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县衙门口,苏景君捧着圣旨走到人群最前头,站在高处。

    “诸位稍安勿躁,听我讲两句,我是刑部侍郎苏景君,手里面是圣人的圣旨,命我等查清真相,还诸位公道。”

    人群安静了几秒就有人开始质疑。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们官官相护,说不准那狗县尉贪下的钱帛都进你们口袋了!”

    下面众人议论纷纷,频频点头赞同。

    一个穿着黑灰色麻布短衣的男子挽起袖子冲着众人舞动双手。

    “乡亲们,咱们今天就把这县衙拆了,要回这一年来我们多交的田税!那可是咱们辛苦钱啊!”

    “对。”

    “对。”

    百姓声音愈发高涨,开始朝着前方投掷手中之物,烂了的菜叶,臭了的鸡蛋,噼里啪啦从空中划过。

    暮拾见状忙上前护在苏景君身前,人群中有眼尖的人认出了暮拾。

    “大家停手,你们快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暮寺丞嘛!”

    “暮寺丞!”

    “这就是暮寺丞啊?”

    暮拾在人群中有不错的口碑也仰仗于他经常为百姓伸张正义,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编写过他的事迹。

    人群中即便有不知晓暮拾的,也有身边人喋喋不休的介绍。

    “你竟不知暮寺丞,两年前的提线木偶案子就是暮寺丞破获的,当时真的是人心惶惶啊,要不是有暮寺丞在,真凶就要逍遥法外了,该有多少无辜之人被流放啊。”

    不知情的人听完纷纷点头,脸上的急厉之色有所缓和。

    暮拾插手朝着众人深深鞠躬行礼。

    “诸位的心情我都理解,暮某定会不负乡亲们的信任,会给诸位以交代,给圣人以答复,还大家一个公道。”

    苏景君适时接着说道:“所以各位便散了吧,要是砸了这县衙能变出钱帛来补偿大家,我第一个将它砸个稀巴烂。”

    之前穿黑灰色麻布短衣的男子开始发声了。

    “乡亲们都听见了吧,我觉得这两位当官的说的有理,咱们走吧,给暮寺丞个面子,反正县衙就在这,要是最后给不出咱们说法,再来砸也不迟。”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离去,粗布短衣男子朝着暮拾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暮拾见此情景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苏景君,“师父,这贪墨的县尉现在身在何处啊?”

    苏景君摸了摸胡须,“已经押回刑部大牢审问了。”

    接着他盯着暮拾脸上的胡茬,温怒道:“你这竖子知道自己会身陷囹圄还去犯险!亏你能想到让小女帮你传信,他一个闺阁女儿哪懂得这许多,简直胡闹!”

    暮拾只是笑笑,“师父还是不了解您这女儿啊,她不似一般女子,还多亏我想到找她帮忙,这才有了转机。”

    苏景君撇嘴摇头,面露无奈,从怀中掏出此前的账册,扶着暮拾的肩背,“走,去刑部看看那万人唾骂的县尉,路上你与我细说说这本账册。”

    路上暮拾将账册中的条条证据指向一一道与苏景君听。

    账册中是折冲都尉严虎记录的这两年他押送上供税款扣下的钱帛情况,列年来,各地方的税款收齐后,都是各县留下自己所用的款项,其余上供到朝廷。

    而沿路都是由各个折冲府派兵护送,最后一环便是严虎所管辖的府兵。

    两年前圣人便颁旨取消没有田地的百姓的田税,只是并未交代好具体实施时间,只说让陆续改良,争取尽快全国落实此政策。

    于是便被有心之人钻了这漏洞,账册中竟然有六个县都是按照旧的税收政策征的税,他们自己将多出来的钱帛自留一部分,剩余的在严虎这一环节便扣了出来。

    而严虎的账册里详细的记录了那些被他扣出来的的钱帛的去向。

    他自留一部分,剩余的都交到了户部度支司郎中盛铨手中,虽然账册只记录了这一部分,但此前在陈叔的调查下发现除了这些远县有此情况,兴安城中的百姓这两年的税也都没免过。

    事实摆在这,直接经手的兴安县尉难逃罪责,而这绝不可能只是他一个小小县尉能贪得下的。

    需要有一个大前提在,就是兴安城百姓对税改的真实情况不知情,而税改情况是从户部的度支司发出去的,这背后必然要有度支司的参与才能进行下去。

    这个县尉和度支司郎中盛铨究竟有什么勾结需得细细审问才行。

    这边暮拾和苏景君前往了刑部大牢提审兴安县尉,另一边的苏千夕也没闲着,连屋也不回了,一直在内院亭子中等消息。

    嘴上说着不关心事情的进展,但还是派春醒出门打探情况。

    这会儿春醒已经带着消息回来了,得知聚众的群众已经离去,苏千夕长长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她就紧张起来。

    此前听柳乐乐跟她的描述,她只知道事关那个贪墨的黑心县尉,现下脑子中突然就闪过一个念头,这么大的事怎会是他一个人做的。

    暮拾回来后身处那样的困境,这背后必然有关大理寺的高官,但是大理寺接触不到这些钱帛。

    税收是流向户部的,户部必然有人参与,那现在的情形下,大理寺和户部若是联系到一块......

