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气已经回暖,郑欢在此时被封为了郑婕妤。

    合盈当场摔了茶杯。

    椒房殿满宫的下人跪了一地。

    “娘娘息怒!”

    “今日太师可进宫了?”

    郭开道:“太师在温室殿。”

    “陛下也在?”

    “陛下……在拂月楼。”那是郑婕妤的住处。

    陛下的旨意下来的同时,宫里就有人去郑家接她了。

    “陛下在拂月楼等她?”

    合盈冷笑,“走,咱们也去。”

    拂月楼。

    萧玉身边的大太监不是陈满,而是蒋毅的干儿子蒋明通。

    蒋毅跟了先帝大半辈子,新帝登基,他直接退了,安排干儿子做大太监,他自己则是回乡养老去了。

    门口处一抹鲜艳的红色出现,来人是合盈,萧玉走过去牵她的手,“合盈,你怎么来了?你来了也好,我们一起等着郑婕妤。”

    见到萧玉对她态度不变,合盈心里终于安稳了一些。

    陛下亲迎,可见他对郑婕妤有多重视。

    合盈可以确定萧玉喜欢郑欢,但是这份喜欢有多少……

    不过很快合盈就知道了。

    萧玉后宫只有两人,赵皇后,郑婕妤。

    郑婕妤温柔小意,很得陛下喜欢。

    合盈总觉得关窍不在这儿。

    翌日,清凉殿。

    已经六月了,陛下也从温室殿搬到了清凉殿。

    “陛下请用茶。”阿福放下茶盏,语调轻柔,语气软绵。

    眼前的宫女长相温柔,身着嫩粉色宫装,娇俏美丽。

    萧玉看都没看,喝了口茶,继续翻看奏章。

    阿福不甘心,故意碰倒茶盏,里头的茶浸湿了一小块桌布,余下的茶水滴滴答答的流到了地上。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这番变故,终于使萧玉的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阿福微微抬着头,看见萧玉的一瞬间低下头,作娇羞模样。

    “毛手毛脚,滚去掖庭。”

    蒋明通一招手,来了两个太监,一个拖拽,一个堵上阿福的嘴。

    “被送去掖庭了?”

    “正是。”

    “陛下可看见她的脸了?”

    郭开回想起打听到的消息,道:“看见了应该,她本就是去勾引陛下的……”当然让陛下看清脸了。

    阿福原是鹭台的宫女,她只做洒扫院子的活,却频繁往主殿靠,黛莺发现后,悄悄告诉了合盈。

    但因为阿福一直没机会,合盈也就没管她。如今要试探萧玉的心意,合盈便想起来这号人了。

    “娘娘,今年的新果,尚宫局方才送来的。”

    黛莺手里是一盘新鲜瓜果,一个个饱满扎实、色泽鲜艳。

    合盈闭上眼睛,“出去吧。”

    郭开和黛莺离开,殿中只剩下合盈。

    一盘果子,按理来说都是洗干净切好,按照品种分类摆放在不同盘子里,但是这一盘里却有好多果子,大部分还都是没有切开的。

    尚宫局做事怎么会如此敷衍?

    合盈拿起一个桃子,却发现桃子底部有一个孔洞,用取下的果肉掩盖着,但是轻轻一碰就掉了,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

    “类淑妃。”像淑妃。

    谁?

    郑婕妤,郑淑妃!郑欢,郑羡云!

    她们二人可是姑侄关系,同样都是郑家女。

    “所以,是因为郑婕妤长得像已故的郑淑妃,所以才……”合盈握着那张字条,立刻跑到桌子上,把被蜡烛点着的字条放进空杯子里。

    看着那一小点灰烬,合盈突然有了办法。

    郑婕妤背靠郑家,光是对付郑婕妤是没用的,只有郑家倒了,郑婕妤才算是倒了。

    清凉殿。

    萧玉处理政务,郑婕妤在旁陪伴。

    “唉,这些东西真是让人头疼,这群人怎么老说一些废话?”

    郑欢道:“陛下何需亲自处理政务?百里丞相不是在吗,您把这些交给他不就好了。”

    “可是朕已经把很多政务都交给他了。”

    郑欢想了想,道:“臣妾的伯父郑侯,也可以为您分忧。”

    “对啊,朕还有舅父呢,欢儿你真聪明。”

    一个时辰后,大批的奏章被人从清凉殿带走,最终送到了郑侯府上。

    郑方舟看到两竹篮的奏章,询问蒋明通道:“这……陛下这是何意?”

