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青贰白叁红肆绿,四个鬼王殿阎小六从前得罪了仨。如今贰白殿殿主毁了自己的东西,这感觉可真是不太好,怪不得当初那三个鬼王要在自己的铺子前让人立下严禁他入内的牌子。

    他在心里叫了倾心几次,但倾心都一直未给他任何回应。也不知是真的彻底坏了,还是伤得无法回应。天君走过去将倾心捡起来,道:“原来是它坏了啊。”

    他拿在手里晃了晃,又道:“无妨,只是碎了个坠子,应该还能修的。晚些时候我帮你把它修好可好?”

    这道声音,比先前那句问“怎么还没解决”时的语气不知道要温柔了多少。阎小六听着他那像是哄孩子的语气,略感不适,往后退了几步才生硬地拱手道:“上宫阎见过天君。”

    谁知,那天君却道:“怎么,如今才不过是刚过了千年,小□□就不愿意在叫我一声叔父了?”

    这人从站定后嘴角就一直噙着笑,面色与他那身装扮截然不符。但说出来的话却极为认真,不似玩笑。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阎小六,等着他重新开口。阎小六微微一怔,看向鬼君。

    有一个做鬼君的爹爹就算了,这天君——又是何时成了他的叔父?

    他不明所以,就见鬼君轻轻点了下头。只得重新对两人道:“爹爹、叔父。”

    厚此薄彼,可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他干脆把那一碗水端平,一滴也不撒出去,免得鬼君心有不满。

    闻言,那天君果然笑道:“这就对了。”鬼君却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天君又道:“小□□如今既然已经自己上来了,那可要在仙京好好转转,可不能如上次一般,偷偷丢下我跑了。”

    “……”

    阎小六无言以对。这时,鬼君道:“既然没事,那就赶紧回殿里,宴席可还没散了。”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也顾不上这边突如其来的闹剧。阎小六也只得跟在天君和鬼君身后去了那宴会的席面。只是,走在半路时他还依旧心有不解,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不是要去人间的么?怎么莫名其妙就到了天上?

    这仙京虽好,仙气飘飘,云气缭绕,就连宫殿都是金光闪闪的。但规矩,想必一定不会少。

    天君和鬼君一动,其他神仙便自觉跟在了他们俩身后,但又不会越过阎小六。只是,到了那宴席,阎小六才发现,那刚刚过去凑热闹的神仙,不过是这宴席上的众神官的三分之一。可见这天上的神仙数量之多。

    天君吩咐人在鬼君旁边填了张桌子,阎小六便挨着鬼君坐了下去。这时,那一群宴席上的神官也纷纷注意到了他,交头接耳道:“刚才是怎么了?帝君出去一趟,回来时怎么突然多带回来个人?”“这人谁啊?”“这人谁呀?”“今日是又有那位大能飞升了嘛?”“这人是刚刚飞升上来的小神官嘛?”“这人怎么坐到鬼君旁边去了?”“这人坐在鬼君身侧,是鬼界新出现的鬼王嘛?”“鬼界如今又要多上一位殿主了?”

    一群神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七嘴八舌,猜测什么的都有,声音都不大,语气里却都透露着好奇。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却少之又少。神官们一个个好奇完,便开始大眼瞪小眼,人传人的询问着新来这人的身份,猜测着他究竟是何身份才能让帝君亲自去接。

    宴席又重新开始,有几个穿着打扮都一摸一样的男仙像是商量好了死似的飞到舞池中央舞起了剑。一眼望过去,这偌大的仙宫里,女仙数量却又是少之又少,这回,就连那三分之一都不到了。当然,这其中不乏有女仙跟阎小六一样,有喜欢女扮男装的女仙混在其中。

    男仙们的一舞正舞得起劲,一道声音就打断了众神官的小声议论。

    那人飞到舞池前,拱了拱手,道:“帝君,您近日事务繁忙,这场生辰宴还是您刚刚从下界赶回来参加的,不如帝君将小殿下刚刚摔坏的那件法器交给我吧,我来修可能会比帝君的时间充裕许多。”