    这是个不好的念头,想到这苏千夕急忙吩咐春醒备马车,主仆二人急急忙忙出了门。

    府上马车已经都被占用了,没有多余的,苏千夕一刻不敢耽误拉上春醒便在路上跑了起来。

    春醒担忧道:“娘子,这样有失身份,哪有官家娘子在街上乱跑的。”

    苏千夕心中赞同春醒说的话中的一半,这样跑确实不行,太慢了,会赶不上。

    正巧街上有一男子骑着马从不远处奔驰而来,苏千夕顾不得许多冲到街道中间张开双臂拦马。

    男子被突然冲出的苏千夕吓了一跳,急忙勒紧缰绳,眼看马就要撞上苏千夕了,春醒一把将苏千夕推开。

    索性男子所骑之马及时刹住了脚,马儿被缰绳拽着高高抬起前蹄,停在了路上。

    男子厉声朝苏千夕喊:“不要命了!”

    苏千夕挡在男子马前,插手行礼,语气很急。

    “奴家实在有要紧的事,还望郎君海涵,愿以一块金铤买您的马。”

    男主听闻面露喜色从马上下来,“娘子可知你付这钱可够买下我这两匹马加上马身上这些行头的。”

    苏千夕点头,“我就当郎君同意了,烦请跟我这婢女回府领钱。”

    男子上下打量一遍苏千夕,“我凭什么信你?拿出点值钱的物件压在我这。”

    苏千夕想都没想从头上拔下一枚白玉芙蓉花步摇双手递上。

    “此物押给郎君。”转头看向春醒,“带这位郎君回府领钱。”

    说完话的苏千夕看着面前的马儿,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再次睁眼利落地抓紧缰绳跨上了马,目视前方。

    “驾!”

    春醒望着马儿远去,忍不住赞叹道:“我们娘子自小便会骑马了,这马骑得真不错。”

    那原主人疑惑道:“从小便会?看着倒是不太像,对了,这是哪个府的小娘子啊?”

    春醒撇嘴,领着男子往苏府方向走,“我们家娘子是刑部侍郎府的。”

    男子急忙点着头跟上,“啊,侍郎府肯定不能赖账,那快些去取钱吧。”

    有了之前迷路的经历,苏千夕回来后认真查看了兴安城的地图,她不知户部那个参与之人是何人,只能赌一把了,赌那有操作实权的度支司郎中。

    苏府离那郎中盛铨的宅院不远,苏千夕更是抄了近路,骑马先一步到了大理寺前往那郎中家的必经之路上,观察着前方的状况。

    而这条主街旁的一家茶馆二楼,两名男子正站在窗边同样观察着。

    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暮拾身边的侍卫,北夏和南冬。

    北夏注意到了街上的苏千夕,眼神一下亮了起来,一个劲地用手肘撞着身旁认真观察街道的南冬。

    “阿冬,你快看下面那个小娘子,那便是苏府的三娘子,咱们郎君最近对她的态度和以往大不相同。”

    南冬只是扫了一眼,继续认真观察着街道,“莫要胡说,做好郎君交代的事,你忘了上次你去御史台交证据结果却到了王满手里的事了吗?”

    北夏自讨没趣,扁着嘴靠在窗边,还是忍不住疑惑自言自语道:“这苏娘子怎会此时正好出现在这条街上?一会儿要是乱起来不会伤到她吧,我还是下去提醒她一下吧。”

    南冬平静说道:“来不及了,人来了!”

    北夏立刻朝远处看去,神色跟着严肃起来,手中捻出一颗珠子,对着对面楼下小贩摊子上的铜锣射了出去。

    铜锣瞬间发出洪亮的声响,苏千夕此刻也注意到了进入街道的黑红色的马车。

    苏千夕秉着宁可弄错搞出误会也不能错过的想法,拉动缰绳驭马来到街道中央,将马横在了街道上。

    二楼窗边的北夏不解地歪着头,“苏娘子这是要干嘛?”

    身边的南冬语气沉沉的,“应是和郎君料到了一处,来堵大理寺的人的。”

    只听楼下马背上的苏千夕大声对身边人呼喊起来。

    “我这里有一贯钱,想要的人聚过来,我们玩个游戏,拔得头筹者得!”

章节目录

本庶女乃剧情设计者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忽惜童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忽惜童怅并收藏本庶女乃剧情设计者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