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知不慌不忙的整理着自己的往日里喜欢的书籍,

    又整理着平日里的妆匣对镜贴花黄。

    “小姐!”

    丫鬟看着此时大祸将至却全然不知道小姐,

    此时不知该如何劝说,

    好歹金银珠宝,能藏一点到了北地还能好好的生活。

    “二小姐,请。”

    林乐知看着眼前的小厮,

    对于祖父派人过来毫不意外,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的去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相信此刻祖父也有时间等。”

    林乐知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继续着自己手边里的动作。

    习惯性的去妆匣里拿着什么,摸空了之后才反应过来。

    “二小姐,请。”

    小厮仍是机械的重复这那句话。

    “走吧。”

    “逆女,还不跪下。”

    林乐知看着高堂之上的林家众人。

    却再也不如往日里那般听话乖巧。

    “父亲说说,我哪里做的不对。”

    “你,你,”

    林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乐知,林家待你不薄,为何你却这般伤了大家都心。”

    “不薄,祖父说说怎么不薄。”

    林乐知的声音铿锵有力,那是第一次她为自己辩驳之时充满着力量,

    “是我游学的名头全部归于林君言那个草包,还是我故意被你们拖的不订婚事任人拿捏。”

    “亦或者是...”

    “乐知,你终究还是未能理解祖父的良苦用心啊。”

    此时的林家祖父又仿佛之时一个普通的长辈,而乐知只是那顽皮不懂事的后辈罢了。

    “祖父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林乐知第一次直视着面前人的目光,

    “祖父真的有将我与我的母亲视为林家人吗。”

    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林乐知自己都觉得好笑,

    “祖父你提起我与母亲,从来都是我们与林家。”

    “从未将我们视作一家人不是吗。”

    “那日我来寻问婚事的时候,”

    “您亲口告诉我的不是吗。”

    林乐知笑的很无辜,这个家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人意识到,

    每次在对自己谈起母亲的不足时,

    下一句话是便是,我们林家怎么样。

    自己长期的游历,终于换来了他们看到自己的机会,

    可听到的确是他们对于唯一坚定着支持自己游学的批判。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在思考者这段关系。

    林家究竟将她视作什么呢,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既然如此那我做的事情与林家又有何关系呢。”

    他们潜意识的离间着自己与母亲的情感,

    游学的事情功劳在林家,

    可若是没有母亲的苦苦哀求,

    更是借着娘家人的遮掩,才为自己寻求了这么一个渺茫的机会。

    若非自己真的能混出名头,怕不是一开始就被林家明码标价卖了,

    哪能的潇洒活到如今呢,

    可现在,在林家的嘴里,

    威逼者自己嫁给沈家的是母亲,

    支持者自己游学的确是父亲,

    何其可笑,若不是游学使得林君言的名声大噪,

    怎么可能会有人支持者自己的游学。

    “是不是你母亲前段时□□迫的你太紧了。”

    “祖父说过,不会有人逼你嫁给沈淮序那厮的。”

    同样的话术,林乐知已经无心在应付着面前之人的虚情假意。

    “祖父有什么需求直说便是。”

    可惜了。

    林阁老不知觉的感慨着。

    若乐知是男子,今日的林家何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若是没有出这档子事,她的命无论如何都要留。

    可惜。

    “你现在可知外人是如何谈论林家。”

    “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林祖父说的痛心疾首,仿佛这一切都是外人的污蔑。

    “既做的出,又何必怕惹人议论。”

    “还是祖父想让我一人承担着罪名。”

    林乐知当着众人的面直言不讳,让速来温和的林老爷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乐知,你要明白,这些都是林家为了你的游学,否则何至于清流百年世家做出这等之事,还要你的母亲。”

    “祖父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的吗。”

    看着威逼之下松口的林乐知,

    林老又恢复了那往日那般和蔼,

    “皇上并未真的想处罚林家,去认个错,到时候林家自会救你出去。”

    林乐知当然知晓皇帝并非想处置林家,

    林家现在站在的是三皇子党,

    只要有一个合理的替罪羊,

    此事便可了结。

    有什么比离经叛道的自己更好的替罪羊呢。

    林乐知闭上了双眼,一如当日她与眼中见面那天。

    众人等待着她的反应,虽说其实结果没有什么差别。

    “好。”

    再次睁开眼,林乐知答应了林家的要求,

    “作为交换,我要父亲休妻。”

    “想必养育了我这样的女儿,母亲也难辞其咎。”

    “只要父亲休妻,我自会到大理寺前去。”

    “哎,虽说你母亲对不住你,可毕竟这么多年。”

    林父还想说点什么,

    对上林乐知直愣愣的双眼,还是唤人拿纸笔写出休书。

    “乐知。”

    母亲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乐知,

    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将这两位带走吧,”

    林乐知意有所指,

    “时机合适,乐知自会前去。”

