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没有一丝风吹,山林里的鸟兽热的都停止了鸣叫。

    但从济州通往武都的官道上还是人影重重,多的是行商赶路之人。

    人群之中有一队伍很是与众不同,不说这前后雄壮的护卫,就说中间由四匹雪鬃马拉着的那辆朱红色的马车,在这官道上也很是罕见。

    用的起这种规格马车的定然不是寻常人家,旅人们都自发退至路旁,让这支队伍先行。

    有见多识广的商人注意到了马车上的家族印记,认出了这是武都杨家的马车,转头与同行的伙伴轻声低语。

    “杨家?哪个杨家?”

    “吏部侍郎杨颂杨大人家,也只有三品大员府上才能用这种规格的马车。”

    “哦~,是那个杨大人呀!”

    吏部侍郎杨颂可是传奇了几十年,在未进考场之前他家里只是薄有几亩田产的农户,没想到考场上一飞冲天,十八岁成为圣上钦点的探花郎。

    殿前春风得意不提,没过多久又娶了季太傅的千金,从此青云直上,一路位至三品侍郎。

    多少年过去了,杨颂都已是当了多年祖父的人了,但他年轻时的事迹还是为众人乐道。

    当年杨探花御前所说的那句:“愿为社稷之臣,效忠国家,利济苍生,虽万死而不辞。”至今还有很多读书人将此奉为圭臬,用来勉励自己。

    车下的行人在感慨,车上的杨如月在感叹。

    只不过她现在还只是个五岁小童,心里想法再多,面上还是装的一片纯真,毕竟这车上还坐着那位来接她姐弟二人的二伯父。

    杨如月本名乔月,一名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一个寻常的凌晨,二十五岁的她在网上与人激情对线时太过激动猝死了,而后胎穿成了大临国济州万户县县令的千金。

    虽然没听过历史上有大临国,但不影响她明白自己是穿到了封建王朝。

    可能很多人觉得穿到古代很好,凭借自己头脑里的知识,不说成为技术大拿,混个才女的名头肯定是轻而易举。

    到时候世子王爷任选,勾勾手再去跟皇帝谈恋爱。

    但乔月猝死前已经25岁了,意识到自己穿越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她在男女平等了几十年的社会之中尚且需要为了维护女性权益苦苦发声。

    现在身处这吃人的封建社会里,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今后的命运。

    幼儿的思绪尚不连贯,在她还小的时候每天清醒的时间都不长。

    但每次有意识的时候,她的脑子里闪过的画面的就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畸变的脚和佝偻的背,还有曾经读过的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诗…

    不说假话,在她还是幼儿的时候每次哭泣基本上都是自己给自己吓哭的,每每想着想着就能默默流下泪来。

    不过后来观察到她那个双胞胎弟弟每次哭出了声之后大家都哄他去了,她这边衣服都哭湿了还没有人发现,她就也开始扯着嗓子嚎。

    后来慢慢感受到爹娘的爱护,她才觉得日子有点盼头,起码看起来不像是会将自己嫁给老头子换利益的样子。

    她打算好好筹谋筹谋,未来就靠着咱这县令爹,她在这万户县里应该也能过好日子。

    等她长大了她预备开个善堂,为无处可去的女性提供一处落脚之地,也给无技傍身的女性教授生存技能。

    想明白了这些,在面对比自己前世年纪还小几岁的便宜爹娘的时候,她就自然多了,也不故意尿她们身上了,都是能给笑脸就给笑脸。

    看着都凑在自己身边逗自己笑的爹娘,再回头撇了一眼在奶娘怀里埋头大睡的弟弟,乔月在心里念道:对不住了老弟,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仗着自己身体里成人的灵魂,乔月,也就是现在的杨如月的生活可谓是风生水起,尤其是在傻弟弟的衬托之下,自己简直就是爹娘的心肝宝贝小棉袄。

    弟弟撅着屁股抓泥巴的时候她可是乖巧的在帮着爹爹晒书呢;

    弟弟在爬院门口那棵歪脖子树的时候她可是捏着小手帕在帮着练武流汗的娘亲擦脸呢。

    看着弟弟被便宜爹爹拿着柳条抽的时候,她在心里默念:对不住了老弟,世子之争就是这么残酷。

    实在是这个社会对男性太包容,你姐为了今后的幸福生活,只能生命不息攻略不止!

    柳如月本来以为日子就会按照她预想的样子这么过下去,没想到姐弟俩五岁生日刚过,家里面就来了一位素未蒙面的的二伯父。

    二伯父进门后没有多寒暄,喝了两口茶就拉着便宜老爹进了书房,两人把门一关,密谈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便宜老爹不只是个县太爷这么简单。

    便宜老爹名杨昭,是这大临国三品吏部侍郎杨颂的嫡次子,家中行三,中间有个庶出的二哥,就是此刻坐在马车里的二伯父。

    上头还有一个嫡长兄,这位大伯父现任正五品户部员外郎。

    二伯父此次来济州,就是奉了武都那位三品大员的祖父之命,接姐弟二人回家的。

    杨如月想,这位祖父跟便宜老爹的之间肯定有些问题,不然为什么她都五岁了她爹都没告诉姐弟俩武都那个杨家的事情。

    倒是外祖父家的情况自己清楚,便宜娘是武将纪家的女儿,外祖父一家都在边关镇守,逢年过节还会给一家人寄东西过来,她就收到过一块完整的鹿皮,便宜娘不仅给她做了鹿皮靴,还给她做了鹿皮夹袄。

