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礼将手中的杯盏放下,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里,

    虽向姜钰承诺了会帮助赵家的事情,

    可就如同前几日的陆映辰一样,

    她也将自己的女儿排除在外。

    姜钰这孩子与衍舟不同,

    她没有自保的能力,知晓这些事情,

    除了给自己徒增烦恼以外,并未有什么改变。

    在病床上躺了这么多年,

    只希望姜钰以后的人生顺遂喜乐便好,

    剩下的事情,自有她们来承担。

    衍舟那姑娘,

    穆玄礼想到陆映辰向自己索要教习先生的场景。

    教武的先生,给自己家的女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就像是一场无声的誓言,

    她听人提起过,衍舟这丫头也许在武学上有那么一点天赋,

    但小孩子家耐不住性子,

    即使有心思,也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偷跑。

    外面的花花世界,与不知何时仗剑走天涯的梦比起来,

    还有什么能比集会更吸引人呢,

    学来的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也都用到了逃跑的路径上。

    可她们还是教了,

    明知道衍舟这辈子不会离开闺阁,

    明知赵家的人是不会送衍舟上战场,

    可不知是谁开的头,

    那些保命甚至杀敌的招式,

    充满戾气但是最能吸引坐不住的孩童的招式,

    像是故事里的侠客,威风凛凛的行侠仗义。

    只是没有人能想到。

    衍舟的武力竟真的有能派上用场的那天。

    穆玄礼将信看完后,递给了在一旁的许靖程。

    一目十行的看完后,除却侍卫的汇报,

    那姑娘主要拜托的是一个叫做李鱼的姑娘,

    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许靖程死死的抓着信件,寥寥几句,

    却说的都是旁人之事。

    他将信件攥紧在手心里,

    是了,就算衍舟真的写信求助,

    此刻的自己又能帮她些什么呢,

    除了看着她受苦,什么也做不到。

    “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穆玄礼将方经年的罪证递到了许靖程的手上,

    她们往朝堂上伸出的手有限,

    即使资助了几个,不依托于家族本身的助力,很难直接在朝堂上立足。

    况且那些有才学的,

    有哪几个没有收到过其他势力的橄榄枝。

    朝堂上的人手本就有限,少有的,能是站在朝堂里的正大光明的发言的角色。

    若是乐知那个孩子,

    穆玄礼将所有嘈杂的思绪被唤回,

    方经年有恃无恐的没错,

    太子出手了,他的那些同党,

    还有那些当年保下方经年的人,

    现在变得更加庞大,枝叶更加繁茂。

    即使方经年这跟枝杈断了,还是会有新的枝叶生根发芽。

    这次,她们一定会将那些不该有的树枝剪断,

    “如何,几时那放假的狗贼可以死。”

    许是疏玥已经下葬,这几日的柳泽羽除却去郊外陪着那两个姑娘,

    便是来这与她相聚。

    “你说这谢微,倒也是狠心。”

    “将自己的女儿一个人扔在这里,要不是我时常去看看。”

    柳泽羽也没客气,直接拿着穆玄礼喝了一半的茶水放到唇边,

    “你说,下次我见到谢微得让她怎么给我道歉合适。”

    “我可还记得,当年她初来京城,连好好说话都不会。”

    “陆映辰那厮还一直护着她。”

    “现在她俩倒好,一个个一声不吭的都走了。”

    旁边的丫鬟很有颜色的续上了茶水,

    柳泽羽把这新茶喝出了几分酒的气势。

    都是那么苦涩难以下咽。

    “许家的小子。”

    “你...”

    柳泽羽的话没有说完,

    看着那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她说不出什么话来,有些自嘲的笑道,

    “见过柳伯母。”

    许靖程向着柳泽羽行礼,

    识趣的去退到一旁,静静的听着二位长辈的对话。

    说些什么呢,说她的无能,她的软弱,让疏玥那个孩子承担了那么多。

    “为何小钰不在这里。”

    柳泽羽看着周围的一众面孔,发现没有玄礼的女儿。

    “她还小,身子才恢复不久。”

    也许是最后一丝的妄想吧,

    “我会护着她的。”

    这个承诺,她们好像说了好多遍,对自己的家人,对自己的孩子。

    “一定要护着她。”

    柳泽羽看着面前的人,

    穆玄礼与她们这些内宅妇人不同,

    上过战场,有过军功。

    在朝堂上尚有三分话语权。

    小钰是绝对不会再陷入这样的局面里,

    一定不会的。

    “嗯。”

    她们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后半生衣食无忧,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便好。

    物是人非。

    “走了。”