    “回郑侯,陛下的意思是,这些奏章由郑侯处理。”

    他处理?怎么处理?

    蒋明通走了,郑方舟盯着这些奏章,只觉得是一堆烫手山芋。

    外戚专权的下场就是孙家,有孙家的前车之鉴,郑方舟哪里敢僭越。

    “父亲。”

    郑安从外面回来,与宫里的马车擦肩而过,一进家门,就看见院子中摆了两大篮子的奏章。

    “这是?”

    郑侯叹了口气道:“陛下让我处理这些奏章。”

    “父亲不必忧虑,这些日子郑婕妤一直在清凉殿伴驾,陛下此举只是信任父亲罢了。”

    “唉,外戚专权,下场何其惨烈?你可记得孙家?你可记得高太尉?”

    “父亲。”郑安安慰他,“堂妹现在只是婕妤,咱们家哪里算得上外戚?再说,这奏章是宫里送出来的,不是咱们家要来的,陛下的命令,身为臣子,咱们只能遵从。”

    若是把东西送回去,那就等于抗旨。

    郑侯只好把心放回肚子里,“一切尽听天命吧。”

    丞相府。

    “宫里来人去了郑家,还送了两筐东西,远远瞧着看不清楚,但是……大致模样像是奏章。”百里无涯身边的随从自然见过奏章长什么样子。

    他此刻正在书房批阅,听见澄阳说的话,百里无涯停下笔,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几日后宫中谁伴驾最多?”

    澄阳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这种事他也是知道的,“……是郑婕妤。”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当初处理孙氏外戚专权时,负责搜集孙、高两家罪证,审理案件的人就是百里无涯。

    当时他负责刑狱,执掌天牢。孙、高两家揽权、专权、滥用职权等造成的种种冤案都是他查办的。当时他还遭受刺杀,饭菜中被人下了毒,差一点就命丧黄泉。

    晚上,萧玉来了椒房殿。

    一室春色,萧玉抱着合盈,吐槽六月的天气太过炎热。

    “清凉殿还好,可椒房殿还有拂月楼都太热了。”

    “不如……咱们去行宫避暑?”

    萧玉本就喜好玩乐,他从前也去过行宫,但是处处受限,都没有好好玩过。

    “好,那咱们就去行宫。”

    后宫嫔妃自是不必说,皇后和郑婕妤都是必去的。朝臣也不必说,百里无涯、郑侯、郑将军、永陵伯等等官员都必须陪同伴驾。

    郑侯率领御林军保护皇帝车驾,郑将军则负责保护后宫女眷。

    他骑马走在皇后车驾旁,突然,后方郑婕妤车驾的马突然发狂,撞向皇后车驾,幸而皇后车驾是六匹马拉车,这一撞并未出事,但是郑婕妤的马车却翻了。

    车内的合盈磕到了头,手臂和腿也都被撞出了淤青,但好在都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娘娘,郑婕妤的马车翻了。”

    “快下去看看郑婕妤有没有事。”

    郭开下车查看,半晌后回来禀报,“娘娘,郑婕妤受了伤,腿被断裂的木头划伤,人已经昏迷了,郑将军派人去禀报陛下了。”

    郑安看着被人救出的郑婕妤,眉头紧皱。

    百里无涯走了过来,“陛下口谕,郑婕妤身负重伤,立即回宫医治,其余人休整好之后继续启程。”

    去行宫避暑前前后后准备了近一个月,劳民伤财,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郑婕妤就不去了。

    郑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就走在郑婕妤前面,那匹马怎么会突然发狂?毫无征兆,他都没反应过来。

    百里无涯又去了皇后车驾前,“陛下问皇后娘娘安,娘娘可有大碍?”

    “无妨,都是些皮外伤。”

    半个时辰后,重新出发,合盈已经被御医看过,黛莺帮她涂了药。

    “那匹马,怎么会突然发狂?”合盈不解。

    “或许是受了什么惊吓吧。”

    合盈靠在软枕上,“这件事陛下可安排人调查了?”

    “好像是让大理寺的人查了,那匹马和郑婕妤所乘坐的车驾都被带去了大理寺。”

    傍晚,众人到了行宫,萧玉疲乏的不行,无心处理郑婕妤的事,只说交给大理寺全权查办。

    纳凉殿。

    合盈正在沐浴,萧玉闯了进来,看见她身上的淤青,心疼道:“怎么这样?”

