暗中发展势力。

    从其他队伍中还有不少元婴修士,便可见海岛城任务的复杂与危险性非同寻常。

    林讷行四人要去的海神岛,相较于其他海岛城来说,已经是局势相对明朗、派系简单、危险系数也较低的一个,算是此次海岛任务中较为稳妥的一处。

    一路无话。到达海神岛后,四人将小型飞舟停靠在一处隐蔽的海湾。

    下了飞舟,陆玉韬侧身挤开沈谦语,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正是他从前帮林讷行迁居时所用的空白画卷。

    他展开画卷,指尖灵力轻点,飞舟便被收入其中。将卷轴卷好,他随手放入袖内储物袋,才挑眉看向几人,轻快道:“未免发生意外,飞舟暂且由我保管,任务了结后再归还宗门。”

    沈谦语淡然道:“你决定即可。”

    陆玉韬才不管沈谦语说些什么,只看向林讷行,眼角微扬,似在等待她的回应。

    林讷行心中无奈,只得颔首道:“那就拜托陆师兄了。”

    温蔚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唇角微抿,并未多言。

    雾气从海面缓缓升起,如纱如缕,逐渐遮蔽了远处的天际线。潮水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天色从灰白逐渐转为深灰,最后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分不清天与海的界限。雾气中传来低沉的海浪声,却显得格外空洞。岛内与岛外,似是形成了两个世界。

    随着雾气加重,天色迅速变暗,夜幕提前降临。

    四人站在海岸边,感受着雾气带来的潮湿寒意与似有若无的血腥气,神情都有些凝重。这场雾气,显然并非自然形成。

    怀着警戒,几人缓缓向着从海岛内部传来的光源方向靠近。

    “何人擅闯海神岛?!”一声怒吼从雾气中传来,紧接着数道寒光破空而至——银色箭镞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携着凌厉的劲风直逼四人面门。

    沈谦语和温蔚立时拔剑相抗,将袭击尽数挡下。然而,对方的攻势并未停止,雾气中还隐约可见数道黑影在迅速逼近。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光源处传来:“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擅自闯入岛内?”他的声音一出,双方对抗霎时暂歇。

    林讷行主动上前一步,拱手道:“我们是凌霄宗弟子,听闻海神岛有一种稀有灵植,因此特来此处寻找。方才天色渐黑,我们几人不识路,这才循着光源来到了这里,却不想闯入了禁地,这才发生了误会。”

    那人目光锐利,上下打量她一番,怀疑道:“你的修为似乎并不高,为何是你来说话?”

    林讷行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坚定道:“只因这种灵植是我绘符所需,两位师兄皆是陪我而来。至于阿蔚,则是我的好友,亦是因为担忧我的安全,才一同前来。”

    温蔚闻言,也立刻退到她的身侧,警惕地看向对方:“若阿行有任何闪失,凌霄宗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那人见几人神情坦然,站位中透出来的关系的确不似作伪,便信了几分。他又问道:“你是要寻何种灵植?”

    林讷行眉头轻蹙,略带歉意道:“这……实不相瞒,我并不知它的名字,只是在一本古籍上偶然看到,说是在海神岛附近发现。本来我已将灵植的特征描摹下来,却不想在来的路上一时疏忽,将摹本丢失到了海里。”

    说罢,她眼波微转,带着一丝羞涩地瞥了沈谦语一眼。沈谦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前方诸人,不动声色地站到林讷行身侧稍前的位置,隐隐将她护在身后。

    她接着道:“如今我也只好凭着记忆再重新绘制一幅,只是还未曾有充足的时间将之绘来。”

    那人见此,与身边人低声耳语几句,随后道:“此地虽不是什么禁地,但近日岛内将要举行祭祀之礼,故而外人皆不可靠近。你们既是远道而来,不如先随哞哞离开此处,他会带你们去客舍安排暂作休整。”

    林讷行歉然答道:“是我们失礼了。”沈谦语和温蔚也随之拱手一礼。

    只有陆玉韬仍神在在地落在三人后面,似是因为有些不满林讷行刚才的神色举动而生闷气。

    哞哞看起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得了那名年轻人的吩咐,便来到几人跟前,好奇打量几眼,才道:“你们跟我来吧。”

    路上,林讷行对哞哞温声道:“不知小君为何叫做‘哞哞’?”

