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杨府。

    谷雨时节,杨二小姐及笄。

    府上张灯结彩,华灯初上。热闹了一整日,白日里宴请了京中大半贵女,入夜,杨府内部设宴。

    爹爹,娘亲,祖母,弟弟围着二小姐坐成一桌。

    杨静淑心喜,听着至亲之人的夸奖。

    爹爹对着她笑,夸她:“温婉娴淑,知书达礼。”

    娘亲瞧着她忍不住抹眼泪,感慨道:“女儿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就连平日顽皮的小弟杨允衡都不捣蛋了,安静了一整天,杨静淑觉得此时自己就是整个祈朝最幸福的女儿了。

    一家子,一桌子佳肴,其乐融融的聊天,未有一人动筷,他们在等杨家大公子,杨珞,他却久久未现身。杨懿行耐不住性子了,皱着眉问婢女:“珞儿怎么还未来?”

    “回老爷,大公子说他一会就来。”

    “一会就来?这是一会?”杨懿行甩甩袖子,拿起筷子做了决定:“不用等他了,吃吧。”

    母女俩面面相觑,祖母发了话:“懿行,再等会儿。”

    老太太开口了,杨懿行只得同意。

    没办法,民间谚语说得对,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祖母护犊子啊。

    也没办法,杨珞不想去吃这餐饭,碍于表面功夫,也只得硬着头皮去吃。

    “祖母,父亲,孩儿来迟了。”他一来,堂中笑声明显一滞,好像他是个外人打破了一家人的亲热。

    苏夫人殷勤地吩咐丫鬟服侍大公子,两个半亲的姐弟唤他大哥,他装作高兴,笑着落了座,顺口对杨静淑说:“妹妹,礼物已送到你屋中去了。”

    杨静淑乖巧地答了谢。

    父亲本就不满,见他态度敷衍,斥责道:“你倒是比我这阁老还忙。”

    他没有回应,祖母帮他说话:“珞儿初入大理寺,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道帮一下,这些日子都瘦了不少。”她慈祥地打量着孙儿,满眼慈爱。

    那事以后,杨珞消瘦了不少,老太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杨家名门世家,自曾高祖父至儿子杨懿行,出了三代阁老,位极人臣,族中子弟亦人才济济。孙子杨珞,三年前的榜眼,如今的大理寺少卿。

    虽是第二名,老太太心中更愿意相信孙子是第一名。

    不是状元不过是为了避嫌。

    这些年要说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只有大孙女早亡这一件事了。

    一桌子人,只有老太太和小孩是彻底放松的,其余人各怀心事。

    杨珞是不自在的,他向来不认苏夫人为母亲,亦觉得父亲和他们才是一家人,他能感到桌上气氛的僵硬。

    杨静淑也是不自在的,她有些怕不苟言笑的兄长。

    兄长玉树临风,名声在外,只对她一直疏离,不像是亲兄妹。

    今晚还有一事,苏夫人不得不提。女儿已到十六,该要考虑婚约大事了。

    知女莫若母,苏夫人亦知道女儿的心思。

    国公府世子欧阳信,与女儿青梅竹马,早已互通心意。

    做母亲的,她早就和杨懿行说过这事了。

    国公府确和杨家是有婚约的,难就难在这婚约是和大小姐的。大小姐逝世三年,婚约竟也不了了之。

    婚约是上辈人定下的,那这事还得老太太开口才好,苏夫人使了个眼色,杨懿行会意,向母亲请示:“母亲国公府世子长淑儿三岁,年岁上相好,世子品行端正,正巧与自家有婚约,儿子认为是淑儿的良配。”

    “唉……“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她知国公府的婚约本是和大孙女的,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一场瘟疫终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杨珈从小离京,不如二孙女与她亲近,可说到底还是杨家的孙女,老太太自是惋惜。但斯人已逝,需顾好眼前人方才重要,她说:“国公府的世子我识得,是个好孩子,即如此明日我便去国公府讲这事。”

    “母亲,这事也不必急,淑儿不过是十六而已。”

    “淑儿是不过十六,世子我记得十九了吧,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祖母说完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杨珞:“不像我家珞儿,过了双十年华还未娶妻。懿儿,你个父亲怎么当的。”

    杨懿行无奈,这事他属实际是上心的,奈何拗不过杨珞,说什么妹妹去世,他当哥哥的三年内怎能有喜事。想来如今三年已至,他也不想再依着大儿子了,便向母亲回话:“珞儿的亲事,儿子有了人选,沈尚书的嫡女可好?”

