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兰想了想;

    “老奴多问姑娘一句,那上千两的亏空补上了吗?”

    “听姨娘讲,田亩卖了一些,家里东西也拿去当了一些;到底赌输了多少银子到底也不知道,我弟弟见识短,输了还不肯回来,总说下面会翻盘……”

    “赌坊做局,应该去衙门告他们,哪能听信他们胡开价?”

    “不能告不能告,人家手里有欠条,都是鹏举亲自画的丫,咱们如何去见官?那赌坊还要拉着我们去见官,不还钱就要把我弟弟抓起来;入了牢可就是戴罪之身了,这戴罪之身不能参加科考,那我弟弟的经济仕途就全完了;人家就吃准了我们要顾及名声,硬着头皮也得还!能怎么办呢,好歹都只有这一个兄弟,必定苦苦以他为法……”

    满屋子人沉默,像听故事一样入了神,苏锦只得好言宽慰;

    “这样说来,确实无法,只是以后再也不要去便罢了……”

    “可知你姐姐又为何事恼?”

    “家学关了,大姐姐要再聘先生,老太太不让;说是姑娘家识得字就够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姐姐满身才华就荒废了;最近总打骂丫头,苏姐姐可别去触她的霉头!”

    苏锦心里暗暗的发笑,什么满身才华;她愿意看老学究那副面孔吗?只怕是公子不来了,这满身的才华无处施展了!

    “宝珠表姐可好?”

    “她呀?”

    ‘噗嗤’,高双儿笑着比划起来,两只膀子抡圆了好像抱住一口缸。

    “她的腰有这么粗,姐姐说她好不好!”

    哈哈哈哈,满屋子婆子丫头笑起来

    苏锦笑着扑到林初兰怀里,林初兰也笑的不行。

    “可是你家伙食太好了!哎呦呦,看把姑娘乐的,多久没痛快笑过了!”

    说笑一会子,姐妹两约好了明日再见;林初兰边给苏锦收拾床铺,边絮叨;

    “姑娘只道不去便罢了吗?你不知赌的厉害,真的是一点都不能碰!你只当他能改,打我的话来,他这辈子都戒不掉。”

    “当真这么厉害吗?”

    “大凡赌的,有一就有二;输的时候磕头下跪,求爷爷告奶奶,看着可怜;但凡手里有钱,他必定还去赌,可知心瘾难戒;总想着下局就能翻盘,可知这是赌场下的套,都让你赢了,赌场做谁的生意去!多少人赌的眼红了,卖儿卖女,典妻还钱,把家产房屋地契都押了;乃至最后家破人亡流落街头,把命搭上了都不稀奇。这样的人连老婆都讨不到,好人家谁会把姑娘给个赌鬼;咱们府上原先夫人的小丫头燕红就是被老子赌输了钱卖了的,她到了咱们府上算是好命了;还有清清白白的姑娘被卖去脏地界,作孽啊,哎……”

    说话间给苏锦床上铺上一条厚棉巾;

    “姑娘夜里睡觉稳妥些,别乱动;咱们姑娘家的初来,勤换洗,干干净净的才不生毛病;你又爱洁净,所以啊,我又给你多缝制了些月事带,睡前我服侍你换了。”

    姑娘的初潮,既兴奋又臊得慌;害羞的不肯让人帮,直嚷嚷着自己来,谁都不许看。

    “姑娘跟我还不好意思,从你点点大的时候,我什么没见过。哎,来时腹痛、坠胀,还有腰痛、吃不下饭的,各样症状多着呢;再到生养,哎,女人家难呢,比男人家要多流多少血,吃上多少苦;”

    哪跟哪呀,就说到生养,羞死人了真是!苏锦忙捂住脸,连声让她别在说。

    “可知为女儿都要遭这个罪,夫人做姑娘的时候,每每来时,疼的脸苍白;怎知这症候又过给了你,等安顿下来,定要请个大夫诊治。”

    谈到这里,林初兰感慨;

    “这种事啊,都是为娘的一点点教;夫人若在,看姑娘不知有多高兴,只可惜……”

    “好好地别提这些,姨娘别惹我哭。我有姨娘,有姨娘教有姨娘疼,有姨娘帮我准备;不难过,咱们都不难过。”

    “是是,咱们都不难过,前面是刀山火海,我背着你过!”

    恁小的人,早早的没了爹娘,又宿在人家屋檐下,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酸!几句劝慰,反把林初兰眼泪生生劝了出来;

    “依姨娘看,他家这亏空还要典当东西吗?”