    他这话一出,偌大的仙宫里,就只剩下了那几个男仙舞剑的破空声和奏乐。

    阎小六朝着说话的那道声音看过去。从他坐着的角度往前看,正好能看见说话之人的大半张脸。舞池前那人一身劲装文武袖,长发高高束起,只是往那一站就能让人在他身上看见那一身的浩然正气。在这满天的神佛里,那一身正气凌然的气势好像也只比天君略微差上一筹,差距实在说不上大。

    这人的模样实在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一阵静默下,这仙宫里的众神官又声若蚊蝇的纷纷议论了起来:

    “小殿下?什么小殿下?”

    “北辰刚才说什么?”

    “北辰刚刚说的是谁家的小殿下?”

    这天上的神管不少,能被叫作小殿下的却屈指可数,往往都是称呼神官的官职或者那位神官飞升前的字。就是碰上不熟识或是不认识的神官,也都是叫的这位公子、这位姑娘或者是这位道友。能被叫小殿下的,只能说这人没有官职,且地位不小。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先前前去阻拦阎小六的人并不好奇北辰说的是谁。

    听完那些回来的神官解释后,一众神官都纷纷被震惊的险些失语。缓过来后又赶紧问“鬼君家何时多了个小殿下?”“神仙不是无子嘛?”“北辰叫的小殿下是不是鬼君亲生的啊,不会是认的吧?”“不会是跟武曲家的乐……”

    听着那些才刚飞升没多久的神官的议论,那些活了千年之久的神官神情倏地一振,回忆上涌,突然想起来鬼君家还有一个小殿下。纷纷看向了坐在鬼君附近的阎小六——

    天君和鬼君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各自为王又各自为政,但是据说,天君和鬼君从前师出同门,鬼君好像还是天君的师兄。如此,那人坐在离着鬼君和天君都格外近的地方好像就能说得过去了。便是天君亲自出去把他迎进来这件事好像都正常了。

    但这群老神官在这静默之下,心中却还留有一个疑问——

    那个鬼君家的小殿下究竟是男是女来着?

    时隔太久,那些原本见过鬼君家孩子的老神官也忘了。

    天君将众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坐在高位上沉思了片刻,才道:“也好。”说完,便将倾心朝着舞池前那人的方向高高抛起扔了过去。

    阎小六一顿,突然反应过来,这人好像是北辰。

    他不确定,又多看了一会儿。看着这人回了自己的位置,心说:“是了。”这人确实是北辰无疑——

    回到白玉京之后,北辰的摸样与他在人间时看见的变了许多,他险些没认出来。但是好像又没变。让阎小六一直不敢确认的是,回到天上之后,北辰好像长大了不少,不再是他在人间时看见过的十七八岁时那种涉世未深少不更事的摸样,身上的棱角反而也更加清晰可见。

    阎小六倒不在意到底谁能将倾心修好,左右不过是他只有那一件法器,并且带在身上多年,若是倾心坏到无法修复的地步,他是真的舍不得。

    他收回目光,尝了几口这仙京的食物。不得不说,这白玉京的食物,做的是真的精致,看着就很有食欲。但可惜,和他在鬼界与人间时一般无二,还是没尝出来什么,好像这世间的食物与他而言都是没有味道的。

    他悻悻地放下筷子,看着那几个男仙的剑舞跳完,从舞池中央退了出去。这时,立刻有神官道:“今日是帝君的诞辰,想必祭拜帝君的香火一定也不少。就是不知,今年下界的凡人又会许些什么愿望希望帝君帮他们实现。”

    这人的说话声不小,整个仙宫理得神仙都听见了。众神官都看向了说话那人,立刻有人附声道:“我记得往年里,许的愿望最多的,不是发财暴富就是天上掉馅饼,要么就是得道飞升早日成仙,想必今年也不例外吧。”

    阎小六看向那个接话的神官,这个说话的神官依旧是个男神官。但这愿望,实在是太过质朴——质朴得他险些觉得是那神官在开玩笑。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那神官一脸的认真,说的也极为认真,半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心想:“这愿望……还能这么许嘛?”