    老太太一连说了三个好。

    京中双姝,一杨一卢,杨指的是自家的静淑,这沈便是尚书之女沈俪。

    “母亲说好便是好。”杨懿行做惯了专横的大家长,完全不去过问儿子的意思。

    “珞儿你做好准备。”

    杨珞本就不喜,不喜妹妹死了父亲不悲,不喜杨静淑成了杨府的嫡女,不喜苏夫人替代了母亲的位置,不喜妹妹的婚约顺利成章的给了他人。父亲这时提这个他更气,顶撞道:“父亲可知,明日是阿音的祭日。”

    这话说得杨懿行脸一黑,沉声道:“事情已过三年,你非要揪着不放吗?今日是淑儿的及笄礼,你为何要说……”

    不吉利这三个字他到底说不出口。

    “珈儿她…”杨懿行一顿,说:“这事往后都不要再提了。”

    “不提?”杨珞苦笑。

    “阿音的事,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阿音可没死。

    杨珈的小名阿音,杨珞取得,意为“佳音”。小名起得好,她几次三番都死不了。三年前的瘟疫没杀死她,今日着箭没射死她。

    谁还不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呢?

    不过是差点死了,她一脚就踹开了木门。火冒三丈地拽着头顶的一把断掉的发兴师问罪:“谁放的箭!谁!”

    看到了肖瑾筠,两人大眼瞪小眼。

    他慌忙合上衣领,震惊道:“杨姑娘?怎么是你?”

    唐亦可摇头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她气呼呼地左顾右盼,瞪了他又瞪了唐亦可一眼,回敬道:“肖大人,怎么是你?”阴阳地告状:“小女子刚刚差点死掉。”扯着头发就开始倒苦水:“大人看我的头发,差那么一点我的脑袋就要被钉在那颗槐树上了。不是我福大命大,就是射箭的人有意取我头发,想和我当结发夫妻了。”

    差点死过的人,言语变得大胆。杨珈想通了,就算她是蝼蚁,也要爬到大象脚下,咬上一口。

    大不了被一脚踩死,反正死得快,不疼。

    唐亦可哈哈大笑,想不到这姑娘如此幽默,想她也决想不到射出去的不是箭而是肖瑾筠的暗器。想叱咤官场的御史大人被小姑娘调侃便更想笑了,他拿眼去瞧“结发夫妻”中的夫。

    却见肖瑾筠脸色唰得白了,愣在原地不得动弹。他在后怕,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悸,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明明不过几面之缘,明明她是杨家的女儿为何有这种感觉?为何要怕?为何总想顾到她?

    “伤着了吗?”他深深地盯着她,半晌后开口。

    杨珈努嘴,埋冤着说:“头发伤着了。”

    她想,难不成还是暗卫伤得她吗?暗卫,暗卫,于暗中置人于死地。她可不傻,有暗卫也是肖大人的暗卫。这事没完!她记仇!

    不过,肖大人也算半个熟人了,她直说:“哦,说到伤,确实还有一处。”话峰一转,现客套了一番:“早知道肖大人是管事的,我早来找你了。”她指了指膝盖:“请问有药吗?伤了好久了。”

    再没药,她这条腿可就废了。

    肖瑾筠看去,膝盖处渗出明显的血迹,黑红色,怕是化脓了。他蹙眉,上前一步俯身查看,又不好径直掀开姑娘的裤脚,愣愣地把手收回,他问:“疼吗?”

    杨珈点头,委屈十足:“疼啊,树枝直接戳进去了。”

    “自己可以上药吗?”他呼吸一滞,问她。

    “当然。”她点点头。

    肖瑾筠向后退半步去,让开了路:“姑娘坐榻上。”

    屋内设施简易,只有一张床塌。杨珈犹豫,怕弄脏了他的被子,转念一想自己全身又脏又臭,他脏床被子算什么?

    “啪嗒”一屁股就坐了上去,接过唐亦可手中的药。

    膝盖处有大量黄色的流脓,杨珈判断是真菌感染了。

    唐亦可:“哎呀,哎呀····姑娘你这伤······”

    “怎么?”杨珈紧张。

    “以后怕是要留疤了。”

    这人讲话急死个人,留疤而已,她不甚在意。换作现代,还会心疼自己半秒,到这个年代,腿上全是疤都无所谓。不能穿超短裤,不能漏大腿,管什么留不留疤啊。

    杨珈松了口气。

    意外地,肖瑾筠立刻接话:“别听他胡说,姑娘留不了疤。”

    杨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哦,这个无妨。我不在乎这些。”倒药前她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唐公子,这药是什么制成的?可以止血化瘀,杀菌消毒吗?”

    “姑娘大可放心,这可是专供宫中的,我的高祖父研制而成,经过祖父,我爹,我三次改良,你这伤不出一个星期绝对痊愈。”

    听着听着杨珈就张大了眼,对手中的小瓷瓶肃然起敬。

    小巧白瓶,集中医之精华。

    wow~这下她放心了,高低要以身试药,看看一个星期之后是不是会痊愈。

    红色的药膏涂上去,也没人给她说这是刺激性的啊?!

    疼死个人。

    杨珈后槽牙都咬烂了,将将没有喊出声来。缓了半天,憋出一句话:“这宫里的人都挺能忍疼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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