    “姑娘差矣;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知他家各个都是用钱的主;也就是他家老太爷在的时候风光过,从你那个不中用的姑丈就开始走下坡路;进来的少出去的多,家中又无男子撑门户;那赵氏一贯的要面子,最喜奢华不知减省,这些年都是吃老本和咱们姑奶奶的嫁妆;要我说急着找咱们要银子就是为了填补这亏空;他赌不赌跟咱们不想干,只是别惦记咱们的东西。”

    卸簪环,脱鞋履,篦头发;熏笼里再添块香料,叮嘱丫头们别睡的太沉,听着点姑娘的吩咐;林初兰安排妥当后,把一个小暖炉塞到苏锦怀里。

    “放肚子上暖着,会好些。”

    苏锦莞尔一笑,拉着她的手甜腻腻的喊

    “娘~~~”

    “你是我娘。”

    苏锦抱住愣住的她,惹得林初兰热泪滚滚而下

    “你是我的命。”

    英若男把园子逛了个便,现在坐在假山上亭子里想办法;从苏锦搬走,已经三个月没见过了;三个月哎,已经打破历史记录,比母亲关禁闭那次还长,过分了昂!

    哎!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该想个什么办法能见上一面呢?

    “姐姐。”

    英凯旋稚嫩的声音叫醒沉思的英若男,小鬼头又来缠人,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见他就烦!

    “别跟着我,跟着你的婆子呢?找丫头们,别处玩去!”

    英凯旋整日粘着她要出去,耳朵要听出茧子了,这次来肯定还是这事,说着英若男准备开溜。

    “姐,你别走,你走我就告诉母亲;母亲正在为请不到好先生的事烦恼,我告诉她她准罚你。”

    靛青底五幅棒寿团花玉绸锦袍,头戴抹额;粉嫩的肤色、精致的五官像个姑娘,肉嘟嘟的小脸让人想捏一把;一本正经的背着收,到把英若男唬住:

    嗐!这小子能耐了,敢威胁本姑娘他姐姐我!看姐姐我怎么摆弄你,英若男从假山上蹦下来;

    “凯旋,读书可苦了;三更起床五更睡,除了除夕、月圆平日都没有休息。书背的不好,学究要打手板、罚抄书、站墙角……,弟弟啊,人生烦恼识字始……”

    英凯旋被这一通吓,竟然哭了起来;

    “姐,我不想读书了;像你这么说起早贪黑,我岂不是没时间玩了。”

    说毕哇哇大哭;

    “你要帮我啊……”

    眼泪鼻涕往英若男身上蹭,英若男最烦他哭;可看他没出息的样子,又想笑;几句话就唬住了,姐姐这到底比你多吃几年饭!

    “你一个爷们,还哭鼻子;你就该跟父亲去战场,留在家里丫头堆里长大没一点阳刚气。”

    英若男边说边用指头戳他的头,把英凯旋教训的服服帖帖;

    “你就是这样教你兄弟的?”

    肖木兰带着婆子丫头们把姐弟俩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急赤白脸的开骂;

    “前几日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今儿就开始挑唆你兄弟;英若男,你自己不读书,拐带着你弟弟也不上进;我让他上学难道是害他吗?”

    “母亲真是,男孩子认得兵书就行;那书饿时不能充饥,寒不能取暖;整天之乎者也的,隔八百里都能闻到酸臭味……”

    “给我闭嘴!那书是你父亲让学的,他的信还是你读的。”

    “父亲也有不对的时候,母亲就应该劝解;母亲当年也没读书,练得一手好枪法,习得一身武艺;怎么到我们就非得读书了?”

    英若男的巧嘴上下翻飞,左右都是她的理。

    “姑娘快停了吧,夫人这几天为将军的事情日夜烦闷,姑娘别添乱了!”

    张妈妈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小姐呦,快别说了,赶忙制止英若男的‘能言善辩’;

    肖氏火冒三丈,已然气急了,消瘦的脸颊气的发白;

    “我说你一句,你有百句等着我;哪天不气我,你就不自在;罢了,你也是不中留;明日起哪里也不许去,但凡让我知道你又跑出去,你身边的丫头婆子全部换掉;别跟我瞪眼睛,你看我敢不敢,仔细你的皮!”

    肖氏发狠,这次必定要治她一治;这下可戳了老虎屁股,轮到英若男急了

    “母亲每次都是这样,说不过了就把人扣在家里;我哪里错了,你既看我不顺眼,就把我送父亲那里,咱们两个都清净!”

    肖木兰最知道自己姑娘的七寸,能打能骂,就是不能箍着。她不睬无理取闹的女儿,指着舞剑和英若男的奶母窦妈妈吩咐;

    “把她的男装和兵器都交出来,你两个是她的‘知心人’;她若还有下次,我第一个罚的就是你们。”

    又对着李妈妈讲;

    “今儿起,把凯旋身边小丫头、小厮都换了,你只管盯着;还有带着他野马一样疯跑的、讨好他带外头东西给他玩的,先报给我再撵出去!”

    见夫人发火了,众丫头婆子们齐齐下跪唱喏;

    英若男气的大喊大叫,英凯旋哭天喊地,吵的肖木兰头脑要炸裂一般;

    “两个冤家,都是我欠你们的;把你们全须全引的交给你父亲,我出家做姑子去,落得个清净。”

章节目录

锦水东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携琴载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携琴载酒并收藏锦水东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