    早知道从前这个时候,他也给天君供奉一些香火,拜一拜了。玩意运气好一点儿,天君抽中了他许下的愿望,多送他些财帛,他也就不用在人间整日为了生计发愁。

    他默默地将这个日子记在了心里,想着若是有一天快要饿死了,就临时抱一抱佛脚。就听另一个神官附和道:“我觉得今年也差不多吧,毕竟每年确实都是如此,这群凡人的心愿也没个新鲜的。”

    一群神官纷纷点头。天君笑道:“既如此,那就看看今年的心愿有没有新鲜的吧。”

    他一挥袖子,那舞池中央就浮现出了人间的景象。如今虽是冬日,却也热闹非凡,那舞池中央倒映出来的影子,倒像是个某处的人间庙会。庙宇前,有不少小贩在那摆着摊,卖糖葫芦的店家就不少。

    那舞池中央的场景换了几个,不出意外,这一日里所有的庙宇都是人满为患。即便不是供奉天君的庙宇,这一日里都收到了不少香火。不少人跪在神像前求着心愿。

    那庙宇里的声音太乱,嘈杂的听不清一句说话声。舞池中央的画面一转,人间的场景就不见了,陆陆续续有凡人的心愿从写在一张张红纸上从舞池中央飞上来。阎小六和那一众神官往红纸上看过去,不出意外,真的从那些红纸上看见了不少的心愿上都写着升官、发财、暴富,只有极少的愿望单上写着求子、求姻缘、求长寿、求成仙卫道得道飞升。

    那一众神官都早有意料,看完那些心愿后纷纷摇起了头。

    待那些写着心愿的单子消失,神官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道:“你说说这群凡人,就不能务实些。所有人都许同样的愿望,那所有人都升官发财了还得了。我还想什么都不干整天就能捡到钱,就能捡到功德呢。”

    仙宫里的一众神官:“……”

    大家虽然都这么想,可你把这话说出来,就实在是太……大家都不要面子的嘛?哪个神官会嫌自己的功德多啊。虽然一众神官都是这么想,但是并没有人敢当着天君的面说出来。

    仙宫中一时鸦雀无声。

    阎小六朝着那个说话的方向看过去,要想看看是哪个神官会如此胆大,不怕得罪了白玉京里的所有人。那神官说话的方向坐了好几个神官,但那几个神官这一刻却好似都很忙,忙着喝酒忙着吃菜,忙着低头,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没有一个神官敢抬起头。

    这个说话的神官,究竟是哪位?

    那几个正“忙着”的神官看模样是不是,他正想收回神,就见那几个神官的边缘坐着一位男神官。那人好似没有受到半点儿干扰,旁若无人地继续喝着酒。

    那人发现阎小六的目光正瞧着他,拿着酒杯的手一停。笑着跟他对视了一眼。阎小六被他看的心虚,只得赶紧又低下头吃了两口菜。

    这时,天君道:“虽说这些凡人的心愿每年都是如此,但还是要替他们实现一些的。求子、求姻缘那些愿望,就有劳诸位替我去满足他们的心愿吧。”

    他说的“诸位”没有点名道姓,但是立刻有神官站了出来,道:“是。”

    这场生辰宴到此,与其说是为天君筹办的,倒不如说是为人间凡人和仙京的一众神官办的。天君除了坐在高位上喝了酒,再没有做出其他反应,好像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就得无喜无乐。

    那舞池中央,又显现出了人间的景象,大白天里戏台上就唱起了戏,一众神官都看得十分入迷。也正是这时,那仙宫外又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震得整个仙宫都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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