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响,屋内并无人应答,仍是只有一把柔和的歌声。

    周颠又说了一遍,还是没人理他。

    “岂有此理,屋内明明有人,干嘛只顾着唱歌,又不说话!”周颠性子急躁,直接推门,杨逍一惊,想要拦他,已是不及,周颠已大步迈进去了。

    里面有个小庭院,四处都摆满了竹笼、竹筐和簸箕,里头装满了桑叶,一个驼背的老婆婆正在饲蚕。

    但她只是哼着歌,对众人看也不看。

    杨逍向她恭敬一揖,说道:“这位老人家,在下杨逍,冒昧打扰。我们是外地来的,想找你问路。”

    老婆婆这才抬起头来,杨逍看到她的脸庞,不由一愣。

    这个老婆婆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满脸皱纹,脸型较长,下巴尖锐,眼睛突出,呈杏仁形,鼻梁又挺又直,让人联想到骏马的脸。一头浓密的白色长发,波浪卷曲,犹如未经修剪的马鬃,随风飘逸。

    杨逍见此人形相极是怪异,心下不由一突。

    老婆婆见惯不怪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长得这么俊的少年……可惜……可惜……”

    杨逍奇道:“老人家,你可惜什么?”

    老婆婆仍是不住摇头叹气。

    杨逍疑惑不解,又问:“老人家,请问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做琅环树洞的地方?”

    老婆婆眸色沉沉,良久,才伸手指了指杨逍的胸口,道:“在你这里。”

    众人见她说话颠三倒四,都莫名其妙。

    晓芙环顾四周,只见桑叶下养的竟然都是金蚕,就连吐的丝都是金色的,道:“老婆婆,这些金蚕宝宝又肥又胖,好可爱啊。”

    老婆婆听得晓芙夸赞,脸上泛起一丝得意之色,摸了摸手中的金蚕,似乎很是爱惜,淡笑道:“它们顽皮得很,刚才有三只偷跑出去了,喜欢作弄人。”目光在晓芙的脸蛋上扫过,怔愣了下,声音微微一颤,道:“啊,原来是你。”

    晓芙奇道:“你认识我?”

    老婆婆轻斥:“几个丫头,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晓芙道:“什么?”

    老婆婆道:“牛儿慢悠悠,狼儿踏青丘,花儿笑颜开,草儿轻点头。生灵皆有情,同在天地游,莫要起纷争,逍遥乐不休……”

    她说话没头没尾的,大家都以为她是老糊涂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众人只好离开那屋子。

    刚出门口,老婆婆从后追来,将晓芙拉到一边,小声地说:“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晓芙问道:“老人家想让我做什么?”

    老婆婆凝色道:“你去帮我把那三只金蚕宝宝找回来。如果路上有熟悉的人叫你,不要回头。”

    晓芙更是一头雾水,正欲追问,她已转身回入竹屋,关上了门。

    这个村庄里的人,处处透露着怪异。

    三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街口拐角,前方隐隐传来断续的铃声。

    只见一队身披白色长衫,披头散发,似人像鬼的怪物,排着纵队,颤颤颠颠地趔趄而行。打头的一个道士左手执锣,右手持铃,每走一段路便敲一下锣,摇一下铃,引领着这支古怪的队伍前行。

    晓芙吃惊道:“这是什么?”

    那道士一边敲着锣,一边叫道:“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杨逍拉着晓芙和周颠避让一旁,低声道:“应该是赶尸。”

    “赶尸?”晓芙悚然一惊,又问:“什么是赶尸?”

    杨逍道:“是一种古老的民间习俗。人在外乡死后,为了让死者的□□和灵魂回归故里,死者的家属会聘请懂得赶尸术的道士,去远方将尸体带回家乡安葬。”

    “原来如此!”晓芙豁然明白,远远瞧去,仔细一数,那队尸体一共有七个人。

    这个村庄本身就已经够诡异了,现在还来了个赶尸人,真让人寒毛直竖。

    周颠道:“这里的人讲话句句不搭边,比我还要颠三倒四,不知这个道士会不会正常点。”

    他也不怕忌讳,直接冲到路中央,伸手一拦,问道:“老道士,先别走!我来问你,你知道琅环树洞在哪里么?”

    那道士撩起眼皮看了周颠一眼,又看了看杨逍和晓芙,道:“贫道奉劝你们一句,什么地方都别去了,赶紧走吧。”又指了指身后的尸体,警告道:“这个村子邪门得很,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地睡死,我赶尸都赶不过来了。”

    杨逍微怔:“睡死?”

    道士点头:“是啊,你们想要保住性命,要么别睡觉,要么赶紧离开。”

    周颠急声道:“你就别故弄玄虚了!我们到琅环树洞是有要事要办,如果你知道的话,快告诉我们吧。”

    那道士道:“我是负责收尸的,别的事我一概不知。”见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不住摇头:“唉,明天又要来一趟咯。”说着,摇着手中的摄魂铃,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又走了一会儿,周颠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抬头一看,不远处有个水井,一个小男孩背对着他们在洗澡,用水瓢一瓢一瓢的往身上冲,周颠惊奇地瞧着,那个小男孩猛地回头看向他,脸上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周颠一怔,那小男孩突然纵身一跃跳进了井里。周颠吓得目瞪口呆,恍惚了半晌,惊道:“孩子掉井里去了!”马上冲了过去。

    杨逍和晓芙也是一愣,跟着他奔到井边,发现井里什么都没有。

    “周颠,你没事吧?哪有孩子?”晓芙诧异道。

    “但我明明看到……”周颠正说着,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笑盈盈道:“相公,到处寻你不着,原来你在这里!”

    周颠回头一望,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玉立亭亭,明眸皓齿,容颜娟好,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又惊又喜,叫道:“阿惠,怎么是你?”

    阿惠拿出一个风筝,笑道:“相公,你说今天和我去放风筝,现在风起了,我们一去玩吧!”牵了周颠的手,高高兴兴就跑了。

    广阔的草地上,周颠跑在前面放线,阿惠托着风筝在后紧随,欢呼叫喊声中,一只美丽的风筝飞上了蔚蓝的天空。

    “风筝飞上天啦!风筝飞上天啦!”阿惠拍手欢笑。

    二人相互偎依着,看上天上的风筝,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周颠陪着儿子在井边洗澡,父子俩人拿着水瓢互相泼水,打闹嬉戏,开心得不得了。儿子泼了他一身的水,周颠哈哈大笑,追着他挠痒痒,儿子笑着转身便跑,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到井里去了……

    那天,阿惠抱着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周颠!你还我儿子!”

    周颠悔恨交加,痛哭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不断地扇自己耳光。

    阿惠站起身来,拿起扫帚打他:“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周颠惊慌极了,知道妻子再也不会原谅他了,抱着头便跑。

    他拼命跑着,慌不择路,来到一片漆黑的森林,只见里头有一棵枝叶茂盛的古树,树叶闪烁着翡翠般的光泽,树干有一个大洞,他想也不想,就往树洞里面躲去。

    阿惠追到近前,不断喊叫道:“周颠!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

    周颠双手捂着耳朵,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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