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愕然,见她不再追究,有人暗自松气,有人愤懑不满;尤其是苏文茵,一贯的没主意,这次却异常坚定,林初兰也是不答应。

    “不行,你不知这里轻重,这事由不得你,不能搪塞过去断然要找回来。”

    “姑娘糊涂,那可是夫人给你准备的,不是银钱能买来的;何况那床有万金之值,就算咱们现在拿着万金也买不到这样的好东西了;你下月出阁,就是充数也现时也找不到啊……”

    都别急,苏锦自有主张;

    “我在这里叨扰多时,乍来府里,和家中多有不同;我心知长辈们仁厚,有看不过去的也都不说;苏锦感激府上的收留,请看在我即将出阁的份上,也请诸位长辈姊妹多包涵。”

    苏锦说着给赵氏屈膝做福问安,高盼儿没想到她会轻轻放过了,看她又请安又道歉,只觉得矫揉造作;况且最烦苏锦那张能言善辩的嘴,斜立着眼睛生出许多不耐烦。

    “我姑母软弱嘴笨,心地却是最善的;不过是看我孤苦无依,又即将出阁,多偏爱了一点;若说真金白银的东西,都留给了这府上,以后都是高家的;我带走的都是我自己的,老太太尽管派人查验。”

    转而握住苏文茵的手;

    “姑母糊涂,我一个马上要出阁侄女能跟你多久,以后给你颐养天年,服侍你百年身的还是鹏举表弟;若因为一张床闹得你们母子失和,我又怎能安心出阁;姑母就依了我,不要追究了吧!”

    一席话让苏文茵泪流满面,她的识大体,她的懂事,她的委曲求全,在高家人眼中却只是暗自松气。

    “我儿我儿,都是为了我,整日闷在屋子里怕惹麻烦,如今嫁妆丢了也只能忍气吞声,才来几日吃尽了人情冷暖;姑母无能,你跟了我没过几天好日子;即是你的东西,你不愿追究,姑母就听你的。”

    抚了抚苏锦的鬓角,摸了摸才簪了的髻,心中无限感慨;

    那就是不追究了?不追究就好,就好,哈哈!

    听到这里高鹏举的眼珠子转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只一样;”

    苏文茵清清嗓子,高声说予众人;

    “侄女出阁,交给我保管的家私却被我给弄丢了,于情于理都该赔;现在或买或打都来不及,那么就把我的拔步床抬了去。”

    又是一片哗然,柳氏第一个不答应。

    “那是我家的东西,要给也要给盼儿,怎么能给了外人……”

    “报官!”

    “换锁!一日十二个时辰,片时片刻不许离人,有贼只管先打死;若再丢东西,谁都不要同我分辩,只去报官;那衙门里的刑具不是玩的,站笼、木钩子、手镣脚铐,只管去试试!”

    一番话,众人无言以对;

    “就用我的床,谁敢阻拦,即时即刻报官,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苏文茵极少发威,这番说起狠话,众人都吓的不敢做声;听到刑具,高鹏举更是心惊肉跳,冷汗直冒;如此不留情面,噎的柳氏愣住;看到这里,大局已定,又不报官又不查账又无损失,赵氏终于说话了。

    “慢说侄小姐,就是寻常人家,姑娘出阁没有床那是个笑话;夫人的床是自带的嫁妆,给了苏姑娘再好不过;此事合该如此,其他人莫要再言语;”

    一言呵止不识抬举的柳氏,转而指责高鹏举。

    “你外头还有多少坑要填补,必定要说清;今晚你到祠堂,给你祖父、你老子说说,你究竟学了些什么;若还不悔改,就不要出来;不许探视,不许给水米,有不怕打折腿的,只管去。另外《孝经》抄了送给你母亲,给你母亲磕头赔罪,都听清了。”

    众人只有诺诺,高鹏举气的抓耳挠腮,柳氏也是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敢反驳,转而笑意盈盈的夸赞苏锦;

    “苏姑娘小小年纪有如此胸襟气度,我家的姑娘们恐怕是八百年也越不过。姑娘是有福之人,到了周家,也是他们的福气!”