    并未理会林府众人,也是第一次没有注意所谓礼仪。

    林乐知泰然离去。

    上位者的生杀予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要皇帝不想处死林家,千千万万的借口都可以保下。

    林家不急,皇帝也不着急。

    让这风大些,到时候火才会更旺。

    林家卖官鬻爵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

    曾经泼在赵家的污水终是自食恶果。

    圣上虽下令处置林家,却迟迟未有动作。

    倒是有人怀疑,毕竟从林阁老退隐前,林家便一直清廉,这情况未尝不是陷害。

    林家的事情虽然按下不表,

    但是关于林乐知的风流韵事却是不断被提及。

    若是这么多年林乐知一直代替林家的君言来游学。

    那这么多年所谓的至交好友。

    流言蜚语传到赵衍舟的耳中的时候怒不可遏。

    谈论不了朝廷之事,便阴暗的揣摩着乐知的私事。

    “小姐,小姐,老爷说你不能出门!”

    看着怒气冲冲跑向房门却无功而返的只能不断生气的赵衍舟。

    云雀只能不断的安慰着。

    “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许是老爷与林老爷的计划。”

    “就如您与林小姐那样。”

    云雀病急乱投医的安慰。

    “对,一定是这样的。”

    赵衍舟自欺欺人的握着云雀的手臂,

    嘴里不断的重复着那几句话。

    “他们一定是一起计划着什么。”

    不断的洗脑自己。

    当留言已经发展到不可估量的时候,林府的大门开了。

    驶向大理寺的马车内只有林乐知与她的贴身丫鬟,无人送行。

    马车里的林乐知闭目养神,不理会街边的辱骂。

    自母亲被休弃以来,每天都收到谢知栩的冷嘲热讽。

    这几日自从她们二人被送回江南,着实耳根子清净不少啊。

    “林乐知,你可知罪。”

    林乐知听着大理寺少卿对着自己罗列的一系列罪状。

    “草民认为一切皆是污蔑。”

    “草民如何逼迫整个林家听我指令。”

    “又如何能疏通关系,若是没人逼迫,草民甚至出不得闺房。”

    大理寺少卿当然知道林乐知所言属实,

    心中甚至有些怜悯,

    这个可怜的姑娘,若是早几日来平息流言或许还有活路。

    可事情发酵到如今的地步,即使林姑娘不认罪,留给她的活路恐怕也不多。

    “大人,草民有话要说。”

    林乐知回顾了周围审判的众人,

    为了今日将自己钉在耻辱柱上,林家请来了这么多人。

    “这是草民收集的林家罪证。”

    “桩桩件件皆有证实。”

    “官商勾接,买卖官职。”

    “更是打死无辜百姓草芥人命。”

    “吩咐草民教唆姜,赵二家小姐说出那些大逆不道之言。”

    “这么说你承认这些事是你主使。”

    “都为林家主使。”

    林乐知将林家所做的腌臜事情抖落的干干净净。

    意料之中的,主做上人没有任何反应,

    周围的官员也都装聋作哑。

    “今日暂且审到这里。”

    大理寺少卿向周围的衙役使了一个眼色。

    “麻烦林姑娘今日前来,请。”

    说罢,周围的衙役们涌上前,

    以护送的名义,将林乐知押解回府。

    以防止路上走露风声。

    跟随者官差离开的路上,林乐知忽然回首,

    对着主坐上的人粲然一笑。

    没有丝毫反抗的回到了林府。

    “还不死心吗。”

    整个林家都知晓了她今日在公堂上的话,

    此时只有林乐知的大哥林君言来见他,剩下的人只是在静等着她的死期。

    “那股高傲的劲给谁看。”

    林君言将桌子上所有的器皿摔碎在地。

    “我最看不得你这边清高的嘴脸。”

    “诗文做的好又怎样。”

    “还不是这般任我摆布。”

    “别以为将这件事抖落出去就能耐我何。”

    “那哥哥又为何这般气急败坏呢。”

    林乐知平静的反驳。

    “你今日大放厥词又如何,只要你今日进了大理寺,便已等同于认罪。”

    “世人可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只会知道林家的女儿认下所有罪名

    “慢走不送。”

    林乐知依靠在门框上,

    看着林君言恼羞成怒,带着众人远去的背影。

    打发走了贴身婢女后,林乐知一人坐在妆台前。

    梳着以前母亲教给自己的发髻。

    打翻的烛台在她身旁燃烧。

    看着月色当空,她哼着江南常见的歌谣。

    她素日里喜欢的书籍加速了火势的蔓延,

    这是她亲手为自己搭建通向死亡的天梯。

    假如她不曾见过外面的世界,

    想了半晌,

    这样也挺好。

    全身传来的撕裂般的痛苦,

    她觉得分外熟悉。

    与她第一次踏出家门,以男子身入学堂当时一样的感觉。

    灵魂在被撕扯,

    而周遭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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