    柳泽羽向许靖程那边撇了一眼,

    身手拿走了穆玄礼腰间的玉佩,

    转身挥手告别。

    漫无目的的走到街道上,她看着不远处的庭院,

    看着前面的珍宝阁,

    疏玥以前总是说,她的首饰一定要是最漂亮的,

    至少要比赵家的漂亮。

    总是喜欢缠着她,还喜欢参加集会尤其是每次气鼓鼓的回来。

    “娘。”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恍惚间柳泽羽的脚步一顿。

    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继续向前走去。

    李程凌不知该怎么与母亲开口,

    妹妹死后,族老想像往日那般耀武扬威,

    都被打了一通,

    更有甚者,母亲借助治疗的名头又将人收拾了一番。

    父亲长时间的昏迷,那些族老们便将求助的信一封封的送到自己这里。

    他知晓族老们更喜欢自己而非妹妹,

    可也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一视同仁,

    更何况有自己护着,谁敢议论半分。

    他们那日的上门,

    虽说确实不妥,

    但也是为了李家的未来考虑。

    族中那么多小孩,还有些那些学问好的堂兄弟,

    他们的荣辱门楣关系着李家的未来。

    可是娘也没做错什么,

    妹妹死的那般惨烈,归根到底也是他无法支撑起家族,

    才会落得这般田地。

    可为何错的是他,受苦的确是旁人。

    两方好似都没错,夹在中间的李程凌不知自己到底该作何反应。

    看着眼前的母亲没有停留,

    李程凌也只得在身后默默的跟着。

    他有多久没有和母亲好好的聊天了,

    李府弥漫着死寂,

    他知晓母亲与柳家的关系并不好,

    这几日的母亲时常不在家中,

    即使是在京中,母亲独自在外居住总是不安全的,

    而且,他想与母亲聊一聊,

    总会有办法的,不能让这根刺一直扎在这里,

    会腐烂,生疮。

    只有将刺拔去,伤口才会开始愈合。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一条船上,

    那是,他送给妹妹的礼物。

    “进来吧。”

    柳泽羽对着身后的儿子说到,

    “进来说。”

    看着面前踌躇不安的儿子,

    “这是你为疏玥准备的及笄礼。”

    “倒是瞒着我与你父亲。”

    “也太惯着疏玥那丫头了。”

    “总是这么宠着她,她会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娘!”

    李程凌听着这宛如家常一般的话,

    心中有些不知名的惶恐,

    这样的语气,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了,程凌。”

    “你又给疏玥那丫头添什么麻烦了。”

    李程凌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柳泽羽在船舱中继续转着,抚摸着女儿的妆台,

    挑选着簪子,

    “所有人都说我疯了,”

    “可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

    “程凌,”

    柳泽羽一句一顿到,

    “你也无法将这件事从心中抹平。”

    她把玩着妆匣里的首饰,像是在挑选一把趁手的兵器、

    李程凌沉默了,

    刚刚那些话,那些粉饰太平,欲盖弥彰的话,

    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程凌,所有人都说疏玥是错的。”

    “她们在说,顺国公的这门婚事,是李家高攀。”

    这段时日以来,即便到妹妹下葬,周围这样的话语也不在少数,

    “顺国公虽说年岁大了些,可相貌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手握的权柄,不是李家这种形单影只的家族可以想的。”

    “更何况李大人对那小女也不算薄,更别说。”

    一旁悄悄议论的人看到了李程凌,

    悄悄的提醒着一旁的伙伴。

    “李公子。”

    行礼后,下人们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莫说外人,李府内部都对疏玥这事议论纷纷。

    但却又默契的缄默不言,

    那日血腥的场景,为故事平添了几分鬼神色彩,

    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便是,

    欲壑难填的李家女,被妖魔蛊惑上身,

    醒来的厉鬼做出这般疯狂的举动。

    “若是疏玥这次忍让了。”

    “便会拥有李家的后盾,你若是入仕一起为疏玥撑腰。”

    “李家的富贵,疏玥所求的荣华。”

    “会是一段佳话。”

    “甚至于根本谈不上忍让。”

    “无理取闹的是我们。”

    “李家这么多年的努力,你那些堂兄的仕途,都被连累了。”

    “所以族老的怨恨,是应该的。”

    柳泽羽平静的诉说着,这些在众人眼中的真理,

    这些事实的真相。

    “你是对的程凌。”

    她没有辩驳,或者说,她从来都认为没有辩驳的必要。

    “程凌,你没有错。”

    “只是你的母亲,你的妹妹可能是两个疯子。”

    “疏玥不愧是我的孩子,像我。”

    “你是一个好孩子,母亲不想连累你。”

    “夹在这么多人中间,累了吧。”

    “只是,”

    柳泽羽温柔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儿子,

    他虽说不喜读书,总是招猫逗狗的,

    可是个心软善良的好孩子,

    “让你失望了。”

    李程凌心中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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