    赵氏也算是有赏有罚,安抚了各方;全了苏文茵面子,又抬举了苏锦;是谁干的赵氏心里有数,总归是不要流失银钱,不要撕扯官司,不要闹出丑事,大家子的体面还在,局面控制住就成了,要的就是个息事宁人。

    高盼儿却不依,私下里抱怨祖母对弟弟和姨娘太严苛,对苏家姑侄又太抬举,把个床都给人家了。反被赵氏一冲‘她是夫人,也是苏老爷嫡亲妹子;那苏老爷的余威还在,衙门多少会给面子;真查出个子丑寅卯,那苏姑娘是外头人,带累的可是你!你也要学学那姑娘,器量要大!’;高盼儿被赵氏骂的哑口无言,对苏锦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反倒是高鹏举,因此罚抄罚跪,还被禁足,想赌又不能,手痒的不可名状;非但丝毫不感念苏锦不追究之恩,听到刑具吓的要死的惨相也没了,反而把自己的境况全赖在苏锦头上;又看到高盼儿被骂,便发狠要出这口气;

    “姐姐莫急,改日弟弟必定要她好看!”

    英府的角门闪了一条小缝,婆子压着嗓子呵斥金柝;

    “舞剑姑娘跟着姑娘出门了,你这表兄也别来找了,都三四回了。若遇上夫人查探,岂不是害了你表妹。”

    说罢就要关门,金柝嬉笑着脸,抵着门不让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孝敬妈妈的!妈妈可知她们去哪了?”

    “敢打听姑娘行踪,打断你的狗腿!走走走,哪来的外八路表哥,即刻回了夫人,要你狗命。”

    收了银子还拽成这样,老泼妇;哪里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金柝心里暗暗骂着,面上却是一脸堆笑,不敢得罪她。

    “粗鄙小人,如何能见得夫人。只因我姨母家中无男丁,只得央我前来给表妹送个信,老家的五妹妹要出阁了,还请府上告个假,允我表妹家去一趟。大门上的小厮,不是骂我,就是撵我;要不就哄骗我,再没个准话;这才走了妈妈的路子,妈妈心善,可怜可怜我这乡下人吧!”

    婆子被哄的很是受用。

    “那群猴崽子惯会糊弄人!可怜见你也是孝心一片;”

    “是了妈妈,小的不敢瞎打听,也不为难妈妈;只求妈妈把这份书信交与我表妹,这信上都说明了,她看到了自会求夫人;只这一桩事情,求妈妈务必通传。”说完又浑身乱搜,假装搜出来一些散碎银子给了守门婆子;

    “本打算这些盘缠留着回去,如今都给了妈妈,求妈妈可怜,再迟一些我那五妹妹该生孩子了!”

    “油嘴滑舌的猴儿,割舌头下地狱!”

    婆子眉开眼笑,一则看金柝说的着实诚恳可怜;二则还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就收下了这封信。金柝又是一番感恩戴德,祖宗菩萨的话。角门一关,转头就骂‘老不死的腌臜老婆子,收了钱还托大,叫你汉子吃醉酒打你’;这才悻悻离去,心里想总算了了一桩事,好向自家爷有个交代了;来了这么多趟,每次递不进去话;先被这边婆子骂,回去又被自家主子骂;王府人人都晓得的金柝大爷,可这段时间生生被穿够了小鞋,活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一日到晚没头苍蝇似的,无所适从,无事生非;外头多少议论你的,跟些狐朋狗党去了些什么地方,招惹了什么人;那周家公子榜上二甲,去了任上;你呢?整日胡混,我从多少人嘴里听到你,什么‘玉面公子’‘花枝先生’,可见你没少去花枝巷,你可真给老夫长脸!”

    凌修远气的吹胡子瞪眼经,把个凌平川骂的狗血淋头,凌夫人却看不下去了;

    “我儿也是三甲,天家和娘娘对我儿都是交口称赞;老爷都知道的,为何还怎么如此贬损自家孩儿。我儿就是生的好,男人在外头交友吃酒,多少有些年少轻狂,老爷年轻时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被自家夫人揭了短,凌修远气焰针戳的猪尿泡一般,一下子泄气了;又因为在凌平川在场,不肯下了面子,对夫人又气又不敢恼;

    “我在这管,你在这劝,还有什么用;干脆我丢手,全交给夫人;你可知那花枝巷是个什么地方,你问问他在那里做了什么?”

    凌夫人扑闪着眼睛盯着儿子要答复,因着几次吃了闭门羹,英若男左右不肯见他,便没有心情跟母亲调侃。

    “勾栏妓坊。”

    回答的相当诚实,可把凌夫人惊了又惊;待反应过来,指着鼻子骂;

    “啊!你个孽障,让娘娘知道了,你和公主的事罢了是小;万一若怒了公主,传到天家耳旁,你的前程功名还要不要了!”

    “谁说我要和公主如何,公主金尊玉贵,我如何匹配!母亲以后休要再提!”

    烦死了烦死了,回回把他和公主挂在嘴边,真是烦死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略说你几句就跟我急。”

    凌夫人上手赶着捶打凌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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