    “陛下,你都不知道有多吓人。臣妾在马车里坐着,突然听见马鸣,然后臣妾的车驾就被重重的撞了一下,臣妾差点就摔了出去。”

    合盈伏在萧玉的身上,眼中带泪,言语间十分害怕和委屈。

    “陛下可要让他们好好查,究竟是谁要害臣妾。”

    “大理寺已经在查了,你就别走了,咱俩一起住这儿。”

    合盈点点头,“……好。”

    行宫分内宫和外宫。内宫住皇帝、嫔妃和重要大臣以及王爷公主等,外宫就是普通随行官员的住所了。

    郑安住在内宫,他躺在床上,思索马匹发狂一事。

    他的第一怀疑对象就是皇后。但是发狂马匹带着郑婕妤的马车撞向了皇后的马车,无论是不是苦肉计,都显得太刻意。

    郑安觉得,如果是他自己,他绝不会这么做。

    但是不是皇后,别人有什么动机害郑婕妤?

    而且马匹发狂也太蹊跷,当时已经离开了都城,马车行驶在京郊的官道上,前面的路都安然无恙,怎么除了凉都就发狂了?

    百里无涯也住在内宫,他此刻正在沐浴。

    陛下已经把事情交给了大理寺,那他也就无须过多干涉。

    “先生。”

    百里无涯睁开双眼,背对着身后那人,语气有些怒色:“娘娘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进来了?”

    合盈掀开兜帽,隔着纱帘,她只能看见池中男人的肩背。

    “陛下睡了。我睡不着,所以来找……”合盈顿了顿,接着说:“丞相大人。”

    百里无涯背对着她,他此刻在水池中,一动也不敢动。

    “娘娘容臣更衣。”

    合盈背过身,去了前厅。

    百里无涯快速穿好衣服,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也来不及擦干,光着脚来到了前厅。

    合盈正给自己倒茶。

    “今日之事,先生可有线索?”

    “没有线索。”

    “真的吗?”合盈看向他,“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是冲我来的呢?”

    “娘娘是怀疑郑侯?”百里无涯也坐了下来。

    合盈捂着胸口,仿佛还没从早上的惊吓中缓过来。

    “可怜郑婕妤,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也不知道在宫里医治的如何了。”

    百里无涯看着眼前女人的较弱姿态,垂下了眼眸。

    他垂下的眼皮让合盈看不清他,她自顾自的说道:“我不能生育,这不是秘密。有心之人定要往宫里送女人,从明天开始,陛下就一定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美女。”

    “丞相,我这皇后之位,岌岌可危啊。”

    她只是占了一个先字,她不能生育,萧玉也不是专情的人,总有比她年轻漂亮的女人会出现,她身在后宫,娘家没有权势,一旦萧玉要废后,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娘娘无须担心。”

    合盈双脚触地,走到了百里无涯面前,他能看见女人洁白的小腿,和艳红的裙摆。

    “先生,我在后宫无依无靠,空有皇后之位,实则周围皆是悬崖峭壁。”

    百里无涯抬头,女人外裳不知何时掉落,她身上只有一件齐胸襦裙,漂亮的丝带松松垮垮,这条裙子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掉落。

    “娘娘……无须担心。”

    “先生总叫我无须担心,可是陛下已经分出一部分奏章交给郑侯批阅。”

    百里无涯站了起来,女子不过到他肩膀,瘦弱美丽,他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

    合盈抬起脸看他。

    百里无涯并不年轻。他比合盈大了十二岁,今年已经二十九了。

    “臣会查清事情真相,让娘娘安心。”

    合盈不是来勾引他的,她就想让百里无涯来查郑婕妤受伤的事。大理寺形同虚设好多年,还能指望他们能查出个一二三?

    郑婕妤的事情越快查清,对她越有利。交给大理寺,若是郑家从中干涉,大理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不能让人把脏水泼到她头上,这凶手无论是谁,都不能和她扯上关系。

    次日一早,百里无涯主动提起协同大理寺办案,萧玉也准了。

    行宫马场一直有训野马的习惯,萧玉来了,自然要尝试一下。

    “陛下,野马难训,陛下可千万不要受伤啊。”

    “放心合盈,有郑将军在,他不会让朕出事的。”

    合盈的实现移到牵着马的郑安身上,他朝合盈点了点头,随即上了马,与萧玉进了马场。

    合盈不会骑马,对马场也没有兴趣,但是她也必须跟着,只能坐在搭好的营帐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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