    纪家的事情便宜娘给姐弟二人讲过,但便宜爹从不开口说杨家的事情。

    之前杨如月一直以为祖父祖母早已经不在了。

    不过现在她是小孩子,没有人会正经跟她说什么。

    也不知道二伯父跟便宜爹谈了哪些,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姐弟二人跟着二伯父上了回武都的马车,还是急急忙忙上的车,都没给姐弟二人留多少跟父母告别的时间。

    杨如月也没能打听更多的情况,对武都那个杨家的情况基本上就是摸瞎。

    刚才那点消息,还是上了车之后从二伯嘴里套出来的。

    但是现在自己要去祖父祖母手底下生活,离开攻略了五年好感度拉满的便宜爹娘,谁知道她今后会过什么日子啊!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能再给自己吓哭。

    幸好她是胎穿,现在才五岁,起码还有十年时间可以筹谋。

    既然换了一个自己熟悉的环境,那么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摸清楚情况,尤其是杨家有话语权的那些人的情况。

    还有一些问题也需要搞清楚,这关系到自己在武都的生存之道。

    比如她和弟弟出生五年杨家都没来个人看一看,为何现在会接二人去武都?

    还有父亲和祖父祖母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祖父祖母对姐弟二人又是何态度?

    这一桩桩一件件,自己都得早点弄明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理清楚了思绪,杨如月在去往武都的路上都在积极发挥。

    现在她能接触到与武都那边有关的人就是这位从天而降的二伯父,得先跟二伯父搞好关系才能打探出更多的消息。

    二伯父并不严肃,相反一直是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

    杨如月仰起头故作天真的问他:“二伯父,您来接我们姐弟二人需要花那么久的时间,您的上官怎么会准您那么久的假呀?”

    这是杨如月感到疑惑的地方,难不成是二伯父正好外出办事所以顺路接了二人?

    看着面前疑惑的小脸,杨维笑着逗她:“那当然是因为二伯父没有上官,没有人管着二伯父,二伯父厉不厉害?”

    “厉害!”杨如月重重的点头附和。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面前一脸崇拜的小丫头,杨维开心的大笑起来,也更有了逗她的心思。

    “二伯父还有更厉害的呢,家里的生意都是二伯父在管,咱家有各种铺子,等到了武都,二伯父带你去逛,你看上什么就可以拿什么,二伯父都送你。”

    瞥了一眼身旁眼睛都亮了的傻弟弟,杨如月脸上故作心痛,嘴上却道:“二伯父赐不可辞,但家里还要做生意,我就只选一样就好了。”

    边说还边举起一根手指头强调。

    杨维看她这个样子,笑得更大声了,连声说好,夸她懂事。

    那当然,贪心是个贬义词,小孩子不懂得克制看到什么就要什么大人虽然可以理解,但是这么小就懂得不贪心的小孩子才更讨人喜欢。

    不过让杨如月感到惊讶的是,听二伯父的意思他并没有入仕,而是负责家族的生意。

    封建社会重农抑商,仕农工商四个等级中,商人地位可是最低的,没想到祖父居然会允许二伯父去做生意。

    但是换个思路,钱财不管在哪种社会都异常重要,钱财铺路,财可通神之说可不是夸张。

    这么想来,自己这位祖父不囿于世俗成见,准许自己儿子经商,观二伯的模样,也并不觉得自己经商就低人一等,想来杨家人的思想并不顽固。

    再有一个,自己这位素未蒙面的祖父能权财两手抓,想来也是个有野心有成算的。

    根据推断,祖父的形象一点一点勾勒在了杨如月心里,她还需要摸一摸祖母的底,武都的杨家那边,祖母作为女性当中的最高话事人,杨如月估计自己以后跟她打的交道最多。

    也只有攻略了祖母,她在武都的杨家才能站稳脚跟,以后她想要做什么也才能便宜。

    仗着自己是个五岁小孩,杨如月撒娇卖萌时不时再装一装体贴懂事,哄的便宜二伯父对她喜爱异常。

    眼见二伯父这边攻略的差不多了,杨如月眼珠子一转,开始假装自己做噩梦。把梦中惊醒默默垂泪这类把戏用了个遍。

    二伯父心疼她,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杨如月从二伯父嘴里把杨家打听了个遍,后来连二伯父家的三堂兄七岁了还尿裤子的事情都知道了。

    为了维护自己儿子的脸面,二伯父还是悄悄跟她咬耳朵说的这个事。

    杨如月当时正在假装哭泣默默流泪中。

    二伯父靠近她,在她耳边悄悄说:“月月,二伯父家那小子就是因为小时候哭多了,七岁的时候都还在尿裤子呢,月月可不要再哭了哦。”

    正在装哭的杨如月被雷的外焦里嫩,我要不是二十五岁我就真的被你骗到了耶。

    雪鬃马速度很快,从济州启程十五天后,武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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