    哞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因为我生下来就力大如牛,母亲便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林讷行含笑点头:“原来如此。真是麻烦哞哞小君了——不知为我们几人安排客舍,是否会耽误小君准备祭祀?”

    哞哞摇头道:“祭祀还有一段时间,且我也只是和康大哥他们一起巡逻护卫,并不会耽误。”

    他见林讷行眼神始终温和,便压低声音,严肃提醒道:“一会儿到了客舍,你们在夜里可千万不要随便乱跑。若是打扰了祭祀流程,海神会降下诅咒的,严重的甚至会当场毙命。”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声音更低了几分:“你们可别不信。从前有个散修,本来在岛上已经住了好几年,结果有一回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在祭祀的时候闯入海神祠,瞬间就被海神撕成了碎片,血肉溅得到处都是……”

    林讷行面露怜悯,轻声道:“真是可怜人。”随即又向哞哞郑重道,“我们身为宗门弟子,定然不会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来,还请小君放心。”

    到了客舍,已是位于海神岛港口附近。

    哞哞停下脚步,对几人说道:“为防止发生意外,在你们进入客舍后,我会在客舍外围启动阵法,暂时监控你们的出入。这阵法是康大哥亲自布置的,还能防御风暴,连海神都认可的。

    “至于你们要寻的灵植,白日里再寻也不迟。且明日还有早市,你们也可以去碰碰运气。你们放心,只要不做什么坏事,我们是不会监视或者窥探你们的具体行为的。”

    说着,他朝林讷行眨了眨眼,露出几分顽皮的笑容,低声道:“方才我都注意到了,你跟——”

    不等他说完,林讷行伸手轻轻掩住他的嘴,眼含羞涩地轻声道:“小君,非礼勿言呐。”

    哞哞会意地点点头,狡黠一笑,转身离开了。

    等哞哞走远,几人才恢复了神色。沈谦语取出法器布下结界,随后肃然道:“这个海神岛,似乎还有隐秘。”

    陆玉韬却只是眉头深锁,没有搭话。

    林讷行思索一瞬,轻声道:“两位师兄可能看出,哞哞所设的阵法效用究竟如何?”

    沈谦语摇了摇头,凝重道:“我只能感知到的确是有禁制的存在,倒是不确定是不是阵法。”

    林讷行见陆玉韬始终不言语,便忍不住关切道:“陆师兄?”

    陆玉韬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只低声道了一句“无事”,便转过了身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人见状,也就不再强求他。

    温蔚沉吟片刻,谨慎道:“这个海岛的隐秘之处不少,贸然动作反而会让我们更加被动。看来,或许真要等到明日再探。”

    几人正欲商议接下来的计划,林讷行却忽然感到神魂深处传来一阵强烈的波动。她心中一凛,好在为了以防万一,她在飞舟上时就已经刻下了禁符,能够帮助她勉强压制住这股异动。

    尽管如此,她隐在长袖下的指尖依然因此而微微颤抖,眉间也不自觉地蹙起。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传来温蔚的低语:“小心,有动静。”

    沈谦语剑鞘微抬,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身形微错,已悄然挡在林讷行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林讷行强压下心头不适,凝神戒备。然而,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黑影骤然撕裂空间,裹挟着咸湿的腥风瞬间将她兜头罩住,掳掠而去。她只觉眼前一暗,整个人已被卷入森寒涡流。

    温蔚离得最近,眼疾手快,猛地抓住林讷行的衣角,却也被那黑影一同卷入。两人的身影瞬息消失,只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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